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送我手钏,给我保管您的东西,对我这么好都是为了弥补您的亏欠吗?”静姝又他。
沈镜搂住她瘦弱的身子,“静姝,不只是亏欠。”
静姝没有去问他除了亏欠还有什么,两人沉默了会儿,沈镜道“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静姝摇摇头,“沈叔叔,您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被抛弃到长安吗?”
如果真的按高乘黄所言,南宛国与大顺相距甚远,她为何会出现在这。
沈镜缓了会儿才回她,“据我所查,当年南宛国有一人爱慕你的母亲,可是你母亲心里只有你和你的父亲。他来看你的次数多了,你就理所当然地把他当成了父亲,被他偷偷带到了长安,又丢在这。他以为送的远了你母亲就找不到,你母亲确实没找到,但那个男人不久就死了。”
“怎么死的?”静姝再次问他。
沈镜不语。
静姝明白,是母亲杀了他。
她从未想过自己的父母竟是这样,她以为自己和别的小乞丐一样,是家境贫困,父母养不好才把他们丢到外面,不再管他们的死活。
沈镜没说的是,那个男人带她到长安,为了不让高乘黄发现,一路都把她关在封闭的车厢里,整整几个月不见天日,或许这才是让她记忆混乱,心里恐惧加重,一遇到棘手或惊恐的事就开始逃避,封闭自己的原因。再加上她的前世,她背负和承受的实在太多。
而她还是一个柔弱的小姑娘,就要经历这么多事。
沈镜抱着她,平静开口,“怨我吗?当初舍弃你父亲,自己活了下来。”
静姝的沉默让沈镜眸色加重,他摸着她的脸,眼底风云涌动。
静姝不知该说什么,她心绪很乱,许久才道“我父亲既然愿意追随您,他就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这么多年您一直守着大顺,不让外敌侵扰,守护黎明百姓。我想,父亲应该从未后悔过。”
她话刚落,就被人堵住了唇,不比以往的轻柔,沈镜捧着她的脸,像是对待一个珍而重之的宝贝。
“静姝,你真的是…”
真是让他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对她狠心。
沈镜想过,她如果执意怨他,要离开这,他有信心说服她,可她实在是太懂事了。
这样乖巧懂事孩子,换作是谁,谁都会乐得捧在手里当宝。
两人相拥而眠。
这处庄子并不隐蔽,叶柳之前多次出去也已经暴露了行踪。
翌日,高乘黄就带人找了过来。沈镜没让人拦她,高乘黄顺利得进了去。
“沈镜,我女儿在哪,我要带她离开这。”
“她最近很好,我会安排人暗中送你回去,也会找个恰当的时间带她去见你。”沈镜道。
高乘黄病养了几日,不再像之前那般无力,听到这话立刻拍案而起,“沈镜,你和我女儿到底什么关系!你对她到底做了什么?”
“我想娶她。”沈镜淡声。
高乘黄难以置信,冷笑,“你难道不知道你只比他的父亲小了几岁?沈镜,你这般年纪,有什么资格要娶我的女儿?如果没有你,她现在应该过着锦衣玉食,被奉为女君的日子。因为你,她从小经历了什么?”
高乘黄的话咄咄逼人,不甘示弱,好像下一刻就要拿刀砍了沈镜。
沈镜手磨了下杯沿儿,放下手看向高乘黄,“你知道为什么当初大顺会对南宛撤军吗?为什么这么多年南宛国一直安宁,没有遭到别处侵扰,为什么大顺只让你们依附,却没征讨?”
高乘黄一怔,“你什么意思?”
