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人的手短,金魈们的神情缓和下来,对这几人敌意大减,但谁也不愿意靠近小金。
但首领没有让先前那只金魈再驮起燕三郎,而是冲他指了指自己后背,呲了呲牙,既像提示,又向小金示威。
它自己上,没打算把难题交给手下。
燕三郎道了一声“多谢”,就抱着小金坐进它后背的竹椅。
小小插曲到这里就结束了,金魈们纵身一跃,就从石台上跳了下去!
身形急坠,失重感上头,炸出头皮一片发麻,而脚下就是万丈深渊……这和蹦极也差不多,胆小的直接就能吓尿。
不过金魈当然不是投涧轻生。它们庞大的身形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居然轻轻巧巧就落到对面的崖壁上!
紧接着,它们四脚齐用,居然就在垂直陡峭的峭壁上飞速攀援!
金魈背上的乘客,和山崖恰成九十度角,只要回头一看,就是足以粉身碎骨的高度。
第1275章 初上青云
耳边风声嗖嗖,金魈们在坚岩和崖壁之间如履平地,速度比起人类走盘山道不知要快上多少倍。
高耸入云的天柱峰顶,看起来也没那么不可接近了。
燕三郎回头一看,只有刘怜玉、徐陵光和乌瑞享受这等待遇,其他门徒都要老老实实登山而上。
守山灵兽的后背,可不是谁都能攀的。
大约是一刻钟后,金魈们就抵达了目的地,从岩间一跃而起,跳上巨大的平台。
这还没到山顶,可众人已在云间。
当山涧的流云散去,燕三郎垂首,只见万仞险峰都在脚下,说不尽的雄奇壮观。
五人跃下竹椅,金魈就头也不回走掉,挪去边上的大树底下休息了。
燕三郎所处这处平台其实是崖上的尖角,大约可容五、六百人并立。两边依旧是奇峰峭壁,老树在壁上长成了森林又开出粉白的小花,倒把虬结的根须盘在石缝里,一路垂到平台上。
有十余座建筑依山而建,都是白墙玄瓦,最高的大殿立在平台尽头,足下山花烂漫,飞檐上犹挂冰雪。
就连燕三郎也不得不承认,比起得胜王的领地来,这里反而更像世外桃源、人间胜地。
铁太傅往前一指:“这处平台被称作’同心台‘,前头最高的这一栋建筑,就是青云宗的主楼纹心殿,重要议事都在此进行。”
燕三郎点头:“比起安涞王宫,也不差了。”
无论安涞王宫还是盛邑的天耀宫,都尽显人间富贵;这里却是高山幽谷、白云深处,深吸一口气满是空灵。
小金也跳落地面,好奇地左嗅右嗅;芊芊谨慎,依旧躲在箱里,透过缝隙暗中观察。
对面数人迎上来,欢喜道:“两位峰长回来了!咦,铁先生也来了,这位是?”
他们都认得铁太傅。
“这位是连容生连先生的高足、卫国清乐伯燕时初。”铁太傅给双方引见,“这位是传香掾的执事姚晋,身后两位是他弟子。”
燕三郎在来路上已经向铁太傅打听过青云宗上下,知道传香掾其实就相当于卫国的谒者台,主管外交通联。
毕竟青云宗建制不如国家精细,事务也没那繁琐,因此整个宗门迎来送往的活计也一道儿归传香掾包办了。像这样客人上门,也是传香掾负责接待。
燕三郎向对方点了点头,姚晋却长长“哦”了一声:“居然是闻名遐迩的清乐伯,久仰大名,失敬失敬!”
这本该是客套话,但结合他眼里冒出来的光,燕三郎能看出,他对自己真感兴趣。
“姚执事消息灵通。”
“不过是山下传到山上。”姚晋正色道,“我们虽处深山,消息却不闭塞。”
铁太傅也在一旁道:“青云宗门下,就有人在卫廷为官。”
“原来如此。”青云宗势力不如拢沙宗,但它还是个正儿八经的玄门,往国家输送人才是它的老本行。
姚晋又对铁太傅道:“铁先生,宣国传来一些消息,文副山长正想修书与您。”
铁太傅也知道是什么事,当下摆了摆手:“我正为此事而来。走吧,我们去见他。”
当下姚晋陪着众人穿过纹心殿小路,往后方去了。
这一路山水叠景、百鸟争鸣,像煞了人间仙境。
时不时有青云宗人冒出来,向几位长老招呼或者行礼,又对燕三郎和铁太傅投来好奇的目光。
茂林越走越幽僻,林间的道路却格外平整。最后姚晋指着一口清泉边上的小楼道:“到了。”
数人刚刚走近,大门就开了,有个长袍大袖的中年文士快步而出,对刘怜玉和徐陵光道:“辛苦二位了。”又转向铁太傅长笑一声,“铁兄,好久不见!”
铁太傅与他各自见礼,又引荐了燕三郎。
这文士正是青云宗副山长文庚。他目光转向燕三郎,连道“幸会”,将他从头打量到脚。
他当然听说过卫国的清乐伯。这少年的确气宇不凡,听说发生在卫国的几件大事背后都有他的身影,或明或暗,可是看年纪也不过二十岁吧?
他侧过身道:“快进来,有话里面说!”
