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欺风转了转手中的烤鱼,忽而转头望了没了身子在河水中梳洗的女子,“喂,狐狸吃鱼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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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华纱沾了水,褪了血腥之味,层层叠叠顺着支起的树枝顺次铺展开去,只薄薄白纱映着冉冉篝火,虽说通透,却也足以阻绝男子的视线——怎地她穿了这么多层衣服,身材还那么显好。
云欺风撇了撇嘴,飞快地在脑海中勾勒出了一幅画面,然后无奈一声长叹,低了头继续担任大厨一职。
“等什么时候爹将我扫地出门,我便去文修老儿皇宫门前开间烤肉铺子,山**,兔子,鱼……依次排开,啧啧,再酿上几坛美酒,呐呐,快活似神仙……”
火苗猛地一窜,自语的男子只觉身子一紧,依稀间有什么温软贴近后背,随即若有若无的香气便钻入了他的鼻中,欲罢不能。眼皮轻微一跳,手中的鱼差点掉落了火堆中,他低了头,目光瞥落在一边,难得的正经语气,“别闹。”
觉得底气有些不足,又抬了下巴示意飘香的烤鱼,“在做正经事呢!”
“我不喜吃鱼。”幽幽的声音撩着他的心弦,明显感到故作矫揉的语气和那略显僵直的身子和那张冰山脸是多么的不相称。
云欺风心中好笑,却不愿点破,仍由韩亦幻双手从身后环上了自己的脖子,粘人地贴着自己蹭了又蹭,耳畔的一声问话却将身体里被撩起的点点火星全数熄灭,“云公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亦幻很想知道……”
“云公子……云胜雷?”男子冷笑,“还是我云欺风?”
韩亦幻的动作瞬间停止,语噎——她到底在做什么!她到底想做什么!
“做不来便别做。”不觉间竟脱口而出,云欺风随手丢了鱼,而后迅雷不及掩耳地握了韩亦幻纤细的手臂,反身一压,将韩亦幻死死压制在了身下,箍于臂弯中。薄唇邪邪一勾,对上了那双带着恐惧却佯装镇定的眸子,“早和你说过,这招对我没用。”喑哑一笑,男子说得露骨,“至少,别洗完澡还穿着衣服来撩我,不够诚心,效果会折了去……”
“有没有用,可不是你说了算。”韩亦幻恨恨咬了银牙,脸色瞬间冷了去,身下冰凉的地面格得她娇嫩后背生疼,目光却直直逼向那双越望越透着寒气的墨瞳,“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今日若不是弗惑提醒,我当真要被你骗的好生糊涂,以为你……”
“以为我什么?不学无术?放荡形骸?那你到说说我是什么样的人?”反唇相讥,云欺风身子一动,压得更加厉害,一手死死抵住身下挣扎之人,一手便去扯她的衣服。男子炙热的身子惹得韩亦幻不由一颤,顿时软作一团,这陌生的情欲令她没了力气抵抗,红晕染了一脸,只好一言不发任由着他胡来。
只是那双眼中倔强之光刺得人炫目。
对上她的眸子,云欺风一愣,忽然间停了手松开她,兀自直起了身子,“……现在明白了么,我是男人。这答案你可满意?妖孽?”
“我若知你底细,何故今晚会来用这法子来撩你探你……”勉强挤出一句完整的话,白狐女眼中盈出水气,连呼吸也急促了起来——千算万算怎料得会被他反客为主,生生压下了自己锋芒。只是眼下这男子的神态语气竟与白日完全不同,全无戏谑调笑之意不说,一身暴戾之气将她压制,半分力气也使不出——不会武功?根本就是谎言!
轻轻抚了女子的脸,云欺风眼中早已yin晴不定,语含讥讽,“如果云胜雷应了这婚事,我该唤你一声大嫂,可你在做什么?还是说,妖女不齿此等龌龊事么?不过,他的东西,我很想要。”
“你……戏弄我便这般好玩么?无耻之徒……”韩亦幻心口腾了一把火,兀自烧着她的尊严,好不容易抽出的双手在男子身上狠狠拍了两掌,却也不见他躲,就像那一记耳光一般,统统被他吃下。
拉扯间不想却带出了白日里那由乌鸦传来的字条,簌簌落在地上,亮得扎眼。
乘着云欺风分神之际,将他狠狠推开,韩亦幻顾不得整理凌乱不堪的衣服,剥开了纸条,目光直直望向那字条上四个小字:路有埋伏。
脑袋“嗡”地一响,韩亦幻动了唇,压低了声音,“那些人,当真是冲着你来的?”
