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老身子哆嗦得厉害,“王上你想一想,其一,那李承乾乃大唐储君,何等身份?听说如今还在昏迷之中!皇帝震怒,百姓愤慨,还真极有可能对高昌出兵!”
“其二,吐谷浑与西突厥,的确可能不会袖手旁观!可是四国混战,前线战场,却注定是在高昌境内。血流成河,城池损毁,百姓受苦,无论最终结果如何,受苦的都是咱高昌啊!”
压低声音道:“另外,王上还有所不知,就今日上午,贫僧去拜会凌县公,可是亲眼看见,那魏王李泰也在!”
“这家伙什么德行,咄出逼人、不依不饶,王上也见过!他可是极力主张,讨伐高昌为太子报仇!”
“他当时,正逼着凌县公,借用飞伞队!”
“那飞伞队,王上也听说过,昔日泉盖苏文何等英雄,八万大军直逼大唐边境。结果,一把火烧得精光。而且,皇帝连作战计划都拟好了!飞伞队做先锋烧城,大军随后攻城!”
“在高昌境内,一路攻杀,直到攻灭高昌王城!”
“除此之外,贫僧在门口,刚好听见那魏王还说了,攻灭王城,屠城三日!不但百姓,王公贵族,全部格杀,为太子复仇!”
眼珠子骨碌一转,“哦对了,那魏王还说了,要把您的诸多王子公主与王妃,全都卖到大唐为奴!”
“尽管当时,凌县公胸怀仁义,拒绝了,为此还与魏王闹得很不愉快。可他终究是大唐的二品县公,如果皇帝执意要借飞伞队,他也只能遵命。”
“所以如果大唐真出兵。最大可能的结果,便是迅速攻灭高昌王城,一路劫掠泄愤,王子公主与王妃被劫掠,然后,摄于吐谷浑与西突厥大军,迅速从高昌退兵!”
“可高昌,却已国家破败,元气大伤啊,甚至可能王室血脉都无以保存,立他人为新王!”
又赶紧加了一句,“而且昨晚,贫僧还占了一卦,眼下,正是王上与高昌的大劫啊。”
“贫僧此举,也是为高昌的未来着想啊!”
这顷刻,鞠文泰神色一滞,一反刚才的愤慨,脸色瞬间难看到极致。
只是忧心忡皱着眉头,来回踱着步子。
一时间,牢房中的气氛,已变得无比压抑沉闷。
成化昌也再没说话,只是不停擦拭额头冷汗,满面紧张看着国王。
时间流逝,不知多久,只见鞠文泰,却是一声长叹,“哎。”似乎一下子,疲惫苍老了不少。
半晌,声音艰涩无奈说道:“罢了罢了,就按国师说的去办吧,割让城池就割让吧!你说得对,凌县公如此费力斡旋,咱也不能不拿出诚意,让他费心了。”
刹那间,外间密室中,李世民彻底惊呆了,透过暗格,直勾勾看着这一幕,硬是眼珠子瞪得滚圆!
见鬼了!
上午在伏虎山那小畜生跟个江湖神棍似的,在他面前滔滔不绝叫嚷什么“你还真小瞧了这成化昌的本事”。
说什么,这高昌国师为了保住自己的脑袋与荣华富贵,再加上深得鞠文泰的器重信任,绝对会绞尽脑汁,不计手段,劝说鞠文泰答应这些条款!
当时,他李世民还只觉像在听天书。
只认为那小畜生,喝醉了。
要知道,高昌虽小,可终究也是堂堂一国啊!
即便有心归藩,说白了,也不过名义上称臣,每年前来朝贡大唐天子,受天子册封而已。相对,却依然有着自己独立的王权!
可割让三座城池,并且设立一条大唐可派兵驻守的专属官道,对任何一国而言,那都是绝对的丧权辱国啊!
这足以,让鞠文泰在高昌,史书上留下千古骂名啊!
换做任何一个国王,只要不是个年难见的昏王,也不可能轻易答应这条件呐!
可这才半天功夫,居然还真应验了!
那可恶小儿,怕是个妖怪吧,有点邪乎啊!
瞧瞧这成化昌,说什么“那魏王说了,攻破王城,屠城三日,王公贵族,全部格杀”,什么“魏王还说了,要把您的诸多王子公主与王妃,全卖到大唐为奴。”,什么“最后极有可能,王室血脉无以保存,另立他人为王。”,为了忽悠鞠文泰答应这条件,还真无所不用其极,半真半假超常发挥啊!
能把人家活生生给吓死!
这一刻,他李世民倒是突然有些明白,上午在伏虎山上,那小畜生拽着魏王李泰,又是一套精彩绝伦的大戏,最根本的目的,是吓的啊!
时间转眼,又三天过去。
这一天,早朝过后,回甘泉殿处理完政务,李世民便又直奔伏虎山而去。
说实话,自那日亲眼目睹,成化昌不惜一切手段,说服高昌国王鞠泰,答应割让城池与设立大唐专属官道的条件直到现在,他李世民还只感觉置身梦幻!