众人随他进楼。小金理所当然地跟了进去,青云宗的大头目在此,万一燕三郎要干架,它也少不得要出力。
文庚望了望燕三郎脚边的狮子狗。
整个青云山都知道,他的住处从来不许宠物进入,不过小金冲他摇尾巴摇得很欢,笑得一脸无辜。
他默了默,也就不吭声了。
守在楼内的弟子奉上清茶,文庚向着铁太傅两人长长一揖:“多谢二位援手之义!”
夷陵道的仗刚打完,刘怜玉就飞讯回山。因此文庚早知战斗凶险,若无援兵天降,青云宗要迫退铎人可就千难万难。
燕、铁二人都道:“份内之事。”
千岁嘻嘻一笑。燕小三将青云宗看作自己的玄门才出手相帮;铁太傅却是要帮着燕小三坐上山长之位,两人办的确实都是“份内之事”。
文庚面色格外凝重:“铁兄,兹事体大,我就直问了。山长他是不是已经……?”
颜烈在宣国是摄政王,在这里却是无可争议的山长,是一宗之主。
开门见山哪。铁太傅心头像压着一块大石:“是!当时我就在场。”
他答得这样直白,文庚立刻闭起了眼,以手抚额。看见铁太傅上山,他就觉不妙。
早从铁太傅这里确认过消息的刘、徐两位长老,同样面沉如水。颜烈身殒的消息早就传过来了,他们也信了个七八分。可直到铁师宁亲口承认,这噩耗的威力依旧像晴天霹雳。
铁太傅问他:“你听到什么消息?”
文庚缓了缓心神,低声道:“宣国传来的消息,说是山长毒发,殒落在边陲小城;但据我所知,仿佛不在宣国境内?我们派在山长身边的人也是杳无音讯。”
“不在宣国。”铁太傅声音苦涩,“在天狼谷的四凤镇。除了摄政王,我们还损失了四名人手,其中就包括了青云宗门下。”
第1276章 今晚再说
天狼谷?”难怪消息递不回来,文庚愕然,“山长病重,怎会跑去天狼谷?”颜烈的病况,青云宗自然一直关注。山长中毒两年,本该在安涞城休养,怎么突然奔赴数百里外其他宗派的地盘?
铁太傅遂将四凤镇的经历叙述一遍。自然,他没说起颜烈的解药得自燕三郎,而是重点提到颜烈赶往四凤镇的目的:
夺取解药和复仇。
“原来真是端方所为?”文庚面沉如水,“去年山长曾经回宗,跟我说过此事。”
安涞城变故之后,颜烈身中幽魂之毒,但他仍要履行青云宗山长之职,每隔一段时间就得上山。
青云宗是颜家父传子承的基业,颜烈在宣国不能公开的仇恨,在这里就不再是秘密。
待铁太傅将那一趟离奇诡异的四凤镇之旅说完,文庚久久不能言语。
真相竟是这样,山长不是死于毒发,而是消逝于梦境之中、殒于端方之手?
换了旁人来说,文庚一字也不相信,毕竟无凭无据;可是这些话出自铁太傅之口,也就有好大份量。
谁不知道铁太傅是大宣的开国重臣,谁不知道他在颜家王朝中的稳固地位?
他的身份,决定了他说出这等大事,每一字都要深思熟虑。
好一会儿,文庚才涩声问道:“既然真相如此,那么山长在殒落前可曾、可曾谈起我青云宗?”
“自是有的。”重头戏来了。铁太傅知道,这也是本趟青云山之行的真正难点。他长吸一口气,凝声道,“我国内乱难止,摄政王决心要青云宗与童渊王室划清界限,因此山长不再由童渊王室担任,而选贤能用之。”
话说得好听,但其实在场之人都清楚,颜烈膝下并无子嗣,亲弟弟颜焘又死在他前面,这一支血脉居然后继无人。就算有人怀疑颜同奕是颜烈骨血,但明面上谁也不敢这么说。
因为青云宗建立的初衷,其制度与一般玄门又不同,有世袭罔替的特点。颜烈死后,青云宗的下任山长任命就成了大难题。
文庚眼中露出失望之色:“只是这样?没有交代山长传承?”
如无颜烈指定,谁也不算名正言顺继位。
“自然是有的。”
众人皆是精神一振。
颜烈已有指定,那就好办了。
铁太傅不看燕三郎,却卖了个关子:“恕我直言。这些日子以来,宗内可曾推举过山长人选?”
文庚轻咳一声:“局势纷扰,青云宗需要一位强有力的山长。”
这答案就是有了。
铁太傅目光深注:“文副山长依旧操揽要务,即是说你已经接任山长之职?”
“非也!”文庚连连摇头,“我早无意于山长之职。只望新山长早些就位,我也好偷闲放松。”
燕三郎微微挑眉,铁太傅也很意外:“文副山长竟不参与?”先前他还跟燕三郎说过,文庚很可能就是下任山长。
原来他看岔了。
不过这是好事。文庚在宗内威望无俩,少掉这个最强大的竞争对手,燕时初成功的希望大增啊。
“那么,目前是谁在角逐?”铁太傅听文庚话意,“只望新山长早些就位”,也就是说青云宗的最高领袖还未诞生,否则哪里还需要由文庚来暂代?
文庚的犹豫只在一瞬间。铁太傅领颜烈之命而来,在这件事上至少不算外人,何况他们已经到青云山上,就算文庚不答,铁太傅很容易就从别人口中知晓。
毕竟山长的竞逐在宗内已经不是秘密,洞主、弟子之间也常有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