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照斐想了想,决定和贺轶鸣磨合一下时间,回去见见其他长辈。他说:妈,我知道了,我会和贺轶鸣一起回来的。
他跟贺轶鸣提起的时候,贺轶鸣满口答应。彼时贺轶鸣正坐在地上玩自己的内测游戏,越玩越满意,忍不住回头跟温照斐炫耀,说他的游戏即将在六月末正式上线。
国内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游戏。贺轶鸣说,国内外都想做开放式世界游戏,这是一块很大的蛋糕,像我的世界,火了这么多年,依旧有受众,二创层出不穷。开放世界游戏市场很大,所以我很看好它,以后跳槽都指望在履历上写上它了呢。
温照斐不玩游戏,玩得最多的是2048他每天和各种红色绿色的数字打交道,回家之后压根不想看任何电子产品。刚开始工作那段时间,他甚至晚上做梦都是绿色和红色的折线在打架,在梦境里,他站在原地捂着头大喊,你们不要再打了啦!然后绝望地看着两根折线battle。
他不像贺轶鸣,他没有特别热爱这份工作,他只是因为在光华管理读了本科四年,金融行业又赚钱,顺势而为。
我记得你高中就很喜欢打游戏。温照斐给贺轶鸣顺手倒了杯热水,站在他身边看他玩,被收了好几个手机。
游戏画面很好看,至少看上去是令人舒服的配色。他不太懂游戏,就是觉得做这样的游戏一定花了很多工夫。论加班时间,他和贺轶鸣不遑多让,但贺轶鸣总是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贺轶鸣笑:别提了别提了,那个时候刘玲说让我喊家长来才能拿走手机,我又不敢喊我妈去,就拿着压岁钱买新的手机,结果高中毕业后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自己有五六个手机。我妈还以为我做海王到处勾搭小姑娘呢。我妈一直担心我早恋,结果我的初恋还是在大学里。
说到这里,贺轶鸣突然抬头看温照斐:对了,m中是不是要校庆了,你回去看吗?
校外人士进不去吧。温照斐沉吟片刻,时间倒是排得开,但我想不想看和能不能看是两回事。
贺轶鸣朝他眨眨眼睛,露出狡黠的微笑:如果你想去的话,那我就有办法,你不想去,那我就没办法。
贺轶鸣铁了心要给他卖这个关子,同时打了包票他一定能带着温照斐混进学校里围观百年校庆,温照斐索性也不去过问贺轶鸣,一切交给贺轶鸣安排。
不过他大概也猜得到,贺轶鸣要么找了原来的老师,要么就是带着他翻墙这事贺轶鸣真的干过,高三的时候,贺轶鸣借了他的期中英语试卷校对订正,温照斐那篇英语作文是全校最高分,老师让温照斐晚自习结束前把试卷交上去影印出来当范本。结果贺轶鸣把试卷落在家里了。
那时候高中管得很严,除非有假条否则不许出门,而期中试卷要求自己订正校对,不允许借阅同学的,温照斐又没办法跟班主任请假回去,只能和贺轶鸣偷偷翘掉晚饭时间翻墙。
当时温照斐骂骂咧咧,贺轶鸣自知理亏却忍不住顶嘴,俩人吵了一路,回家拿了试卷,又吵了一路回到学校外,气得温照斐即刻发誓再也不借试卷给贺轶鸣了。贺轶鸣回嘴说:不借就不借,谁稀罕,你是什么标准答案吗?
温照斐翻了个白眼:是,我不是什么标准答案,但我是作文范本,有本事你别看。
作文范本又不是只有你一个。贺轶鸣手脚利落地翻进校园内,我就不看你的,我看别人的哎呦我操。
温照斐听见了贺轶鸣的惊呼,本欲关心一下贺轶鸣,结果还没开口就听见了教导主任的声音。教导主任愤怒地扯着大嗓门责问:贺轶鸣,你在干什么!
贺轶鸣不死心地狡辩:我我学不动了,出来散心。
教导主任冷笑两声:你出来散心?散到墙上去了?怎么,你练的是轻功是吧,走,逃课翻墙,给我回去写检讨。
贺轶鸣插翅难飞:
然而他并没有忘记了墙那头的温照斐,大喊一声:温照斐,你别翻墙了啊,教导主任在这儿呢,你快走,我给你打掩护!
他摆明了是故意在跟教导主任交代温照斐的位置,指认温照斐为同伙。本来打算等教导主任把贺轶鸣带走再翻墙的温照斐就这样被出卖了。
贺轶鸣一点义气都没有,被逮捕的时候,温照斐对贺轶鸣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说:我谢谢您嘞。
贺轶鸣笑眯眯地摆摆手:不用谢不用谢,应该的应该的。
最终的结局就是他和贺轶鸣在检讨里互相贬抑对方,贺轶鸣吐槽他行动不够敏捷否则二人不会被抓,温照斐讽刺贺轶鸣不够义气出卖他。
明明他和贺轶鸣总表现得像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可时隔这么多年再回忆一些让两个人结下梁子的事,却发现统统变成了轻喜剧。也许是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也许是他现在偶尔会觉得贺轶鸣很可爱,比如此刻,贺轶鸣打着游戏碎碎念这款游戏他们工作组负责了哪一部分,哪里是创新,领先了全国的同行多少多少。虽然温照斐一概听不懂,但这一刻贺轶鸣像在发光。
贺轶鸣比温照斐早到n市一天。
第二天中午他在家里吃饭的时候,李女士问:斐斐什么时候到啊?
