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般情况?
俏红暖帐中,女子闭了眼,脑海中净是方才两人在荒野缠绵的影像——明明只是约定相互利用而已,明明他说过一不要玉,二不要人,只要她乖乖带着玉留在自己身边,与云胜雷划清界限,便好。
她自然知道云欺风的用意,自己得不到的力量,不能给敌人。
可是为何,方才的他,亦懂温柔。
装作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在流川侯的寿宴之上把她抢来,却对自己说:帮他站到流川大陆的最,云欺风不惜大闹流川侯的寿宴也要抢了你回去,看样子,他对你的执念倒是不浅……若是你在这里被其他的男人糟蹋了,不知他会不会迁怒于你?这样的话,那家伙,也一定会很伤心的吧……哼……”
我说过,要毁了他们两个,雾里青,我会做给你看。
弱骨刀唇一勾,“好好享受,女人……”
韩亦幻冷冷一笑,“凭你?”
“女人是这样,男人也是这样,为什么偏偏是你,偏偏是他?”弱骨眼帘一跳,咧嘴露出森白牙齿,伸手向她探去——他本是魔物,即便得以幻化做人,却也留了魔的特征:红眸,红发,獠牙……
本是可怕,那深邃的红,意外惹得人心痛。
只是此刻却不是深究他秘密的时候。
“弗惑!”韩亦幻眼角一缩,口中唤出碧眼战神的名字来,手臂上的一处纹身骤然显现出幽紫色的光晕,强烈的妖气散尽之后,拥有着古铜色肌肤的男子立即显现在床边,手中暗红色的飞牙长枪格开了弱骨的手。
弱骨始料未及,手臂上被划开一道尺来长的口子,一吃痛,跃开在数丈之外。站定了身形,这才惊觉那女人似乎是叫来了不得了的帮手。狠狠唾了一口,红发男子手中祭出数十根细长的白骨刺,飞掷向弗惑,怒道,“敢坏老子的事……”
弗惑不语,手中长枪飞转若轮,在自己与韩亦幻身前形成一道屏障,与白骨刺相撞瞬间将其一一弹了开去,“呯呯”的声响不绝于耳。
弱骨见与这家伙对持占不去上风,自知若是两人全力相搏,到头来只会两败俱伤,大计未成,不需在此浪费体力。他又含恨望了韩亦幻一眼,脱口道,“女人,你最好有觉悟!”说话之间,弗惑却是瞬身来到他的眼前,碧眼中一道冷峻杀气,“有觉悟的该是你!”
飞牙枪一抖,直刺弱骨的腰腹。
这般近的距离命中要害,活不得。弗惑冷冷勾了唇,却不想左肩竟被击了一掌,退后了好几步才稳住了身子。他惊愕,眼见红发男子吹了口哨,腰腹上居然凭空生出数根白骨,坚硬无比,挡下了他的飞牙枪。
全身都可以凭空长出骨头来吗?弗惑眯了眼,那个速度,那个硬度,确实很棘手。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犹疑,弱骨冷冷一笑,“不拿出真本事,你很难有胜算。这便是妖与魔的差距。今日不与你们多费口舌,看好你家大小姐,狐颜惑众!”
弗惑听得最后一句,眼底一黑,手中飞牙枪直刺过向弱骨,却不想那魔物语落便遁去了身影,长枪则深深扎入立柱之中。他重重叹了口气,转身快步来到韩亦幻身边,替她解开了穴道,嗔怪道,“怎会招惹了这等魔物?”
“又用传音法阵将你唤了来……”韩亦幻掀了被子起身,抱歉道,“只是楚荒这里有在意的事情,我必须……”
她外衣之下本是着齐xiong短袄,弗惑抬眼便见其雪颈上欢爱留下的痕迹,心里一疼,犹豫间还是探手抚摸了上去,宛若在轻抚心上的疤痕。
“我……没有来迟吧?”见韩亦幻有些吞吐,他皱了眉拂袖便往外走,“我去杀了那个红毛!”
“这,这是云欺风……”她面色一红,低头拉住弗惑的手。
他的手结着厚厚的茧子,摩挲之间,却是有些不适。练武之人,手掌多粗糙——云欺风使扇子,勤辰抚琴,两人手上虽有薄茧,却也算得上漂亮。可是使贯了长枪的他,手掌中剩下的,只有沧桑。
弗惑愣神,瞥了目光,又联想起她方才被人点了穴道,这才轻声问,“……是你自愿的?”
韩亦幻不语,只是转身靠近了窗口,“弗惑,我与云欺风之间的事日后再与你说。我必须赶去万妖王南宫禁的宫殿,亦真她现在的情况不妙,能助我一程么?”
“二小姐?!”弗惑眼一垂,顺手揽了韩亦幻于身侧,带她跃上窗棱。
月色氤氲出清辉,将两人周身笼上朦胧的银纱,月下一声悠长的狼嚎,绵延回肠,尾音消失之时,韩亦幻已然俯身在巨大的银狼背脊上,腾空而去。
弗惑此时已幻化为本体,乃是一匹矫健银狼,四肢修长,纹有墨绿色的纹案,一双碧眼咄咄逼人,青光大盛,獠牙长且尖锐,凶兽的特征昭然。
韩亦幻定定望着身下的银狼,心思浮沉:多久没有见到他的真身了?十年?二十年?或者更久……妖族的寿命异于凡人,千年亦不为过。她有三百余年的修为,却只见过弗惑这般模样不过四五次。
三百年前初见他时,这匹凶兽倒在一片血泊之中,因为中了想要围剿凝冰谷的一群修真之人的埋伏而奄奄一息。她将手探向他,抚摸着他的皮毛,告诉他要忍耐。
他向她露了獠牙,喉间的低吼带着警告的气息。
韩怀空皱眉,命人将还不太懂事的女儿抱走。
后来他留了下来,在韩怀空的身边养伤。
再见他时已穿戴整齐,十六七岁少年的模样,英姿飒爽到不可方物。他单膝跪在她的面前,发誓一生效忠凝冰谷。韩怀空目含笑意,告诉自己,这便是那狼妖,弗惑。
“小的时候,弗惑也曾这般载着我横空来去呢,在凝冰谷的天空……”韩亦幻低语,思绪宛若飘回百年之前,“我开始时很害怕,因为总想起你向我露獠牙的模样,现在想想,甚是可笑!”
银狼一怔,脚步却加快了不少,低哑的男声空灵般的响起,“弗惑也记得小姐那时与我说的三个字,要忍耐……”
只是忍字犹刀,忍得越久,心就越累,直到不堪重负,伤痕累累,坍塌而去。
韩亦幻轻叹,抚了抚银狼颈鬃,“我知道。”
“小姐不知。”弗惑笑,纵身一跃,落定与地上,抬首便是那座坐落于山腹密林中的宫殿,楚荒万妖王所藏身之处,周围幽暗静谧,暗夜中的眸子一双双望向来着,妖气弥漫,杀气弥漫。银狼屈了身子,低低吼叫,碧色的眸子中耀出警戒的光,只冷冷一扫,便将那些隐了身形的小妖们戾气全数散尽,他道,“我送你进去,抓紧我。”
韩亦幻点点头,继而又低声在他耳边幽幽道,“我真的……都知道。”
弗惑不再多语,腾起一股妖气,冲开了紧闭的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