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捺下心里的焦躁,耐心等了好一会儿。
果然,青屋方向很快就有数十土匪奔了过来,其中就有苏令文。
苏可的屋子最靠南,土匪们下山都要经过这里。
烟火那么明显,青屋当然不会错过。苏令文没反应才是怪事。黄烟是很特殊的讯号,指代有特殊或者重要的建筑、物资受损。
黄烟起于鹤来湾方向。因此,谁都知道那里最关键的资产就是港湾和船只!
鹤来湾的船只受损,那可是头等大事,就算苏令文也坐不住了。
燕三郎后退两步,隐去屋后的黑暗中,知道战局进入了最关键时刻。
黄烟那般显眼,留意到它的可不止是出云山匪,官兵离这里其实不远。
苏令文面色凝重,快步入屋。
他看也不看燕三郎,只对自己的两个儿子道:“起身,不要收拾东西了,速去鹤来湾。”
苏可惊愕:“出了什么事?”
他方才背对窗口,没看见那一蓬升空的黄色烟火。
父亲不是说过,危机已经解除么,怎么突然又要他们离开?
“敌人偷袭鹤来湾。”苏令文语速极快,“情况有变,你们要立刻撤退。”
“您呢!”苏可上前一步,抓着他的袖子,“您跟我们一起走么?”
“或许。”苏令文含糊应对,“山上还有这么多人,我都得关照。”
苏可着急道:“您没听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苏令文看他一眼:“我若先逃,你让西线、北线拒敌的兄弟怎么想?”
方闻达和鲁敬涟还带着手下在两线浴血奋战,他这个坐镇大后方的首领反而不声不响先逃为敬,像话吗?
苏可还要开口争辩,苏令文厉声道:“让你下山就下山,哪来那么婆妈!”
他转头大喝:“孔友,孔友!”
叫了两三声,“孔友”都不回话。苏令文躁起来,冲苏可直瞪眼:“孔友哪去了?”
苏可只能答说:“不知道,方才还在这里。”
“关键时刻,一个两个的都靠不住!”苏令文顺手一指身后守卫,“你,送他们走!”
他刚怒吼,苏青就吓得蜷起身体,躲去兄长身后。
苏令文深深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依旧出声驱赶:“现在就走!”重着对苏可道,“护好你弟弟!”说罢,转身大步离开。
他和一众冲下山的山匪反着走,去往青屋方向。
苏令文前脚刚离开,燕三郎后脚就从屋子后头溜出来,躲过苏氏兄弟和守卫的视线,翻墙溜了出去。
少年素来心思机巧,苏令文往这里来时,他就料到苏可两兄弟可能会被遣下山,自己可不好露面,否则被当场指令陪同下山,他还有什么理由好留在山上见机行事?
现在还不是行动的时候,他还缺一手资料。
燕三郎在山上溜哒半圈,又回到苏可屋中。
在这期间,苏可兄弟已经收拾行囊,随着守卫下山去也。他们的住处一下子空旷了,只有夜风呜呜。
燕三郎又耐心等了大半个时辰。
而后,院门就被推开了,有人探头进来,小声问:“孔友?”
燕三郎快步而出:“鹤来湾如何了?”
来者正是傅兴。
短时间内赶了个来回,他满额大汗,气喘吁吁,衣裳从里到外湿透,还溅上枯草泥点,说不出的狼狈。这还多亏后山有吊篮,能把山下的人直接吊拉上来,否则他摸黑上山至少得三个时辰。
可他到底也完成了燕三郎指派的任务。
“官兵那些个崽种!”傅兴大骂,“果然是声东击西之计。前头猛攻西线北线分散土匪们注意力,后头又有一队人乘三条小船,走水路过来凿鹤来湾的船!嘿嘿,倒是精明,放着大船不管,专凿小船!”
燕三郎也听得紧张:“都凿光了?”这要是一艘船都没了,带着苏令文出逃的计划就得大改。
“那倒没有,我们到得及时。”傅兴嘿了一声,“他们大概来了十六、七人,而鹤来湾的守卫才三人,都被他们打晕捆起。”
“才十六七个?”出云山的水路走不了大船,官兵也派不了多少人奇袭鹤来湾,只能往船只上打主意,“要凿船也不容易。”
“容易的。”傅兴摇头,“他们在舱底先凿个小孔,倒入一种奇怪的液体,木板就会被快速腐蚀出大洞。水灌进来,船就慢慢下沉了。”
凿洞、倒液体,这套程序不难啊,十六七人可以分头操作。
“那液体气味刺鼻,很不好闻。”傅兴补充道,“我们赶到时,他们已经弄沉了十二条船。”
“这么多?”燕三郎反而长长吁出一口气,“还好不是全部,能保住几艘也成。”
“是啊。”傅兴板着脸道,“我们一露面,对方就扑上来了,那架式倒像他们才是地头蛇。”
燕三郎了然:“官兵若不把你们尽快干掉,后患无穷。”
“所以我第一时间就放出烟火了。”傅兴一摊手,冷笑频频。
第1422章 简单粗暴的办法
“这烟火一升空,他们就分作两拨人,一拨人应付我们,另一拨人继续凿船。崔判官可不干了,领着团友们把这伙人教训了一顿。”
燕三郎挑了挑眉。崔判官带去的人数不到十五人,但这都是六道神降过来的人物,原身不知道是什么牛鬼蛇神,其中许多战斗经验都比人类更丰富。
打小规模的群架,他们不吃亏。
“我们打倒了七个,剩下的见势不妙夺船而逃。”傅兴叹口气:“不过船还是又被凿穿了四艘。”
共有十六艘被毁,还都是中小船只。
“能补救不?”