贺轶鸣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漫不经心地说:快了,他下午一点半落地。
于是李女士让贺轶鸣去接温照斐,贺轶鸣不肯,嘟嘟囔囔说让温照斐自己回家,最后被李女士拿着扫帚打出了门,李女士双手叉腰站在门口对着贺轶鸣说:你快去接,接不回来别吃饭。
贺轶鸣:
他灰溜溜地开着他爸的车去机场等人,温照斐看到他的时候一脸惊讶:你怎么来了?
温照斐是和几个同事搭乘的同一班飞机。同事忍不住调侃温照斐:可以啊,有对象的人就是不一样,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我们先去酒店,明天会上见。
说着另外三个人就拎着行李箱一起走了,把温照斐留给了贺轶鸣。
贺轶鸣觉得自己很委屈:我妈说我接不到你不让我回家吃饭,我快饿死了。
温照斐略一思考,这确实像是李阿姨能干出来的事,笑得前仰后合,笑够了才停下:行了,走吧,正好我要回家,放个行李就去对门串门。
贺轶鸣说好。
很久没回过n市了,贺轶鸣发觉温照斐一直在看车窗外面的风景,特意绕了条路往m中走。m中重新修了大门,显得气派了许多,倒像个大学的样子。温照斐摇下车窗,感慨道:我有六年?不对,五年没回去过了。
对啊你是大忙人。贺轶鸣阴阳怪气,我就不一样了,我尊师重道,我每年都回去看老师。
顺带再看看学弟学妹们念书有多辛苦,大年二十六还在上课,然后你就舒服了是吧。温照斐乜了他一眼,你好意思说你是去看老师,你明明是去找成年人的优越感的。
贺轶鸣逗他玩:那你校庆别回去,我自己去,你高风亮节,我小人之心,我自己回去。
温照斐不吭声了,贺轶鸣看温照斐吃瘪觉得好笑,故意不跟他说话,等温照斐求他。温照斐果真时不时侧头看一眼他的脸色,一直犹豫着,直到快到家门口,才小心翼翼地开口:
那个,贺轶鸣你不会真不带我去吧?
作者有话说:
写爬墙被抓的那一段的时候,我满脑子他追,他逃,他插翅难飞,然后笑得像个傻子。
我笑点真的好奇怪啊。
我最近发现你们这届读者也太聪明了,马上连我的大纲都要扒完了,猜情节一猜一个准,真是绝了。
靠我刚刚发现我定时发布没弄好,一不小心把明天的稿子放出来了。
第十七章 兜兜转转他还在身边
贺轶鸣把车停进车库里,拉开车门下了车,双手插着兜走向后备箱,一串动作行云流水,一副懒得搭理温照斐的样子。温照斐有点着急,然而又拉不下脸来问第二次,看着贺轶鸣替自己把大行李箱从车子后备箱里拎出来,不过贺轶鸣合上后备箱后就把箱子扔在原地不管了,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电梯方向走去,而温照斐急于拎着箱子跟上贺轶鸣的脚步,在台阶面前一个没注意,绊了一跤。
幸运的是贺轶鸣虽然步幅很大,却是算好和温照斐之间的距离的,并没有离得太远,温照斐在台阶上绊的那一跤正好让他扑在了贺轶鸣背上,不至于整个人着地。不幸的是温照斐今天穿的是高帮的匡威,紧紧裹着脚踝,没有给脚腕在紧急情况下活动的空间,他把脚给崴了。
嘶温照斐倚着贺轶鸣,皱着眉看了一眼左脚,我好像崴到了。
哪只脚?贺轶鸣蹲下去让温照斐用手撑着他的背,想要检查温照斐的脚踝受伤情况,只是隔着鞋子根本看不出来什么。
不过温照斐受伤因他而起,倘若他不刻意逗温照斐玩,温照斐也不会急吼吼地跟着他然后不留神脚下,这让他感到一丝愧疚。于是贺轶鸣说:我背你上去,先拿冰块敷敷看一下情况,吃完饭我带你去医院。
说罢,他在温照斐身前蹲下了。温照斐想了想,确实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就搂着贺轶鸣的脖子爬上了贺轶鸣的背。贺轶鸣站起来的一瞬间甚至有些颤颤巍巍,他掂了掂温照斐,咬着牙苦笑道:你看着瘦得跟杆子似的,没想到背起来一点都不轻。
这也能赖我?温照斐气不打一处来,反正现在他做什么都有理,是你太久不健身肌肉退化了吧。
是是是。贺轶鸣抓着温照斐大腿根,回怼道,进了电梯你就单脚跳着进家门,省得你嫌弃我。
不过说归说,他每一步却都走得很稳稳当当,脚下踩实了才挪第二步,生怕加剧温照斐的疼痛。温照斐搂着贺轶鸣的脖子,头一次发觉贺轶鸣其实骨架宽阔又舒展,背脊很宽,让人很有安全感。
他是本能地信任着贺轶鸣的。温照斐想。虽然他总说贺轶鸣不靠谱,可等到需要贺轶鸣的时候,往往又会因为过分的熟悉而无意识地去依赖,假如他俩进入了某场逃生游戏,嫌弃归嫌弃,选择组队时,温照斐的第一人选还是贺轶鸣。他猜贺轶鸣肯定也会这么选。
是很奇妙的亲近方式,独属于他们二人的。
贺轶鸣不知道温照斐在想什么,他让温照斐摁一下电梯的二楼按钮。温照斐伸出手去的时候,扯动了一下左脚踝,痛得温照斐在贺轶鸣背上小声责怪贺轶鸣,说:都怪你待会你帮我把箱子也带上来,好不好?