见云欺风点了头,她的眼底闪过一丝不解,“……为何?”
云欺风恢复一如既往的懒散神态,理了衣服,起身蹲在她的身边,抽回了字条慢慢揉作一团,投进了火堆中,继而学着韩亦幻白日里嘲讽他的语调,“你不杀人,人亦要杀你,要夺你的东西,糟践你的尊严,这滋味你可尝过?”
不等她缓神,他又道,“你只知有人要夺你的玉,却不知有人要夺我的玉。”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令韩亦幻眸子中不解之意更浓,“你的……玉?”
似乎是蹲累了,云欺风索性盘膝而坐,眉宇间的暴戾和霸道便这般消失不见,似乎方才两人之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轻摇了折扇,笑意盈盈望了身边的白狐女,他说的字字分明,“我若将我大哥比了下去,坐上流川侯之位,你嫁我可好?”
韩亦幻愣神,没想到他又说出这般话来,不觉垂了眉眼,声音几不可闻,“你比不过……”
“你可曾见过我大哥,又可了解他?”
“不……”
“那你可曾见过真正的我,又可了解我?”男子眸色更浓,声音宛若远远飘来,空灵浮在她的耳边,“那你怎知比不过?你与那些妖族一般,你们所知道的一切,所笃定的一切,不过是空穴来风。世人只知云胜雷,不知云欺风,这种暗夜中寻着影子走的感觉,只怕你妹妹要比你更能体察得到……”
暗夜中寻着影子走……
猛然抬头,韩亦幻身子又僵在那里,眼中期冀之光陡然升起,却被强压着黯淡下去,“我……能相信你么?究竟哪一面是真实的你,我分现在不清……”
眼前眸似星辰的男人,到底是一脸人畜无害笑容,懒懒散散不务正业的云家二公子?
还是刚才话语间句句戳破她底线,yin郁到令人不寒而栗的野心家?
“让你觉得害怕的一面,便是真的我。”那狐颜男子笑着说出这不轻不重的话,却意外有一种寒至骨骼的决然。扯落银紫色的衣氅,云欺风起身将其披在了韩亦幻单薄的身子上,踱步离开,“女人,你除了相信我还能做什么?去想着如何攀附我大哥?哼,我劝你不如安心留在我身边。待文修皇帝之事办妥,我便会主动向我爹提联姻之事,你要做的不过是点一点头。他能给你的,我能给你更多,只要你帮我坐稳本该我坐的位置,我便许你凝冰谷百年安定!与其去相信一段虚无的感情,不如来一场实实在在的交易,这道理,我想亦幻姑娘不会不懂吧?”
“云欺风。”冷冷的声音响起,惹得男子停下了脚步,韩亦幻紧了紧身上带着他气味的衣服,站直了身子无奈一笑,“我果然小看你了。”
“过奖。”他亦不客气。
“那你要我怎么帮你守护你的玉?不只是点一点头那么简单吧?”
“你说呢?”云欺风缓缓转身,深邃若星辰的眸子半眯,“难道亦幻姑娘身上还有比逐云琚更精贵的东西么?只怕整个妖族都不会再有了吧?”顿了顿,他却蹙眉又低语一句,“只怕是有,你也不愿甘心给我……”
鼻中一声低哼,韩亦幻心一凉,随手扯下他的衣氅,丢还了回去,“说到底还是因为那块玉。云公子,你有心助我妖族,亦幻感激不尽!你要我身子,要我做牛做马做奴隶都可以应……只是这逐云琚,做的乃是嫁妆,绝不是双手奉给你们云家!即便亦幻身死,也无论如何不能交给你……不,是不能交给任何人……”美艳无双的脸上昭示出绝然,声音却是出奇地冰冷,“今晚之事还望云公子全数忘记,联姻一事亦幻全凭流川侯安排,纵使嫁不得云胜雷公子,也绝不嫁意图染指逐云琚之小人!”
云欺风接了衣服,挑了挑眉,压住心中的勃然怒火,牙间蹦出二字,“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