“有三艘破洞不大,已在着手修补。”傅兴挠了挠头,“剩下的没法子,都成大窟窿了。”
燕三郎听到这里,就知道鹤来湾的夺船之战很是激烈,官兵也拖延了足够的时间。
“你遇上苏可兄弟没?”
“路上跟他们擦肩而过。”傅兴也很关注,“他俩都下山了,那苏令文什么时候走?”
“怕他不一定走。”燕三郎沉着脸,“他想守着流波寨。”
傅兴一怔,立觉不妙:“用什么办法弄走他,打晕吗?”
燕三郎看了他一眼。这不是个人类富商吗,怎么想出来的花招都像阿修罗和地狱道,动不动就是打晕或者下药?
傅兴也看懂除了的眼神,干笑一声:“非常时候,非常人行非常事嘛。”
“看来你也不是个正经商人。”一遇上麻烦就想走歪门斜道。
“过奖,十商九奸。”傅兴直认不讳,“有什么法子把他弄下山?”
“扣去支援鹤来湾的,山上土匪还有一百五十多人。”若想绑架苏令文下山,在这么多人眼皮底下是办不到的。燕三郎沉吟,“苏令文的确不能先走。否则他前脚刚离开,出云山匪立刻就垮了。”
“那怎么是好……”
傅兴话未说完,外头的山路上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燕三郎立刻伸指在唇前,轻轻“嘘”了一下。
听声音大概有两人,踩着路面上的水,“吧叽吧叽”从门前经过。
燕三郎也听见了他们的喘息声,格外粗重。
“快,快!”其中一人呼哧不停,“我跑不动了,你先去。”
另一人果然抛下他,大步往前。
这个跑不动的山匪靠在墙上,用力喘气。
燕三郎向傅兴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一推门出去了,兜头就问:“出什么事了?”
边上突然冒出个声音,这人被吓一大跳,见到傅兴才按着胸口骂道:“傅小鬼你要吓死我!”
傅兴是大夫的药僮子,很多匪徒都认得。
他又问一遍:“出什么事了?”
“钉子疯了!”这人呸了一口,“在鹤来湾突然劫持大少爷和小少爷,扬言要帮主立刻赶去,否则他们就下手杀人!”
“啊?”傅兴大吃一惊,紧接着“哈”地一下笑出声来,“这,这……”
这可太好了!
报讯这人呆呆看着他,傅兴赶紧转了话头:“这可太糟糕了!”
“是啊。兄弟们劝了几句,他们不听,反而拿刀架在小少爷脖子上。这是打仗打昏头了吗?”报讯人也歇够了,抬腿就往青屋的方向跑,“反了反了,人都疯了!”
燕三郎也从门里走了出来。
“你听见了。”傅兴笑得合不拢嘴,“他们来硬的。”
“钉子”不是崔判官,而是另一个被神降了的土匪浑号。燕三郎记得,上这人身的千红山庄玩家来自修罗道,名作原拔。
是来硬的,拿苏可二人威胁苏令文。
这也是个办法,指不定成功了呢?燕三郎挑了挑眉。不得不说,有时候,越是粗暴简单的办法反而越实用。
……
鏖战中的千岁一转头,就看见了对岸的烟火。
出云山的山路十八弯,转过这一弯就到湖边。青龙河和白龙河在这里汇聚,所以这个湖就叫作双龙湖。
湖面异常开阔,若在白天欣赏,大概是波光粼粼的美景。不过入夜之后,众人眼前只剩下漆黑一片。
现在官兵和流波寨所在的山头只隔着这么一个大湖,而湖对岸就是鹤来湾。
糟了。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奇袭鹤来湾的行动不顺利。
但山上的官兵无法支援水里的同伴。他们远在湖的另一侧,水性再好的人也没法子游过去。
她抬头远眺中军,发现白夜已经快速赶往胡奇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