“有我宁国公沈镜在的一日,就可以保南宛安宁,即便我死,也会让你们不受别处侵扰。”
“这是我对陈玦和静姝的亏欠,我愿用余生补之。”
高乘黄最终都没能带走静姝,也没见到静姝一面。
沈镜回了屋,静姝在案后练字,她醒来的这些日子依旧很是安静,沈镜轻轻抱住她,两人静默地相拥。
过了几日静姝终于活泼了点,两人坐在一起用饭,静姝亲自给沈镜盛饭,“沈叔叔,您照顾我这么久,我也想亲自照顾您。”
沈镜皱眉看她,又被她清纯的眼消下疑虑。
“沈叔叔,我又做了一个梦,梦到…”她顿了下,“梦到您两年后会有一个生死劫。”
沈镜抬眼,并没说这件事自己早就知道了。
静姝过去坐到他怀里,“沈叔叔,我害怕,您答应我要好好照顾自己,两年后哪也不许去。”
沈镜摸着她的头,谁都不知道两年后会发生什么,但沈镜还是答应她,“好,我哪都不去,只陪着你和我们的孩子。”
到了夜里的时候,静姝给沈镜做了两次,两人粘腻得抱在一起,累了多日,沈镜很快就睡了。
静姝在他耳边轻轻叫了声沈叔叔,不见应答,她拿开沈镜的手,动作极轻,慢慢下了地。
猛吹的雪遮盖住了车轮的痕迹,一点一点,消失得再无行踪。
离开的路线早就安排好,几人在长安城相聚时,李珏让她又换了一辆马车。
彼时的庄子里。
沈镜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留下的那封匆忙写下的信。
“沈叔叔,我走了,您不要找我,孩子生下来后会给您送回来,阿爹请您照顾一段时间,谢谢您。静姝留。”
他靠坐着太师椅,两腿交叠,把信折好放到案上,垂眸看了眼昨夜她拿给他喝的茶水。
第47章 娶她  她是他珍而重之的宝贝
静姝自上了马车就没再说过话, 一个人默默在里面坐着,头上兜帽都没摘,遮盖住半张脸, 让人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阿鸾…”高乘黄坐在她身边,欲言又止, 对于这个十余年没有见过面的女儿,即便是南宛国雷厉风行的君主, 她一时也有些手足无措。
高乘黄心里酸涩愧疚,她深知当年是谁带走了她的孩子,逼问无果之后, 高乘黄就把那个男人给杀了。她寻了多年, 都没能找到。如今再见, 听李珏说完她的过去, 高乘黄更是心痛。
自始至终, 静姝还没有叫过一句母亲。
李珏从外面进来,“已经离了长安,我必须要换一辆马车去梧州引开沈镜的人, 女君, 小六就交给你了。”
高乘黄应声,“多谢李公子相助。”
李珏拱手,“我把小六当成亲妹妹, 只求女君照顾好她。”
他话落,走到静姝面前, “我会把阿爹接出来,你放心。小六,你既然选择和我们走,就忘了长安城的事吧。”
静姝终于有了动静, 声音比外面的大雪还轻,“三哥哥,两年后,你…可不可以帮他躲过那个死结。”
李珏微顿,马车里静默,高乘黄明白过来,看向李珏,问道“他是沈镜?”
李珏没答,高乘黄忍不住道“阿鸾,他是害死你父亲的始作俑者,阿娘没杀他已经是留了情面,你何必还处处想着他。你难道不明白,他把你留着,就是因为你生得漂亮,他想玩弄你,禁锢你,让你有孕,满足他龌龊的心思!”
