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的早晨空气清新,气温虽然不是太低,但却格外寒冷,每个人的鼻尖又变得像草莓一样红了。
一群孩子在灰堆上捡煤核,他们不怕冷,他们被煤灰散发的蒸气包围着,倒显得热气腾腾的。关吉栋推着独轮车出来倒灰,他助力跑起来,一口气把独轮车推到灰堆上,用力一掀车把子,一车炉灰扣在了灰堆上。高高的灰堆已经被雪覆盖,一车车新到的带着热气的炉灰从灰堆的:“你咋是这货呀,出去,出去往右拐!”
“这、这幸福来得太突然了,一点准备没有呀!”江福林边跑边给自己的行为做解释。
每天上班高秀兰要做的事情,就是戴着口罩给器械消毒。一边做着,一边想着今天的事,关吉栋给她介绍的男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呢?那天到她家去了,因为孩子们闹的,也没注意看那人一眼,现在想起来也模糊。朱大夫站在一旁骂老关头,她也没有制止:“老关头有啥了不起呀,成天和你那几个孩子过不去,你让他欺负欺负我,一个烧锅炉的,和捡破烂的有啥区别!”
朱大夫正骂着的时候,关吉栋从外面进来了,站在朱大夫身后,朱大夫毫无察觉。高秀兰看见关吉栋就站在朱大夫的身后,给朱大夫一个劲递眼神,朱大夫戴着近视眼镜根本看不清高秀兰的眼神,还在说:“不是吹,我收拾他就像从地里拔棵葱,咱们酒厂哪个领导不给我面子,我说把老关头开了,他明天就得滚出厂子……小样,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关吉栋在后面狠狠拍了一下朱大夫的肩,朱大夫吓了一跳,回头见是关吉栋,十分尴尬,但是他硬挺着:“你拍我干啥?”
“我几斤几两?啊,几斤几两?”
“我、我知道你几斤几两?你爱几斤几两就、就几斤几两!”
“别磕巴,朱眼镜,你的意思是一句话就能叫我滚出厂子是不是?我他娘的今儿个就跟你打赌了,你不用一句话,十句话我要是滚出了厂子,我管你叫爹!你十句话我要是不滚呢?啊,咋办?朱眼镜,你说咋办吧?”
朱大夫说不出话来。
关吉栋突然一拍桌子:“你就是我孙子!”
高秀兰看着势头不对,站在两个男人中间劝架:“关师傅关师傅,朱大夫跟你说着玩呢,他这个人爱开玩笑,你别当真,别当真!”
关吉栋说:“朱眼镜,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孙子,我啥时候看见你,啥时候管你叫孙子!”
“走走关师傅,咱们走!”高秀兰连推带拽地把关吉栋整出了医务室。
关吉栋边走边嚷:“没见过他这样敢吹的,收拾我像拔根葱,俏皮话说得挺赶劲呀!……”
朱大夫看着关吉栋出去了,他像是个撒气的皮球瘫坐在椅子上。心想自己真的是倒霉,吹点牛,说点别人的坏话都能被当场抓住。他压着声音,对着关吉栋走去的方向怒骂道:“你是我孙子!”
厂里的大喇叭终日播放着革命歌曲:雪山呀光芒万丈,雄鹰呀展翅飞翔……
关吉栋和高秀兰走在厂区。关吉栋一直不说话。
高秀兰说:“关师傅,你别生气,朱大夫就是那样一个人,其实他不坏。”
关吉栋说:“咱不提他了,我不愿意背后叨咕人。高护士,那个事你真同意了?”
高秀兰说:“有啥办法?我三十多块钱,五口人……孩子没人管,学坏了咋办?家里有个男人,他们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了……”
关吉栋听着,点头:“噢……这个江福林呀,工资还挺高的,在五金公司工作,会计,一个月四十多块钱吧,这些你都知道了啊?”
高秀兰说:“知道了。你咋认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