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石在男子的xiong口血泊之中,静静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韩亦幻轻声念着催动口诀,却终究无法让那光芒变得给人以希望——“斗转”之力,伤及魂魄,肉体之伤,自然难以治愈。成,或者不成,都要试一试。
在韩亦真焦急地注视之下,她垂目,带着一丝无奈。弗惑看她的眼神有些古怪,碧色的眸子在韩怀空的身上流转一番,默默退后了几步。
或许是在疼痛的刺激下,韩怀空这才缓缓恢复了意识,吃力抬眼望了身边的姐妹两人,苍老的眼中渐渐有了光彩,顾不得嘴角边滴落的鲜血,他勉强抬手抚摸了韩亦真的脸,双唇颤抖,轻声道,“真儿,幻儿……你们,你们都来爹的身边了……”
浑浊的目光,又见云欺风,南宫子瓜,弗惑三人均在,渐渐流露出欣慰的神色。
“爹,你别说话了,求你……”韩亦真握住男子渐渐冷去的手,央求道,“姐姐动了逐云琚的力量,爹一定能……”
谁料韩怀空听闻此言,竟是眉心一拧,抬了声音,“不可!”
尽了全力拾起逐云琚,韩怀空狠狠将其远远掷开。玉石清脆一声响,滚落在云欺风的脚下。
“璎珞……璎珞她……”猛然紧握了韩亦幻的手,老者的眼中尽是一片留恋,“幻儿,你答应过爹的……你娘她……一定……咳咳……”
“爹,其实……”她的目光滑向云欺风,欲言又止,片刻的迟疑,这才又嚅嗫道,“嗯。幻儿答应爹,一定汇集齐娘的三魂七魄,让她重生……到时候,我们,我们一家……”
终究是落了泪,再美的谎言也失了颜色。
云欺风紧攥了手中折扇,撇过头去:他不知道韩怀空所言算不算是一个奢望,而这奢望,是不是算作断在了自己手上。
说到底,自己到底摧毁了多少妖物的美梦与奢望?!
“爹,告诉我,到底是谁将‘斗转’放入您体内的?究竟是谁!”韩亦幻垂了眼眸,先前那用尽全部妖气的一击让她原本就清瘦的身子有更加支撑不住,但脑海中强烈的使命感迫使她不能在此刻沉睡下去。
韩怀空吃力笑了一笑,“……不要想着报仇……爹对不住璎珞,对不住小倩……也对不住你们两人……”xiong口的剧烈疼痛让他顿了一顿,他却又压抑着身体上的痛楚,向韩亦幻道,“幻儿……你,带着族人,凝冰谷……要好好走下去……和真儿……”
“爹!”
“爹——”
“韩谷主!”
“要……和真儿……好好的……”
口中涌出殷红的血液,韩怀空仍想说些什么,只是那乌青的唇,却吐不出半点声响。云欺风探身而下,并了两指,搁在韩怀空的鼻息下:那股诡异的妖气遗失殆尽,风卷残云般撩过五人的衣袂。
云欺风面色凝重,还是向妖狐姐妹微微摇了头。
只可惜英勇一世的凝冰谷谷主,千年玄狐妖韩怀空,至死也没有合上双眼——他的嘴角留有笑意,只是那笑容,却是凄楚非常,没有一丝温度。白衣女子怀中渐渐空荡,冰凉的尸体碎裂成无数的粒子,飞散开来,十里烟尘,粘附与暗灰色的层冰之上。
宛若一座座没有铭文的墓碑,道不尽一生沧桑。
月下一只乌鸦“哇哇”叫着扑腾而去,惹得鬼手一般的树枝轻摇,那声音空远而又凄楚,似乎要这个噩耗传遍这冰之谷。
韩亦幻紧握了双手,让指甲深深嵌入皮肉之中,疼痛早已麻木,却足以让她此刻清醒着,不至于崩溃下去。韩亦真却扑倒在韩怀空的怀中,眼泪决堤而出,南宫子瓜上前一步,伸出的手,去不知该用何种姿态,去安慰月光下的泪人儿。
纵使栖身于千万生灵之上,在轮回之前却永无仰头之际。
这千年玄狐似乎从未强求什么,唯一的可叹,便是上苍要待他不薄。然而将一切的仙缘荣耀置于身后,只求以自身善行抹天下对妖族的唾嫌。恶类,便以恶相向,以刀刃相对,一切洗礼之后,自己却也迷失在那旋转的金光之中。
这样的沉沦与迷失或许太不尽人意,甚至有些讽刺。
只是,这清婉的叹息散尽之后,留下的,却是眼前一白一褐两抹曼妙的伤心欲绝。
“爹!爹!”韩亦真声音略显喑哑,仰首望着散去的光点,却吞不回落下的泪,“为什么,为什么……都要这般……逐云琚,那玉不是有神力么?不是仙家之物么?为何救不了爹?为何救不了娘?为何救不了璎珞娘亲?为何救不了我凝冰谷?为何!为何!”