身为天子,他又如何不清楚,这些条款,一签订两国国书并且实施,那意味着什么?
割让城池,堪称不费一兵一卒,开疆拓土之功!
设立专属官道,更足以令大唐,从此与西域诸国的来往更加通畅无阻!
而据他所派出,暗中监视成化昌与高昌丞相一举一动的不良人来报,这三日,成化昌可又连续两次乔装打扮秘密去了左金吾卫大牢。
昨日,已经拿到鞠文泰全权委托他,用这些条款与大唐朝廷交涉的文书旨意!
如果他李世民没猜错,今日,这成化昌必然再次登门拜会那可恶小儿。
因此,不仅出于看热闹的心态,更重要的,他也有必要去盯着那小畜生呐。
别一不留神,被那家伙一顿瞎折腾,已经到嘴边的肥肉,活生生丢了。
可当他到达伏虎山,刚踏入凌府大门,眼前的景象,却又让他傻眼了。
只见此时,楚长生倒是与往常如出一撤,正坐在前院角落树荫下挂着大金链子,面前小桌案摆着水果糕点,唯独不见张大牛与捶备丫鬟。
除此之外,礼部尚书崔礼居然也在,明显是下了早朝,便又直接翘班,先他一步来了啊!
可真正匪夷所思的,这崔礼搭着一张小椅子,坐在院子另一角。
却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此刻,哪还有丁点作为堂堂朝廷大员以及西崔家当家人,该有的稳重。
一套丝绸华服,满是皱褶,还隐约沾了些泥士。
刚早朝时,还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更颇为凌乱看上去,几分狼狈。
两人就这样坐得远远的,大眼瞪小眼。
场面说不出的尴尬,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特别那小畜生,更满脸悲之色。
手举着旱烟斗,ー口接着一口抽着,那叫一个气急败坏,双眼直喷火。
偶尔,还龇牙咧嘴骂骂咧咧两句,“啊,老流氓!算计到本老爷头上来了!看我今天不打哭你!”
吧嗒两口烟,又骂,“早知有今日当初你第一次登门拜访,本公爷就该把你腿打折。”
“哦不,科考那日,在礼部贡院外,我就该直接打死你!”
如斗红了眼的雄鸡公,又杀气腾腾一跺脚,“哟?你还瞪我,别慌!等我抽完这根烟,再来收拾你个渣渣!”
“咱们继续,看我能不能废了你!”
“实话告诉你,上一个像你这样的,可比你玩得高级多了,把本公爷都整服气了!现在不照样,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而崔礼,就是不说话,只是不停整理凌乱的头发。
于是乎,李世民便有些懵了!
看着这一幕,完全一头雾水。
前段时间,两人虽有些不对付,可不也相安无事吗?
这突然间,又什么情况?
“李叔,李叔。”
然而这时,正当他就要大步走过去,问个究竟,却听得一阵轻喊。
扭过头,却看见那热心肠的小荷花,不知何时,正端着一盆洗好的衣服站在身后。
二话不说赶紧将他拽到一边,一脸关切,压低声音,“李叔,我跟你说,你先别过去,咱府上又有大事了!老爷心情特别不好,你可千万别去触他的霉头!”
可就是不知为何,说着说着,却突然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李世民顿时又一阵诧异。
那小畜生好端端的,又在抽哪门子疯?
他啥时候心情好过?
还有这小荷花,老爷心情不好,你笑得这么幸灾乐祸,又是几个意思?
半晌,只见小荷花,总算憋住笑,伸手一指崔礼,又压低声音,“还不是因为这崔老爷。”
“那天在府上,这崔老爷家的千金,崔姑娘亲手熬了莲子汤送来!”
顿了顿继续嘀道:“本来这也没什么!用老爷的话说虽然那崔姑娘,好像在崔老爷的忽悠下,路子跑偏了。”
“但他一点也不慌!他还是很有信心,能把她迅速带回人间正道!可谁知道,还没来得及就出事了。”
“那天在府上,李叔您也看见了,老爷当场就发怒了,要冲上去打人,把这崔老爷吓得,立马就跑了。”
“结果谁知,事情就这么凑巧!那天,崔老爷急慌慌离开,谁知刚走到山脚,就遇上了从县衙办事回来的忠叔!”
“然后呢?“李世民傻愣愣地问。
小荷花老实回答:“然后据说,两人一见面,就互相忽悠!”
“崔老爷说,咱老爷品行纯良为人正直,饱读诗书、斯文儒雅,实乃天下读书人楷模。”
“忠叔说,崔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格温柔贤淑,知书达理,实乃名门大家闺秀的典范。“
“用老爷总结的话说,他们这属于商业互吹!”
“结果,两人吹高兴了,一拍即合。”
“就趴在山脚下一块石头上,把两家联烟的婚书签了!至于聘礼,还是忠叔随便在山上住户家,要了两块腊肉,让崔老爷拧回去了!”
“而且两人还商量了,这事先瞒着咱老爷!等到崔姑娘学医毕业,再操办婚事!”
小荷花又小声沉吟道:“谁知道,忠叔因为太高兴,晚上喝多了,不小心把这事说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