贺轶鸣对着这句话还能笑得出来,觉得温照斐用这种胡搅蛮缠式商量的语气跟他说话怪好玩的,于是说道:好。
电梯升到二楼,听到汽车入库的声音时,温妈妈就已经开着门候着了,却没想到电梯门一打开却是这副情景。刚刚在密闭的电梯里贺轶鸣还没觉得不自在,此刻被朱阿姨盯着,尴尬到想钻进地缝。倒是温照斐神情自若地跟自己妈妈解释。
妈,我在楼下太想回家了,门口崴了一脚。温照斐说,家里有冰袋吗,给我敷敷脚踝。
朱阿姨如梦方醒,转身去了厨房里找冰袋,贺轶鸣把温照斐背到温家客厅的沙发旁,扶着他坐下了,然后转头就走,说:我下去拿行李。
温照斐之前在贺轶鸣背上只是说着玩的,毕竟贺轶鸣没吃午饭开车去机场接他一趟,还背着他上楼,一路下来也有够折腾,于是他叫住贺轶鸣:你要不先吃饭吧,待会我让我爸下去帮我拿,院子大门锁着,放在院子里不会丢的。
没事,不急这一会儿,我顺带给你拿上来好了。贺轶鸣半侧过身来对着温照斐勾勾嘴角,初夏的日光从窗户里散射进来,落在贺轶鸣鼻梁上了一小条。温照斐发现贺轶鸣竟然有驼峰,而这是他之前从未发现过的。
你有驼峰诶。温照斐讶异道,我之前从来没有发现过。
朱阿姨正好抓着两个冰袋走过来,贺轶鸣本来想挤兑几句温照斐,然而朱阿姨在,生怕漏了馅,便含糊着说了句:是你一点也不关心我。然后就走了。
温照斐他妈附和着贺轶鸣的话说:就是就是,你怎么能一点也不关心鸣鸣呢?
温照斐:
他觉得他好像被贺轶鸣摆了一道。
可是生气又生不起来,毕竟他确实不关心贺轶鸣除却给他带绿帽子以外的所有事。
朱阿姨紧接着又问:鸣鸣有没有特别想吃的菜啊,今天正好你们俩都在,我们喊上鸣鸣爸妈一起吃饭,回头叫阿姨多做两个好菜,给你和鸣鸣补补。
说到这里,朱阿姨终于想起来她儿子脚崴了:以形补形,回头我让阿姨买俩猪蹄,炖蹄髈汤。
为什么听上去都不像是什么好话?温照斐想。恰逢贺轶鸣带着行李箱上来了,他准备祸水东引,遂喊贺轶鸣:贺轶鸣!我妈问你晚上想吃什么?我看你最近用脑过度了,我觉得我妈说的对,以形补形,给你买点猪脑吧!
朱阿姨把冰袋猛地摁在温照斐胳膊上,冰得温照斐差点没从沙发上蹦起来。朱阿姨嗔怪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买点核桃,买猪脑没用。
贺轶鸣倚着行李箱笑得前仰后合,温照斐看着他笑,也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他甚至生出了一些岁月静好的满足感,好像突然来了一股神秘力量,把他的工作压力、失恋烦恼、乱七八糟的种种,全部打包扔进垃圾桶,搅了个粉碎。而此刻家人全在身边,家是永远的港湾,那种平静感有如一瞬间回到了学生时代,后来发生的故事,升学,谈恋爱,找工作,结婚,好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他还是高三一班的温照斐,他对面的,是高三十六班的贺轶鸣,他们俩坐在一张桌子的对面各写各的作业。贺轶鸣从来不带草稿纸,多数靠心算,实在心算不了的就伸长了手在他整洁排布的草稿纸上乱写乱画,惹他发火。等他发完火之后继续把演算过程写在温照斐的草稿纸上。
那时的蝉也叫得很响亮,就像现在窗外的银杏树上一般聒噪。时间好像是轮回的,兜兜转转,贺轶鸣还是陪在他身边。
作者有话说:
介绍一下他们两家的别墅,是一个院子里两栋联排三层楼的房子,共用一户电梯,电梯左侧三层是温照斐家,电梯右侧三层是贺轶鸣家。他俩妈妈是从小玩到大的闺蜜,所以买房子买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