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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4)
    等到金乌高悬,临近午饭时间,带队老师前来清点了任务物品,薛慈的植株并不是最多的主要归咎于他将其他人采的草药都还回去了,其中自然也包括许温卿的,最后自己采了些草草交差。
    许温卿倍觉恼火,心道自己是无妄之灾,都是其他人要凑上来。
    小少爷们临时在营地休整,搭了炊火当然食物其实都是老师带来分发下去的,总不能让这群精贵少爷吃坏肚子。
    带队老师们清点了下人数,发现有几个人没来报道,不免无奈地念叨几句。
    这几个小少爷不配合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等到傍晚才回来是常事,便也没太在意。
    薛慈注意到老师点的名中,有长灯明的名字。
    他没回营地。
    薛慈盯着面前升起的火焰,有些出神,忽然猛地站了起来。
    他想起来长灯明是谁了!
    也想起为什么他在前世,没听过长家有个叫长灯明的少爷了。
    长家三少爷,在一次外出训练营时,意外坠亡,从此成了长家禁忌,不得提起。
    作者有话要说:
    长灯明:听说你们都管我叫长明灯?
    第5章 坠落
    薛慈当年提前几天离开了训练营,又因为性情孤僻,对其他事漠不关心,自然不清楚训练营后期是否出过什么骇人噩闻。
    长灯明之死是长家的创痕,人人缄默,生怕会触怒长家。这般成了不言之秘,知道当年意外细节的人极少。
    薛慈也是在许多年后,于一场晚宴中听人无意提及,才知道长家有位过世已久的三少爷,每逢祭日,长家便会闭门哀悼。
    训练营、坠亡这些词连起来太巧合了。虽说他们现在身处的山林中地势平缓,不见断崖,应该不易失足,薛慈却不免会想,当年的长灯明,该不会就是在这趟训练营中意外丧生。
    前世的他这时应该离开训练营了。
    但如今阴差阳错,却还留在这里。
    又更加巧合地,想起了长灯明的死讯。
    平心而言,薛慈并不喜欢长灯明,不仅是因为先前冲突,更是性情上的不合。长灯明招摇霸道,在家中备受宠爱,天生是众人焦点,如何横行也有长家为其铺路,但薛慈却正相反。
    他应当最嫉妒这种人。
    薛慈的睫羽微微垂下,那些跃动火光,给他白皙面颊铺上层温暖橘色,却又沉溺在他漆黑的瞳中。
    只是下一瞬间,薛慈便站起来了。
    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他讨厌长灯明,却不至于想看个讨厌的人白送性命。
    薛慈第一时间去找的,当然是带队的老师。成年人的行动力救援力,比他现在这具小孩的身体要强多了。
    只是等找到老师时,薛慈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他总不能开口,先说长灯明会意外摔死。
    张老师现在看见薛慈就觉得父爱泛滥,心中甜得冒蜜,压抑好半晌才忍住没去捏一下薛慈看上去极为柔软的面颊。他耐心充足,半蹲下身,用哄幼儿园小朋友的语气道:怎么了,找老师干嘛呀?
    薛慈:
    他一瞬间都有点怀疑自己是重生到了三岁的时候。
    薛慈微抬起头,缓慢开口,老师,中午的时候长灯明没有到。
    张老师听薛慈提起长灯明,还以为长灯明又横行霸道了,想安慰薛慈不用怕。等小孩说完,才心知误会,琢磨了一下薛慈的意思,你是怕长灯明遇到危险?
    薛慈点头。
    然后就被捏了一下脸。
    ?
    薛慈迷惑。
    张老师心中无声地疯狂循环真可爱,差点没克制住感叹出来,还好及时收住,保住了形象。
    试问这样一个漂亮可爱,还友爱同学的小朋友谁不会喜欢呢。
    要是人人都和薛慈一样乖,他也不会头发一掉大把了。
    张老师默默思索完,反过来安慰薛慈,没关系,长灯明中午不来报道不是第一次,他应该去自由活动了。张老师说的很委婉。
    附近场地很安全这里举办过无数次训练营活动,每次举行前都会有专人检查,驱赶野兽,树干上也做了标记,不会迷路。
    其实不止这些,张老师见薛慈依旧软软看着他,捱了捱他柔软黑发,安慰道,老师不是给你们发放了求救设备吗?薛慈你也有的,遇到危险,教官和老师都会来救你们的。
    求救设备的确人人都有,且十分便捷,只要按一下就会冒出一道百里内能观测到的红烟。之前还有人在营地误触过,带队老师也俱都全部赶到,不敢大意。
    但如果真的事事万无一失,长灯明又怎么会出事。
    薛慈回忆了一下,之前长灯明离开的方向。
    他们的安全活动范围是很大一片丛林,但如果一直往外走
    薛慈问道:如果长灯明不小心离开了训练营的场地范围?
