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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38)
    陆晏宁突破境界以后,耳力和目力都有所提升,也听到了山坡上爹娘的话,以及摔下来的陆形云,说实在的他不太敢相信,那是他爹娘能够说出来的话,能做出来的事。
    修为尽失的人难道不是最难过的吗?为何能这般在人伤口上撒盐,就好像他哥就欠他们似的。
    他盼望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突破修为就这般欣喜,哪怕重新回归凡人失去这点修为,他都不敢想,更何况他哥是真天才,小小年纪就能建宗门当宗主的存在。
    我不喜欢爹,但娘还挺好的。陆晏宁道,娘也不容易,娘私下也会盼着你回来。虽然当着爹的面不会那样说。
    陆形云听他这样就知道他要受不少苦栽不少跟头,将来回神就会发现全都是同一个坑,看错了最亲近的某个人以至于看错了某一类人,他拨了拨面上的草叶,吐掉了嘴角的草叶,道:速战速决,别伤到这头雪妖虎,它在它们雪妖虎族,应该是主要战力。
    那头雪妖虎怒气冲霄,见突然多出来的人,竟然迟疑了那么一刹。
    陆形云好似天生就对妖兽有亲和力,但只是好似而已,因为早在一开始他陷入狼群环伺之中,见到即将咬断他脖子的狼王,那一瞬间他下意识的表现,以及狼王的转变,他如今想来都能身临其境去感知每一丝细节,也许是对妖兽抱着一抹好意,所以面对妖兽更知道怎么随机应变。
    毕竟妖兽也生了灵智,一般不是杀子夺卵虎口夺食之仇,也不是那么愚昧地跟不知深浅的陌生修士厮杀,甚至哪怕虎口夺食,一旦发现自己不敌,也会战术性撤退。
    而这头明显是被激怒了,但看后方树林中并没有雪妖虎潜伏着,所以这头可能是单枪匹马来寻仇,以它的能耐,若是天机不出手,完全可以耍他们三人一遭,再毫发无伤地离开。
    原先一个人,现在三个人,其中两个没修为,却悍不畏死似的,雪妖虎也感到困惑,但与生俱来的高傲令它不愿低头。
    它原本就生活在这座山上,但为了更进一步,前往更大的雪山,一睡九年下来,这地方竟然被削平了,它埋着宝物的地方空空如也,它原先玩乐的地方被种上了各种奇怪东西,因为这里有人有阵法波动,它也就摘几个,还以为这儿的人很大方不在意。
    数日前它来吃了鲜艳欲滴的蔬果,回去之后便痛不欲生,一昏三日醒来,旁边从吃了它带回的蔬果的蚁虫全都死在了它洞穴里。
    那蔬果表面竟然涂了毒!
    它不得已吃了自己守了多年尚未成熟的灵草,仍是无法解毒,体内浑身发燥,血脉逆流,力量是大了许多,但气血一直在流失。
    它恨这歹毒人族,就算死也要拉这山上歹人陪葬!
    雪妖虎双目血红,陆形云看它起伏不定的妖力波动,还有看似凶猛,实则一深一浅的四脚,陆形云躺地翻滚躲避时,稍稍摸了摸它肚皮处的皮毛,道:你是吃坏了肚子吗?
    吼!!雪妖虎狂暴,一脚对这陆形云流血的脑袋踏去。
    哥!陆晏宁惊慌失措。
    他的天机师兄没动静,莫非相信陆形云不会有事?情况实在惊险,周天元眼皮直跳。
    有药可解。雪妖虎的脚停在了陆形云面门之上半寸处,陆形云握住了虎腿,另一只手抓住了它的尾巴。
    要尾巴上的毛,真是比要它性命还要难对付的,多谢穆老了。
    雪妖虎的尾巴是它最大的软肋,也是它轻易不能让任何非亲近同类去碰的地方,难以想象就这么轻易地垂落在地,轻易被人抓在手里。
    与此同时,穆芝老道总算去而复返,人身正在千里之外,但他的魂念已经先一步传入陆形云耳中。
    它动不了,要杀要剐随你,我马上到。
    雪妖虎瑟瑟发抖,陆形云安抚它:别怕别怕,我不要你性命,只是需要你尾巴上的几根白毛。
    陆形云碰了碰对方肚皮处的软毛,顺势搂住了那毛绒的虎颈,雪妖虎低头只能咬住他背脊处的衣料,却像是脱力了般,没能咬动,那舌上倒刺却还是让陆形云被烫伤的皮肤生疼。
    周天元先动的手,陆形云稍微客气了点,陆晏宁效仿他俩。
    雪妖虎尾巴给揪秃了三块,眼眶边沿挂着一颗硕大的泪珠,最后不明就里地用爪子抓下一把细碎的尾毛,递到陆形云手里。
    陆形云递给金天机,哪怕是他想要,不是他递过来的,金天机也不接,甚至熟视无睹。
    就有这么讲究。
    矜贵冷傲的神子殿下总算在看到那雪色虎尾毛的时候,露出别样的笑容,让人心驰为之神往,就连一向敬重他的周天元也晃神了片刻,陆晏宁直接就痴了,他见到的人虽然不多,但天机哥哥无疑是最好看的。
    他毫不犹豫地冲到那雪妖虎身边,又揪了一块,冲上去也给金天机。
    嗷!雪妖虎收起尾巴,险些泪奔,但出于对这个神一般的男子的敬畏,它一动不动。
    而这时,金天机得到了想要的,满心都放在那雪白毛绒上,面容和眸光都前所未有的温柔,让人看着都会心生幸福感,而他另一只手稍稍翻转,很随意地弄出无论看多少次都叹为观止的白瓷瓶。
    其他上供的两人一虎,一个一瓶。而包括陆形云自己那份,他会给一瓶,他要陆形云递给他的,他答谢了别人的同时,也还会给陆形云一瓶。
    总共七个白瓷瓶,其中四瓶都是陆形云的。
    有够偏心。
    但谁也没意见,若没陆形云,也没他们的份。
    再者,这东西实在太贵重了。
    知道这是什么的周天元,穆芝不敢嫌少。
    只能说跟这个贵重到药谷高层齐震的宝物相比,那几根白毛实在微不足道,如果不是他们无论上供多少次,都只有一次得到馈赠的机会,方圆万里的雪妖虎都要集体秃尾一回!
