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大早，特勤司宣布征用第七使领区信息中心。
    其他工作人员被请出去之后，信息中心里就只留下几名特勤司总部来客。
    几人分别为行动一处处长季斯杰、司长副官顾非凡和内勤技术处干员叶起。
    看着满屋的电子设备，顾非凡拉着叶起的小手道：“来，试试能不能控制这些东西，弄坏了也没关系。”
    叶起闻言眉头一压。
    有眼色的监护人赶紧改口：“不弄坏，宝宝可厉害了。”
    上次解析碎金城地下模型成功后，顾非凡觉得叶起的能力应该有更广泛的应用，掌控使领区信息中心是第一步。
    当叶起鼓着一张包子脸怒视信息系统服务器的时候，顾非凡站在小孩身后，双手握拳，好似在帮前者使劲。
    季斯杰看看煞有介事的那两个人，觉得这事就很不靠谱。
    不过出发之前司长专门跟他说了要配合顾非凡，所以这会儿他便保持了沉默。
    叶起天生是个爱思考的小孩。
    每当他一言不发、面无表情、被人当作在发呆的时候，他其实是在思考。
    躺在摇篮里的时候，他看育婴室的天花板，看到很多横平竖直的线条，然后思考那些线条的角度与方向。
    学会走路之后，他看墙壁和地砖上的污渍，凭借飞溅与摩擦的痕迹，思考那些污渍曾经的运行轨迹。
    有时候他也看其他小朋友的后背，看那些衣服布料上的经纬，看那些绗线与针脚，思考棉线是如何上下交织的。
    有一天，当他看着墙上的挂钟时，他突然突破了表盘的遮挡，看到了整个时钟的内部结构。
    他还看到了墙壁上的钉子与时钟后背用来挂钉子的铜钩，突然就明白那两者的连接处是一个关键点，只要破坏那个点——
    他只是想了想，那个挂钟就从墙壁上滑了下来。
    解构、重组、解析这三项规则系能力对叶起来说，都是一种无法描述的奇异状态。
    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可以那么做，但他就是可以。
    控制信息系统与破坏挂钟关键点不太一样，因为面对的不是有形的物质，而是一个个闪亮的小光点，叶起不知道那些小光点是什么，但他可以让它们变得非常听话。
    两个小时后，第七使领区突然发生了短暂的停电。
    经过后勤保障处紧急抢修，十五分钟后电力得到了恢复，然后所有工作人员的通讯器上出现了一串奇怪的乱码。
    这段毫无意义的乱码来自使领区信息中心，被判断为因断电重启而导致的系统错误。
    顾非凡仔细核对了这串乱码，确认与自己随意写在草稿纸上的内容一模一样。
    “宝宝真厉害！”手里东西一丢，他抱住叶起就狠命开亲。
    叶起垂着眼睑，沉默地接受了这一亲昵行为，虽然他并不喜欢被叫做宝宝，但谁让这人是他的监护人呢。
    此刻，遥远的附属大陆。
    艾九跟着恩十七走进了军务部设在巅峰城远郊的武器仓库。
    将文件交给值守官兵，恩十七背手站着，气势凶冷。
    相比训练营时期，艾九已经长高了半个头，但恩十七的变化更大，不但面部轮廓变得有棱有角，身板和个头也由营养不良的细瘦变成了强健有力的彪悍。
    “这个——”守卫说：“你们要的量太多了，而且还包括这么多重武器，按规定是要提前十天申请的。”
    “我们有评议会特批。”恩十七冷冷地说，“数量不是你们拒绝的理由，这是紧急调拨，既然是紧急，那就不可能提前申请。”
    守卫官兵又看了恩十七和艾九一眼，“我还要向上面请示一下。”
    恩十七掏出特勤司制式的通讯器，在手上晃了晃，严厉喝问：“要不要让我们聂司长亲自跟你说？”
    最后，戎机司守卫妥协，允许两人进入仓库。
    艾九发现恩十七最近的言行都有点向聂司长靠拢。
    当然，如果是在非凡哥面前，恩十七还是很像以前的恩十七，一副头脑简单的纯真少年样，但只要顾非凡不在面前，这人就会严重变脸，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
    依照清单，越来越多的武器装备被搬运了出来，仓库管理员负责点数，恩十七在旁监督，间或检查一下东西的状态。
    艾九的责任是将清点好的武器装备收进空间仓库，随着精神意志的增长，她目前一共可以收纳将近一百立方的物品，差不多等于两个四十尺的标准集装箱容量。
    武器装备接收任务完成，走出武器库的路上，艾九见左右无人，小声问：“这些武器都要送到碎金城吗？”
    恩十七瞥了小姑娘一眼，“不要问，该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果然，他和以前那个很好说话的恩十七不一样了，艾九想。
