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鸟儿不大,周身似乎都在散发红光。它停在韩昭肩膀,嘴里叼着血蝉也不下咽,任它挣扎不休。
韩昭伸手,红鸟于是将血蝉丢进他掌心。
血蝉本能地要去扎他,可他掌心像是长着一层软韧已极的皮肤,怎么刺也刺不破。
他戴着贺小鸢从前送给他的手套,辟毒又坚韧。
丹凤又飞上天去,不一会儿将另一只血蝉也叼了下来。
涂庆重见状又惊又怒:“镇北侯,你这是什么意思!”
说好的验明正身呢?镇北侯难道想出尔反尔?
韩昭冷冷道:“这真是血蝉?”
“怎么不是?”涂庆重一指他手中匣子,“封印都是你亲手解开!”
韩昭将掌心的血蝉翻了个肚皮朝天:“丹凤驭百鸟、识百虫,如果这虫子没有剧毒,它决不会制止。”
涂庆重不满:“这鸟儿是你的,你大可以随心所欲训练它!”
话音刚落,丹凤朝他愤怒地长鸣一声,张开翅膀作扑击状。
显然它能听懂涂庆重的话,生气了。
“丹凤也是我麾下异士,不会受人摆布。”韩昭高声道,“你未动过封印,不代表别人没动过。”他从涂庆重看向祝祭,眼里寒光四射,“我记得,这东西听你驱使。”
那祝祭脸上变色:“镇北侯,这是太庙圣物,言语不可亵。”
“太庙圣物恐怕还在太庙里面,王上离都之前,找过你了吧?”韩昭冷静道,“让你将血蝉换成毒蝉,重新封印,如若裕王殿下要用到血蝉来验明正身,你就趁机取他性命!”
“梁祝祭!”他一下提高声量,震得众人耳中嗡嗡作响,“谋害王室可是重罪,要诛连九族!”
那祝祭脸色发白,但望了众官员一眼依旧道:“血口喷人,你有甚证据?”
“血蝉是我们一路从太庙请过来的,封印完好,符合规程。”刘传方也开了口,“镇北侯,这血脉验是不验了?”
其实众人都能体会韩昭的为难。如果这血蝉真被梁祝祭偷换,萧宓很有可能丢掉性命;可是不验血脉,萧宓根本无法为自己正名。
那么镇北军今日的攻城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师出无名。
众目睽睽之下,韩昭也在沉吟,放任座下骏马踢跶跶走了几步。
第519章 暗算和破解(加更)
梁祝祭高站城门之上,那里有重兵把守,他是鞭长莫及。对方也是吃定了这一点,才敢偷换血蝉。
涂庆重冷笑道:“说要请血蝉的是你,要紧关头变卦的也是你,莫不是你心里有鬼,不敢验看?”
“不敢”两字出口,韩昭身边的萧宓突然昂起头,大声道:“说得好,多谢涂丞相指点!”
指点……什么?涂庆重微愕,却见这少年转头去问韩昭肩膀上的丹凤:“神鸟可否听我一言?”
丹凤通人性,闻言点了点头。少年唤它“神鸟”,让它很是愉悦,看这小子立刻顺眼了。
于是少年凑了过去,与它交头接耳一番。
丹凤听见了,韩昭自然也听见了,嘴角微微弯起。
望着底下这一幕,城门上的梁祝祭不知怎地,心里突突直跳,似有祸事降临。萧宓再度抬头:“刘大人,我有法子测试血蝉的真假。”
刘大人对他很是客气:“什么法子?”
萧宓伸手,向着梁祝祭一指:“劳驾你找两个人,帮我按住他!”
梁祝祭大怒:“胡闹,我可是堂堂祝祭,守护太庙十余载,连王上见到我都……”
话未说完,刘传方就截口道:“梁祝祭,得罪了。”他对着两侧的卫兵点了点头,后者立刻冲上来,一左一右按住了梁祝祭两只胳膊,架得他动弹不得。
涂庆重瞪了刘大人一眼,有些不满,但没有说话。
放在平时,祝祭的确受人爱戴。不过眼下大军压境,这里人人都是自身难保,对他可也没那么恭敬了。
“莫怕,它不攻击人。”韩昭抬臂,火鸟立刻振翅而起,往城门上飞去。
它体型只比鸽子大一号,多半又是羽毛蓬松,看起来没甚威胁。官兵只是警惕地盯着它,梁祝祭却一下子脸色大变,边挣扎边嘶吼:“放开我,快放开!”
他看见丹凤嘴里叼着的血蝉了,一下子就知它的意图。
可是左右两个卫兵都是彪形大汉,把他像鸡仔一般挟在正中,毫不费力。
火鸟飞得极快,扑楞楞落到梁祝祭胳膊,一下子将叼在嘴里的血蝉直接按到他脸上!
那血蝉被火凤叼了半天,又惧又急,甫一接触到人体,本能地伸刺就扎。
梁祝祭顿觉脸上微一刺痛,不由得大叫出声。
火鸟再度扑翅返回城下,两名卫兵并没有放开梁祝祭——现在众人也看明白萧宓的意图了:他要让梁祝祭亲自试毒!
