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那层结界,四周景色竟是陡然大变。
仙山之中自有灵气,点点灵光如萤缭绕于茂林之中,外人的到来,惊醒了沉睡的虫鸟,它们振翅而飞,盘旋于这夜色之中,美得不似凡间。
这里就是敖岸山?
鸟女人为何来此处找祸斗?那大火狗来了,不得把这好地方直接烧穿?
第77章
短暂诧异后,亦秋发现自己又犯蠢了。
分明昨天系统刚说过,敖岸山以神力结界隐于人间,里面住着一位名为熏池的上神,还养着一只走哪儿淹哪儿的四角白鹿,此地怎么可能让一只大火狗给烧了呢?
等一下!
走哪儿烧哪儿的黑狗,走哪儿淹哪儿的白鹿?!
原来,那宝才系统真没有在说废话,水能克火,三岁小孩儿都懂的道理,她怎么就脑子宕机了,完全没有想到呢?
幽砚在原著里就可喜欢借刀杀人了,如今她自己不是祸斗的对手,自会想法子利用别的力量将其搞定。
系统,昨天你说的那个,发大水的鹿,叫什么来着?它很厉害吗?比祸斗还厉害吗?
【夫诸是《枯枝瘦》世界观中的上古凶兽,身形似白鹿,长四角,兆水之兽,相传它出现的地方,都会发生水患,现已为上神熏池度化,成为了敖岸山的守护神兽。】
果然是个厉害的家伙啊,难怪幽砚会来此处,这就不是来找大火狗的,而是来找灭火器的。
不过,此地有上神居住,幽砚身为魔界之尊,如此大摇大摆地闯入此地,真的合适吗?
幽砚,你伤还没好亦秋凑到幽砚耳旁,小声提醒道,我看这里不一般啊,像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仙人居住,我们这样破门而入,是不是太
亦秋话音未落,便见四周草木鸟雀竟都化作了几乎静止的水墨之态。与此同时,天地皆变为了水墨画卷。
那是一幅好似能够囚禁万物的画卷,而那画卷之中,唯有墨色灵光如水流般缓缓流动。
一股强大的灵压忽自四面八方而来,亦秋下意识朝幽砚靠去,便见幽砚一手将她护于身后,单手撑起一方灵力结界。
何方妖魔来此,扰我敖岸清幽?
出声询问之人,自这幅以天地为纸,生灵为墨的画卷之中踱步而来。
他以玉簪束银发,身着一袭墨色长衫,面容清俊,手不持寸铁,只摇一把绘着无眼之龙的折扇,一身仙骨傲然,不怒而威。
画境之中,幽砚一头长发散去了墨色,唯余那暗沉的红。
她抬眼望向面前之人,不紧不慢,淡淡应道:我若此刻去往天界,帝俊那老头都得礼待我三分,你却问我是谁?熏池,你怕是清闲日子过久了,脑子一起糊涂了。
你竟敢直呼天帝名讳?你是熏池目光不由凝滞,片刻迟疑后,他看见了幽砚腰间那根系着另一只小妖的水色长鞭。
一时之间,他的神色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赤发、金瞳、吹雪鞭,你是魔尊幽砚?!
天魔两界许久未曾开战,你们都应知晓,那是我顾念昔日昆仑那点「旧情」。
幽砚扬起一丝唇角,抬眉冷笑,怎么?如今我离了魔界,来寻你们这些仙啊神的叙叙旧,你们就这么待客啊?
熏池微微蹙眉,短暂犹豫了数秒,终是抬手于半空之中画出一道法印,只一瞬,便将四周神力撤去。
虽然谁都知道魔尊幽砚于昆仑不会存有任何「旧情」,可天魔两界间那微妙的和平确实已经持续千年之久,若没有十足把握诛杀眼前魔女,那便确实不应得罪。
片刻沉默后,熏池折扇一摇,修补了幽砚身后那方破损的结界,这才对着幽砚行了一拱手之礼:敖岸山已有数千年不曾现世,不知魔尊此番前来,所欲何求?
上神的日子属实悠哉。幽砚目光于四周淡淡扫了一遍,笑道,人间有难,上神可管?
熏池神色严肃道:人间自有人间劫,若非魔祸降世,仙神不可轻易插手人间之事,此乃天道法则。
幽砚听了,牵着身旁一脸懵逼地亦秋向前走了两步,问道:不知在上神看来,我入这人间,可否算得魔祸降世?
熏池一时失语,皱眉凝视幽砚许久,似是想从她眼底看出她到底意欲何为。
幽砚见他不答,便也不再捉弄,只淡淡说道:不必紧张,我今日来此并无恶意,只想借夫诸一用。至于这缘由,或可理解为,人间有难,你们这些仙神碍着天道法则不敢管,我这个魔头看不下去,便只好多管一下闲事了。
我已说得十分明白,人间自有人间劫,别说战火缭乱、朝代更迭。
纵是沧海化作桑田,亦是天道使然,仙妖神魔皆不应以一己之力扰之!
熏池皱眉道,我再说一次,夫诸不会离开此处,它的力量远超你我,并不属于人间。
你们神仙可真是顽固。幽砚反问。
魔尊,请回罢!熏池说罢,甩袖转身,负手而去。
幽砚跟在了他的身后,道:它应就在这山中,我会去寻它。
熏池漠然应道:就算我应允了,它也不会跟你走,凭你之力,怕是带不走它。
它会同我走的,我有办法让它心甘情愿地跟我走。幽砚说着,停下步伐,闭目施展起了搜灵之术。
幽砚!你到底想做什么?熏池转身以灵力将其制止,皱眉怒道,夫诸乃是上古凶兽,它的力量,不是你驾驭得住的!