    张老师摇头:薛慈,我们不建议有同学去标记场地外。不过如果真的走出去的话,那里也是安全的。
    所有的隐患,早在他们到达前排除了。
    一切滴水不漏。
    薛慈也开始无数遍检索自己的回忆,很难确定长灯明出事的时机。
    很可能不是在今天,也很可能根本就不是在这个训练营活动里。
    薛慈回过神,并没有再强硬要求下去,很乖巧地道:谢谢老师。
    只是等下午任务开始前,薛慈借着午休时间,暂时支开了跟着他的几位小朋友,向着长灯明离开的西面去了。
    薛慈想,就当是出来散步,也避一避那几个小少爷,最多不过被带队老师批评句不省心,反正他也不是省心的人。
    只赌一个万一而已。
    薛慈步伐小,但走得很轻快。他观察着周边灌木丛被压倒的方向,试图从中找到长灯明离开的路线。
    收效甚微。
    大概过了半小时,薛慈便看到远处树林被漆上白色条纹,标志训练营的范围就到这里了。薛慈没有停下,脸不红心不跳地翻了过去。
    但其实外面的树木上,也都做了引路标记,同样安全,并无差异。
    当然,也看不见长灯明的身影。
    薛慈的脚步慢下来,被枝叶裁碎的影子落到他面颊上,有点晃眼。
    他已经走出很远了,现在折返,也不过是能在天黑前刚刚回到营地而已。
    薛慈面无表情地回过身,准备回去了,只是走出几步,他垂眸看了眼长袜边沾上的被掸起的泥土。
    松软湿润。
    长灯明还在暗骂,自己简直倒霉过头。
    他昨夜整晚未合眼,今天便有点精神不济的昏沉。
    心烦意乱下,长灯明离开营地,不知怎么走到了陌生密林里。
    这地方长灯明先前没来过。
    不过附近倒是有标记,不用担心迷路的事。
    这里地面湿润,长灯明踩了满鞋泥。他不算特别洁癖的男孩子,这时候也受不了地皱眉,恨不得将那双鞋扔了。
    可现在也只能强忍着。
    长灯明愈焦躁起来,大踏步地向回走。
    他拨开和他差不多高的浓密灌木,忽然看见一抹嫣红在眼前晃过,转瞬间便被那灌木遮住了,于是又伸手去压。这回看的真切,不远处的巨木旁,生着一丛艳丽好看的花。
    其实说好看,也算不上特别惊艳,比不上长家花园中精心培育的品种。
    但在这绿压压的丛林中,便显得极为出挑漂亮了。
    长灯明对花没什么兴趣。
    他只是想到今天薛慈垂眸观花的模样,觉得这朵花很衬他,又觉得薛慈会喜欢才对,于是大踏步地过去准备摘花了。
    长少爷的步伐急促且快,他也如愿将那朵花采撷下来,流出的汁水都染了满手芳香。
    但等长灯明浑不在意准备离开时,他脚下所踩的地面突然坍塌。他一下便没站稳,踏空往后倒去。
    那瞬间长灯明急促骂了声。
    他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便撞在了某处坚壁上,发出沉闷一声。
    疼痛飞速席卷四肢百骸,但更糟糕的是,那塌陷不止于此,长灯明还在往下滚混乱中,求生本能让他胡乱地抓住了什么,才停止住了下坠的势头。
    疼。
    长灯明抓住的是一根藤蔓,表面粗粝带刺,但他却不是因为手被刺啦的疼。
    刚才摔的那一下,好像让他另一只手骨折了。
    很尴尬。
    虽然骨折,但还是勉强能抬起来的。长灯明忍着疼去够腰间的求救器,却偏偏颤颤巍巍,不仅没按下去,反而在轻微碰撞下,固定器断开,求救器咕咚咚地几声向下滚去。
    长灯明:
    很离谱。
    他手上实在没什么力气了,也开始想要不要直接放弃,松手摔下去。
    光线太黑,长灯明看不大清底下,他不知道那塌陷处有多高,只是满心烦躁,又很沮丧。
    当然,还有很多不断滋生的恐惧。
    这个时间点,不会有人来找他的
    长灯明。
    长灯明一下怔住了,显得很呆的抬头,正看到脸色苍白的少年半蹲在塌陷洞口边缘,殷红唇瓣紧紧抿着,垂眸注视着他。
    那一瞬间,长灯明差点心惊的真的松手了。
    你
    他才发现自己声音是哑的,发出古怪的音调。
    薛慈脸色很难看地,迅速按下了自己的求救器,一道红烟直射而出。而后薛慈又低头,看向艰难扯着藤蔓的长灯明。
    薛慈顺着那些湿润泥土寻来,居然真的见到了长灯明。
    可他来的也实在不算早,长灯明已经挂在半空中晃荡了。
    只不过顿了会,薛慈微微蹙眉,像是极为不愿地卷起两边袖口,露出一截苍白手腕。
    他伸手去拉长灯明抓着的那根坚韧藤蔓,因为力气用得狠,指尖绷得极紧,止不住地颤抖着。手上青色经脉隐现,显得很勉强。
    长灯明被他勉力拉上来了些。
    只是长灯明非但没庆幸,还被薛慈的动作吓到了。他凶恶地道:你不要拉我,往后退点,我可不想你砸我身上。
    这块地这么不坚实,长灯明怕薛慈也跟着摔下来。
    自己摔下来就罢了,这么娇气的小鬼,磕碰下得哭死
    见薛慈不理他,只继续拉着藤蔓,双手似乎都被勒出血痕,很是凄惨模样,长灯明也有些急了:你快松手,我不要你帮忙!