    然而见神子大人一脸温情,仿佛乐在其中地欣赏那些在他们看来不过如此的白毛,画面看得他们心酸,他们人还是太少了,虎妖也少了。
    陆形云也愣住了,他用得最多效果越明显。
    这简直好像是不可能存在于世的那种,不可能这么轻易做到,可却偏就让他一步到位了。
    器村炼器师最正统炼器术,所谓炼器必炼手,敲之可断器
    炼手级触觉是能让他这么容易就拥有的吗!
    只是四瓶无形之物而已!
    天机到底给了他什么!
    他收回先前的所有想法,并为自己之前对这个模样的天机的误解感到羞愧。
    他手里这四瓶炼手级触觉,甚至先前他以为仅仅是愈合他腿伤的那二十多瓶同类型却不同功效之物,实在是贵重到令他头皮发麻。
    那点微不足道的尾毛算什么,他觉得自己有必要郑重答谢,可能需要等天机恢复如常以后,因为眼下这个状态的神子殿下,并不会特意听他说话,神情令人心疼,可他又拒绝所有人的亲近。
    陆形云有点难过,也有点说不出的难耐。
    陆晏宁头一次得到白瓷瓶,有点不明所以:这是什么?怎么用的?他看到他哥直接往嘴里倒,他也尝试着往嘴里倒。
    啥也没有,但他感觉自己全身都有点说不出的舒服,手再次紧握好似柔软了许多。
    雪妖虎晃了晃那空空如也的白瓷瓶,闭上一只眼睛去看里面,还是空空如也,它张开口,把整个白瓷瓶丢进嘴里,嚼碎了呸呸吐出碎瓷,正一脸幽怨,渐渐的眼睛亮了,体内的躁动不知何时竟已平息,身体轻盈更胜以往,而它秃了四块的尾巴也渐渐有重新生长的迹象。
    还好来得及!穆芝迅速落地,见那白瓷瓶和雪妖虎尾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他精神倍健,一把上去抓住雪妖虎颤颤的整条尾巴,一薅到底。
    整条尾巴露出肉色,全秃了!
    雪妖虎大怒,但被穆芝冷不丁地一扫,魂压盖下,它又立刻耷拉下来,匍匐在地,甚至不太理解现在的状况,它是来怎样的地方寻仇,干了些什么,居然莫名其妙有了很大提升。
    有这两尊深不可测的存在坐镇,对付它不是手到擒来么,所以那果蔬上的毒下给谁的,如果不是为了毒它,难道是想毒这群眼红它尾巴毛的年轻人吗。
    穆老看上去很有精神啊。陆形云从未见他这般开朗过。
    哈哈哈穆芝满面红光,眼里隐隐有泪光,他抬头望天,而后恢复平静,回头说,回头说。我有事想要问神这位天机前辈,需要借一步说话,至于这头小妖虎,是放虎归山还是除之而后快
    穆芝以为陆形云满脸血是拜这头妖虎所赐,见神子殿下这副神情,只觉就算是同得了白瓷瓶的盟友,可能神子殿下也留你不得,便开始挽袖子。
    雪妖虎察觉到危险,瑟瑟发抖。
    它挺好看的。陆晏宁看出这虎妖对天机哥哥的膜拜与敬畏,突然觉得它可爱了,竟懂得知恩图报,天机哥哥好善良啊,不然别说他会想办法弄死这虎妖,穆老出现,此妖必死无疑。
    那就看宗主的意思,宗主说行,那就留下来给你当陪练吧。穆芝见陆形云这一身血便心惊肉跳,好在已经复原。
    可能没法留下。陆形云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得了那么多瓶无形之物,他感觉自己手上、身上的皮肤细腻柔软,有点偏向天机的肤质,却还略有不及之处,他见天机还沉浸在得到了想要之物的快乐中,并不想打断他,便对众人道:但可以带走,因为我们要走啦。
    周天元一顿:你终于想通了!?虽然我才刚来,别院还没完工,但随时都能走。说实在的要不因为那是陆形云的爹娘,他不带搭理的。
    你是说长烟道院穆芝以为只是单纯的暂时离开,但他才刚回来,还有要事想要和神子大人确认,也要和陆形云说说他这趟所行所见所感,商量一些事关大陆的大事,现在去长烟道院未免太急了。
    陆晏宁双手交握在身前,捏了捏,满手心的汗,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有点不知所措。
    陆崇山还因为陆形云最后那句话耿耿于怀,总算想到怼法,怒气冲冲地上前来,边走边道:他能有多高尚,他是凭本事建的宗门吗,指不定是靠什么裙带关系才弄到的宗碑,我都不好意思跟别人说,人家老一辈修士都没法弄到宗碑,说至少得成年才行,他十二三岁却弄到了,可想而知他小的时候在外面都背着我们干些什么鬼勾当。