“阿鸾,你听阿娘的话,不要再跟他有牵扯了,他害得你父亲惨死,害得你我母女分离这么多年,还把你弄得有了身孕,他该死。”
静姝自始至终都沉默地听着,听着高乘黄数着沈镜桩桩行径,但她很固执,她拉了拉李珏的衣袖,低声请求,“三哥哥,你可不可以答应我…”
李珏回握住她的手,“抱歉,小六,三哥哥无能为力。”
静姝手落了下来,李珏摸着静姝的头顶,却不如沈镜的温热宽厚,他要比沈镜清瘦得多,“小六,命运是无法改变的,就像你又一次离开了他,他的结局也不会有什么太大变化。”
“三哥哥,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静姝的声音平静,听不出悲伤,“我明明心里想得清楚,当年的事不全怪他,可是我心口好像很堵,我虽然笨,感知弱,但是这么多年的事…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释怀…”
她的父亲因为沈镜而死,她前世的悲惨遭遇都是因为沈镜的儿子,纵使沈镜并不是始作俑者,却桩桩件件都与他有关。即便是圣人,恐怕都不能一时想得通透。
静姝天性敏感自卑,从前世柳怀嫣对她的咒骂,到今生最开始对沈镜的小心翼翼,加剧了她骨子里的卑微,她只知道一味地顺从,听沈镜的话,往日都有沈镜帮她该怎么做,可这次只有她自己。
马车里沉默下来,高乘黄心疼自己这个失散多年的女儿,愈发的恨当初带走她的男人。
高乘黄作女君时时常忙碌,对静姝的关心很少,如今再次相遇,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做。朝中强硬的手段不能用在自己这个可怜的孩子身上。
她轻轻抱住静姝,“别想了,阿娘在这,以后阿娘陪着你,照顾你,不要再去管那些事。赶了这么久的路该累了,先睡一会儿吧。”
静姝对陌生的触碰很敏感,她的僵硬漠然让高乘黄的心更加酸涩。
日光照得人晃眼,大雪已经停了下来,过了一日,马车离长安越来越远。这条路静姝并不熟悉,李珏去了梧州,她待在马车里多的时候都是一个人在发呆,高乘黄和她说话,静姝也只是摇头点头,饭菜用的少,她月份越来越大,高乘黄为了免出意外,特意带了两个郎中。
静姝吃的少,高乘黄看着心疼,“阿鸾,再吃一点,再吃两口也好。”
静姝摇了摇头,依旧是没有说话。
母女的相处算不上冷漠,但也没有半点温情。高乘黄知道是自己不好,害得她的女儿被人带到长安,受了这么多苦。
她放下碗,让人端到外面,试着和静姝说话,“南宛山高路远,阿鸾喜欢看什么书,阿娘让人去从城里买来。”
静姝并没有回应,好像把自己封闭在一个世界里,任谁都无法进去。她有自己的心结,解不开,就会一直这样下去。
高乘黄担心她,“阿鸾,你想说什么和阿娘说好不好,不要一个人闷在心里。”
一路上无论高乘黄怎么和她说话,静姝始终都没有开口。
已经过去了小半月,高乘黄安排了一家驿站落脚,她扶着静姝下了马车。静姝身上披着大氅,头上带着兜帽,遮盖得严严实实,很难认出真正相貌。
在屋里休息一会儿,高乘黄带了饭菜进来,即便是路上安排仆从,但照顾静姝这些事都是高乘黄一人在做。
静姝喝了小半碗汤就不想喝了。
高乘黄道“阿鸾,你还有孕,再这么下去,等到生产时会极为艰难。郎中说你身子弱,若是不好好补补,这孩子可能会不足月就落生,弄不好会一尸两命。”
她又盛了小半碗汤给静姝,“听阿娘的话,再吃一点儿。”
高乘黄手举了一会儿,静姝才有动作,拿过羹汤,小口喝了起来。
连夜赶路不得休息,又吃得不多,静姝瘦了不少,看着不像有孕五个多月的妇人。
静姝放下喝完的碗,高乘黄心疼地抱住她,“都是阿娘的错,阿娘当年不该引狼入室,不该把你交给他…”
昔日手段强势的女君,如今哭得泣不成声。
怀抱有些暖,软软的触感不像沈镜的胸膛那般硬,静姝不知该如何反应,身子僵得一动不动。
“阿娘今夜陪你一起睡好不好?”高乘黄问她。
静姝眼睛落下,看着案上的残羹。
高乘黄把饭菜拿了下去,找郎中进来。她身子弱,高乘黄每隔几日就会让郎中进来给她把脉,郎中都是同一句话,小姐心绪郁结,稳妥起见,只能吃些中和的药膳安胎。
高乘黄看了眼躺在床榻上毫无动静的静姝,把郎中带去了外间。
“我女儿腹中的孩子可能安全保下来?”高乘黄问。
郎中犹豫,好一会儿才答,“老朽无能,小姐这一胎确实凶险,恐生下来也会夭折。而且小姐身子太过瘦弱,到时候没有力气,性命也会堪忧。”
高乘黄心上一紧,“若是落胎,可否能保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