就在众官员眼皮底下,梁祝祭的脸皮以人眼可见的速度肿成了高高鼓起的红脓包,脓包下方的血管凸出,正在转变成诡异的黑色。
剧毒若是侵入心脉,就真地没救了。
梁祝祭大喊:“放开我!”声音里充满恐惧。
他倒是想视死如归,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确中毒了,再强撑下去也没有意义。
不过他自然挣不开。
涂庆重问他:“可有解药?”
“有,有!”就这么会儿功夫,梁祝祭的口齿就不清楚了,只因舌喉都高高肿起。再放任不管,被毒死之前他就会先窒息而亡。“在我参上!参上!”
身上?旁人见到毒性这般猛恶,都是心头一寒。若非丹凤识毒,裕王这会儿恐怕都死了。
刘传方趁机问道:“血蝉在哪?”
梁祝祭犹豫了一下。
他若说出实话,卫王以后一定不放过他。
刘传方看出他的担忧,不由得好笑:“你现在都快死了,还担心以后么?”
这话好有道理,梁祝祭眼一闭:“还在太庙……在贡桌后方的暗格子里!”
刘传方立刻转身:“我亲自去取!”
涂庆重向卫兵打了个手势,后者立刻放开了梁祝祭。
于是这位祝祭赶紧自怀里掏出一只小瓶,倒出里面的粉末吃了,又敷一点在伤口上。
小半刻钟后,梁祝祭喘气方定,脓包也消了肿。
但此时已经无人怀疑,毒蝉是出血他手了——
他连解药都有呢。
涂庆重看着他,眼里是无尽的失望:“押下去!”
梁祝祭本身和萧宓没有过节,既然埋下这样恶毒的暗算,当然是出自卫王授意。涂庆重原本不信裕王还活着,现在心头越发难安。
又过不久,刘传方从太庙赶了回来,手里高举一个木匣交给梁祝祭:“正经验证,否则后果不用我说了罢?”
不用。梁祝祭接了过来,这回老实施为。
匣子里面同样是两只血蝉,梁祝祭对刘传方道:“血蝉都是成对儿的,效力同等,你来选一只罢。”
刘传方随意点了一只,祝祭念诵咒语,这怪虫就听从他号令落去萧宓身上,在他手腕处取了血。
这回丹凤没有反应,显然刘大人拿回的不是毒虫。
吸血之后,这东西并没有飞走,而是静静伏在萧宓手腕上,仿佛吃饱喝足后要小憩一番。
此时已到申时,西斜的阳光打在蝉身上,萧宓就发现原本透明的蝉翼变了颜色!
俗话都说“薄如蝉翼”,其实蝉翼上的脉络如同蛛网,细致排布。
可是眼下这层脉络却微微泛了红。
随着时间推移,蝉翼上的丝络红得越发明显,到最后鲜艳如血。
这时血蝉才振翼飞起,在身边打出一片红艳艳的光,如同红宝石。
血蝉的名字,正是由此得来。
这玩意儿毕竟个头太小,当它停在萧宓手上时,城门的官员看不了那么远,却能听见它聒噪的叫声。
等到血蝉飞回梁祝祭手中,众人见到它的红翼时,脸色都变得异常沉重。
涂庆重好不容易把喉间的酸涩咽下去,低声道:“梁祝祭,这、这是否说明他就是、就是……”
“是。”梁祝祭没精打采,“这位就是先王的直系血脉,裕王殿下。”无论裕王能不能入城,恐怕他以后都没有好日子过了。
这种生物的天赋很特殊,如果用同一家族的鲜血供养,那么血蝉在繁衍了三代以后就会认定这种血脉,每一次吸食都会使蝉翼变红。
人们发现,食用的血脉浓度越高,蝉翼颜色越鲜艳,反之就越薄淡。
第520章 不攻自破
于是卫国就利用这种特性作为鉴别血脉的依据,非常灵验。
韩昭耳力出众,将两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这时就道:“依先前所说,血蝉既然验证无误,涂丞相该当如何?”
众官员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意味深长。
涂庆重额上冒汗,说不上心里喜忧掺半:“且慢,且慢,血蝉已经被动过一次手脚了,谁能保证这不是第二次?”
刘传方不以为然:“那还不简单?”一边捋袖子伸出胳膊,对梁祝祭道,“来。”
这一回,梁祝祭把另一只血蝉放到了刘传方手上吸血,后者微微皱眉,显然血蝉的动作不怎么温柔。
在这之后的一刻钟内,尽管众人目光聚焦,几乎能在蝉翼上烧出个洞来,它也没变色,依旧是清新的小透明。
这两只叮人的虫儿都是刘传方自己选的。至此,众官员终于释然,都确认底下这位真是裕王殿下!
就有官员提出:“涂丞相,你待如何?”
涂庆重方才一直死死盯着血蝉,这会儿心乱如麻,竟吐不出一个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