    赵皎道:我们跟他一起住,每日不辞劳苦登这么高的山,也是不希望他学坏。修仙界人心何其险恶,他就一个人,却不晓得我们的用心良苦。
    仇敌这么说都算恶毒了,这是亲爹娘能说出的话?穆芝看看这俩,又看看变了态度的陆形云,这俩能把陆形云逼到这份上,也是够狠。
    周天元都听不下去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陆形云他爹脑子有毛病,而他娘俨然一助纣为虐帮凶。
    陆形云笑了,他被打的时候只是很懵,他看这两人是那般,这两人看他亦然,本就是不同道,何苦强行上一条船。
    他道:这座山,你们想要,就送给你们了,是住还是卖,随便你们,但我得带走宗碑和宁儿。
    赵皎眼前一亮,立刻低下头,再抬头换上一脸悲伤,仿佛她也不想这样的。
    你走可以,反正当年你一言不合离家出走的时候,我们也没打算你回来,但你得把宁儿留下。陆崇山也挺瞧不起他现在这个凡人身,一个凡人,小小年纪,也敢跟他这活了几十年的人争吵,真是连最起码的尊老爱幼礼貌都忘了,他是我们的血亲,而你是我们的耻辱。
    陆形云嗤笑:哈哈我怎能留下宁儿来让你们这般羞辱。
    那你得问问宁儿愿不愿意。陆崇山推了推赵皎。
    赵皎立刻带着哭腔说:宁儿,娘不能没有你啊!你忍心让为娘住在这么冷清的山上吗?
    陆晏宁垂下头,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希望家里和睦,如果是建立在哥哥是耻辱的基础上,认可他是唯一的血亲,那这份认可,他能要得安心吗。
    他也很希望娘好,但他内心知道自己达不到娘的期待,但娘对他还挺好的,娘想要他留下,他要辜负疼爱他的娘亲吗。
    是叫穆老这就是那位疑似知而不言的尊者吗?
    周天元对陆形云的爹娘会说出什么样的话,会有什么样的表现都在他意料之中,于是过程中他光顾着注意这位老者了。
    是在圣山外,他等着防御光罩内的陆形云复苏时,见到的那位老尊,疑似去请了药谷老圣来救了陆形云性命。
    周天元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第一个捷足先登的,他回去天道院还有件事,就是想查这位老尊的身份,结果没人听他说半个字,回去三月只还了天道院器重他的人情债。
    要说内心那点意见没了,此刻他念着这个称呼,视线在穆芝身上流连,穆在古教算是大姓,他心想该不会是
    他怎么会在这里!?尽管方才逃窜数久,周天元表现得过分窝囊,穆芝只留意到陆形云和陆晏宁了,此刻对方长身玉立,不显半点狼狈,穆芝几乎一眼就认出了他,心里就开始敲锣打鼓了。
    陆形云把天道院院长得意的倚仗给弄来了?
    他无心去想天道院院长的脸色,不知道会不会找上门来,若是找上门来他是不是还得避嫌,但那不是重点。
    周天元认识他吗?
    虽然这趟回去让他体会到了过度的温情,但他也很清楚这是建立在他和神子大人以及陆形云有联系的基础上,就像镜花水月一般一碰就破。
    这么多年藏头缩尾见不得光,所有流传在外的古籍上都是对神庭老祖的丑化,他的形象作为恬不知耻的不死老贼在所有修士心目中扎根。
    他担心陆形云还有这古教弟子,会觉得他唯利是图、为一己之私而讨厌他,而他确实也有如此不堪的一面,他无法辩驳也不知如何辩驳。
    所以他由衷希望别被认出来,别被认出来,可千万别在眼下被认出来
    陆晏宁看着这个金玉其外的草包,又看了看他惊为天人、虽然不愿收他为徒,他却在心里尊其为恩师的穆芝。
    那么神通广大的穆老竟然认识这个走个路都要一队人服侍的草包?
    怎么回事!?
    陆形云道:宁儿,虽然选择在你,但我还是不建议你留下,你不是说想去长烟道院吗,如果你认为跟着我不方便修炼,我可以送你去长烟道院修炼。
    陆晏宁迫不及待道:哥,我跟你,我行李都收拾好了,什么时候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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