    薛慈:
    薛慈忍无可忍:闭嘴!
    第6章 获救
    薛慈少有高声说话时,小孩子声音又软,就算这样带着怒意的斥责,都显得很没威胁性。
    不过长灯明还是听出其中愤怒,有些吃惊地闭了嘴。
    还怪凶的。
    薛慈的手绷直,用力得控制不住地颤动,小声地喘息着。他是少汗体质,这时没累出汗,但眼睛却有些发红,和浸在水中一般。
    小孩子积蓄的体力没多少,如今也已经将至极限了。薛慈眼前有些发花,他看长灯明被拉上来了许多,怕藤蔓断掉,便和他说:你用另一只手拉住我的手,看能不能爬上来。
    长灯明:左手骨折了。
    薛慈:
    你是真倒霉啊。
    薛慈无言,勉力将多出一截的藤蔓潦草系在石头上借力,又去拉住长灯明的手腕,但能起到的作用实在很小在这一过程当中,薛慈注意到那原本粗壮的藤蔓已经有些纤维被撕扯开,摇摇欲断模样。
    他抿了抿唇。
    长灯明注重的却是另外一点,黑暗当中,覆盖在他手腕上的除去薛慈柔软指腹,还有一点温热黏腻的触感。
    他睁大了眼。
    有温热血液,从薛慈紧攥的指缝间流淌下来。
    极其刺眼。
    长灯明觉得自己心都快了很多,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他感受那些渗出的血液,情绪有些失控,忽然提高音量凶狠地道:我不想欠人情,松手。
    要不是怕仓促下,会将薛慈也扯下来,他可能已经松开藤蔓了。
    薛慈眼前重影叠叠,还要忍受长灯明的噪音,他深吐一口气,神色阴冷:现在掉下去,你就没命了。
    原想奋力挣扎的长灯明微微顿住。他看着薛慈的表情,觉得对方的倔强神色下,有隐藏得很好的害怕与脆弱。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人来,薛慈闭了闭眼,湿润微风裹挟着泥土腥气扑在脸上,压抑云层像是下一瞬间便会下起雨,到时候的情势也可能会更艰难,也许一个小时,或者两个小时。我坚持不到那么久,到时候,我会松手的。
    长灯明看到薛慈垂下的眼,看到他无意中咬得出血的下唇,忽然便觉得心底很难过。
    他好像犯了一个莫大的错误,做了一件很错误的事。
    那些沉重的负担,本来不该由薛慈承担。
    薛慈那么柔软乖巧的脾性,肯定从没经历过这样可怕的危险,现在却要被他牵扯进来。
    薛、薛慈,长灯明结结巴巴地说,你别哭好不好,如果我出事了,你也不要难过。
    薛慈累得够呛,这时候却莫名诧异。
    长灯明哪只眼睛看到他流泪。
    倒是长灯明一幅要哭的样子。
    还有之前的事,对不起。长灯明说,我不知道该怎么道歉,你的眼睛还疼不疼?我没有想过推你,如果我知道你会受伤,肯定先去把前天出馊主意的我打一顿。
    平时的小霸王,这个时候已经有点语无伦次了,我不奢望你能原谅我,只是希望以后还能补偿你。当然说完,他又有些低落。
    还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薛慈累得实在开不了口,但是长灯明一幅希望他回应要不然就失去求生欲的模样,按捺了一下,最后生无可恋地叹出一口气:你一定要在这个时候谈论这个话题吗。
    长灯明忧郁点头。
    薛慈无奈认命,准备陪小朋友谈心转移注意力时,却见坚持已久的藤蔓终于不堪重负,断成了两截。薛慈的手一沉,他反应极快地找个支点借力,但杯水车薪,手几乎被拉扯的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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