一连串撕心裂肺的责问令几人不知作何回应。
“丫头……你……”
南宫子瓜定定看着她俯身爬去拾起逐云琚,恨恨咬紧了下唇,猝不及将玉石往地上重重一掷,“既然连大慈大悲的神仙菩萨都不放过我们妖族,要玉何用?!凝冰谷要这逐云琚有何用?!什么人都救不了,什么事都改变不了!”
“亦真!”韩亦幻恍然回神,却来不及制止她,“莫再做错事!”
宛若白脂的玉石应声碎裂成两瓣,刺痛了她的眼。脆响,如同心中敲响的警钟,韩亦幻一个箭步来到尚未平静的韩亦真面前,扬起了手,却迟迟打不下去。
韩亦真仰脸注视着她,丝毫不躲,话说得极为沉缓,带着与年纪不相符的哀伤,“姐姐,凝冰谷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还要那玉做什么?若不是那宝玉在我们韩家手中,那些修真之人为何要屡屡侵犯我族?只因为我们是妖么,只因为我们是愚钝之辈么?亦真不要这个样子,亦真只想要爹和娘……可是……曾经的凝冰谷,早就没有了……是不是……你们都明白,那时候的凝冰谷……早就没有……”
韩亦幻怔住,弗惑亦是怔住——曾经的凝冰谷,早就没有了:
那个曾经荡漾着欢声笑语,冰花绽放,万妖欢腾的祥和冰谷,不知从何时起,便开始,一点点消失……嘲讽,进犯,无休止地战斗,无休止地杀戮,无休止地与修真派别周旋,无休止地误解……
天空终于定格在了yin霾的颜色,原本安心居住的妖物们终于四下逃散。
曾几何时的凝冰谷瓦解,消失,直到荡然无存,直到下落不明。
韩怀空强撑最后一片属于妖族的角落,生命的最后,却亲手将其了结。
多么讽刺。
“亦幻姑娘,不要怪丫头……”南宫子瓜抽身介入姐妹二人之间,护着韩亦真,“凝冰谷之事……”
韩亦幻并不说话,脚下步伐一旋,一掌拍在他的肩头,趁机掠身而过,抬手向韩亦真的脖颈之后重重一敲。看着她软软倒入自己怀中,眼中一丝不舍。
“亦幻姑娘!”南宫子瓜蹙眉,还想说些什么,云欺风却走到他的身边,按住了他。
“带她走。”韩亦幻将怀中之人交给南宫子瓜,又重复道,“留在尘世中也好,回楚荒也好……爱她,娶她,永远不要再让她回来,永远不要……再让她回凝冰谷……”
“我……”他哑然,韩亦真的睡颜安详,眉宇间带着一丝丝狡黠,一如既往。可是这张熟识的小脸,今日却看起来那般陌生。沉思了片刻,他点点头,一字脱口,“好。”
这丫头埋藏在快乐中的隐忍,并不比任何一个人少。
弗惑不动声色看着三人,沉默得宛若一尊石雕。然而碧色的眸子却在韩亦幻走向云欺风的那一瞬,闪烁出难以言明的流光。
云欺风抿了唇,或许是因为凝冰谷的寒气,他的唇色显得很淡,见韩亦幻有些失魂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自己,勉强勾起了嘴角,伸手想揽她入怀。
冷艳的脸上更添几分淡漠,她抬头,直视入云欺风的一双墨瞳,“那婚约,作废罢。”
女子的眉,眼,唇……无一不昭然着深深的哀伤,只有白衣上的斑斑血迹,诉说着这一切,不是噩梦。
并非商议的口吻,近乎于命令。
“你……说什么?”云欺风不确定地眯了眼睛,手中一柄折扇不知是开,是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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