    是夜，巅峰城行政区，评议会大厦。
    本年度最后一次例行监督联席会议，李成贤简略进行了今年的年度总结，表示各项工作都达到或超过了年初制定的计划，可以算是圆满完成了全年任务。
    “此外，今年还是雇员轮换大年，过两天，有三分之一的人需要跟我去碎金城，所以这次我会在碎金城多待一段时间。”
    工作汇报完毕，年轻女监督问：“哎呀，总长这次不回来一趟吗？”
    “不了。”李成贤摇头，笑着道：“大区联合会结束之后，就要开始实施换日计划，我打算忙过这段时间再说，如果一切顺利，明年我就可以彻底退休了，不差这几天。”
    年轻女监督点头：“那倒也是。”
    “廖总长。”一向没有什么存在感的韩监督突然开口：“听说那个顾非凡是六系超凡者？”
    李成贤转头看向韩监督的投影：“是啊，好像是诺拉姆斯公司在研究踔绝比赛监控之后发现的，他们已经通过时规局提出了要将其作为重塑试验体的要求。”
    “六系拿去做成功率那么低的试验，是不是有点可惜？”
    “没办法，这次时规局用的是强制征召。”
    “聂征那边没问题吗，他不是很看重那个顾非凡？”
    “聂征是有些不满，不过他现在别无选择……”
    会议结束，六位监督的投影次第消失，最后只剩下李成贤头顶的灯光。
    看着空荡荡的环形会议桌，大区管理人突兀地道：“怎么样，说说你的看法吧。”
    这时有人从远处的黑暗中走出来，赫然就是刚刚被谈论到的聂征，这位特勤司一把手没有如往常般身着标志性的蓝灰制服，而是穿了件评议会安保工作服。
    走到环形会议桌前，聂征朝着对面的会议主持人道：“所以刚刚那些才是真正掌控第七区的力量。”
    李成贤纠正：“确切地说，是他们背后的势力。”
    说着，他站起身，随着他的动作，整个房间的光源照明自动调整。
    “源世界不是铁板一块，第七区的宗主国亦是如此，一件事不可能让所有人都获利，而就算己方没有受损，眼见竞争对手获益也是难以接受的。”李成贤嗤笑道：“这就是我判断w3通道被破坏之后，源世界十二国很难在短时间内重启的理由。”
    “tsam向穹镜派特遣队的事情已经在源世界发酵，跟付若思同时穿越的还有时空人权会名誉理事艾罗先的女儿，所以现在时空人权会借机发难，要求时规局交人，据说他们还在推动成立一个时空调查团，想来穹镜搞现场调查。最近时规局高层被搞得有点焦头烂额，他们行事激进起来，也是我们的机会。”
    两人离开最高议事厅，进入管理人专属升降梯，经过几十秒中的高速下行，抵达评议会大厦地下核心层。
    核心层是只有宗主国雇员才能进入的地方，聂征以前都不知其存在。
    这地方的画风与顶层完全不同，如果说顶层的风格对于穹镜人来说是处于想象极限的高端和前卫，那么这地方就是超乎想象了。
    不过聂征依然一副雍容沉静的样子，从内心来说，他确实也没有多少波动。
    李成贤对聂征的表现很满意，他没有出言赞赏，而是把人带到他的专属修理室，让智脑用机械臂把自己的右眼眼球摘了下来。
    作为一名最彻底的生化改造人，除了大脑，他身上的所有部件都可以拆卸。
    将那只义眼递给聂征，李成贤顶着一个空洞的眼眶道：“这颗眼球就是我的管理人权限，凭借它，你可以进入碎金城的很多地方，包括地下城的部分核心区，唯一的问题是使用过程中会留下痕迹，尽管我已经让智脑提前做了手脚，但如果时规局认真查的话，还是能查出来的，所以它只能用在最后的紧要关头。”
    聂征捏着那颗以假乱真的眼球看了看，点头道：“我知道了。”
    装上备用义眼，李成贤又从科学怪人的样子恢复成了正常人类的外表。
    只是这只备用的眼球似乎有些不好用，他闭眼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然后长长吁出一口气：“碎金行动之后，我真的可以退休了。”
    碎金行动成功，自然不会再有大区政府，也不会再有大区管理人。
    碎金行动失败，过往的种种谋划必然败露，宗主国不会允许他继续活着。
    对他来说，不管哪种结果，都是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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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穹镜》第119章，距离聂征被写死还有3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