这就用不着熏池上神操心了。幽砚应着,再次将搜灵之力外释。
熏池不由恼怒,竟是一言不合,再次动手。
画龙的扇面展开,只一瞬便逼近了幽砚。
幽砚旋身避过,脚下步子方才站稳,便已于那电光火石之间,赤手空拳、寸步未移地与之对上数招。
墨痕与幽绿的灵光来回交错,亦秋呆立在旁侧,看得那叫是一个心惊胆战、目瞪口呆。
人人都说神仙打架,殃及池鱼,可她就站在幽砚身侧半米处,两人过招之时衣袂都飘到她脸上了,也不曾受到一丝擦伤。
可没有受伤并不代表没有受惊。
当幽砚将吹雪从她腰上抽离之时,她就像个陀螺,身不由己地转了几圈,若非灵根大涨后下盘底子好了许多,差点便要摔到地上。
下一秒,一神一魔之间的法斗愈演愈烈,亦秋吓得躲到一棵大树后头,心有余悸地围观了起来。
看着看着,她想起幽砚伤势未愈,一时有些担忧。
这鸟女人也真是的!不就是借一头鹿去搞一只狗吗?这些神仙又不会真不管人界死活,把话说清楚不就完事儿了?
亦秋忍不住跳到树外,焦急地喊了起来:幽砚,别打了!熏池上神,我们没有恶意的,有话好好说嘛!
然而不管她怎么喊,眼前二人都没有半点停下的迹象。
短暂沉思后,亦秋深吸了一口气,将灵力聚于双手。
口水,自羊驼小妖的嘴中tui了出来,它们停滞于半空之中,在羊驼小妖微弱的灵力催动下,膨胀并分裂成了无数的唾沫星子,喷水车洒水似的,直逼面前打得不可开交的二人。
如此微弱的攻击,自是无法伤人,可无论熏池还是幽砚,都在那一刻飞身后撤了两米之远。
亦秋能够读懂他们眼中的诧异。
因为那诧异,和她心底想要吐槽的话简直一模一样。
噫!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进攻方式!
额,那个亦秋挠了挠头,眨眼道,你们不要再打了!
此时此刻,幽砚与那熏池隔了少说五米远,打是暂时没打了,却是谁都没有放下手中的武器。
有话好好说啊!亦秋说着,连忙上前拉住幽砚的手腕,道,幽砚,有话好好说,什么都能商量的嘛!
我好好说了的。幽砚目露不屑,低眉理了理衣襟,淡淡说道,是他先动的手。
熏池道:我不知魔尊到底所求为何,可夫诸既已选择长留此处,我便要护它一世安宁。
幽砚反问:哪怕祸斗重临人世?
什么!熏池闻言,神色大变,持扇之手,不由得捏紧了几分,不可能
不可能?幽砚轻笑一声,伸出曾被祸斗伤过的手臂,以灵力从中逼出了一阵天火余毒。
这
祸斗之力,你应认得。幽砚说着,将灵力收回,淡淡说道,半月前,我于芜州遇见了它,内伤至今未愈,否则就凭你,也配对我出手?
熏池犹豫片刻,皱眉道:此事不应魔尊插手,更不该找夫诸人间若有难,我会告知天界,魔尊请回罢!
诶,你这神仙怎么回事?不是说了「魔祸降世」便可插手人间之事吗?
亦秋皱眉问道,那祸斗如此凶狠,放任它留在人间,必成祸患!我们不过是想借你家白鹿一用,怎的这么小气?
魔尊既然伤势未愈,那还是多多修养为好,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逼我出手送客!
熏池有少女之声,从身后传来,轻柔而空灵,恍若沉入梦境。
熏池默然,闭目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亦秋连忙循声望去。
只见一头白鹿自林中走来,头生四角,周身似萦绕着一层柔和的白光,优雅而又无比洁净。
它说
熏池,两千年前,我若选择面对,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这一次,我不能再逃了
第78章
听我说个故事吧。白鹿轻声说道,听完,你们再决定是否要杀了祸斗。
上古时期,混沌初开,鸿钧未讲道,女娲未造人,三界以妖为正统。
盘古遗留世间之力,经六道轮回,赋予巫族天生神通,后巫妖两族分庭抗礼,妖据天界而立,巫据地界而生。从此,世间便有了神魔之分。
而这世间,除去神魔,还有诸多中立妖兽,行于人间。
后女娲抟土造人,置于人间,人族太过脆弱,难与妖兽共存,天庭便依天道制定法则,以善恶评定万物生灵,以此守护人族。
妖兽便也是从那时起,被分作了神兽与凶兽。
可有的妖兽,太过强大,生来便会为人间带来灾厄,这与善恶是无关的。熏池说着,望向夫诸,不由得轻叹了一声。
亦秋停下了拨弄池水的手指,抬眼之时,目光不自觉望向了幽砚。
夫诸出现后,熏池的态度再不像先前那样强硬。
此时此刻,她们坐在敖岸山中的神鹿池边,饮着山间朝露沏的清茶,听这遗世已久的熏池与夫诸,说起了两千多年前的一个故事。
原来,熏池并不是夫诸的主人,他只是给了夫诸一个容身之所。
夫诸生性温和,可上万年来,一直被天人两界视作凶兽。
只因它拥有着太过强大的力量,却一直无法很好的将其控制它去过的地方,必见大水,它行过的城镇,必遇水患。
它没想过伤人,可纵然逃窜在人间的每一个无人角落,也依旧还是会在不经意间伤害到无辜之人。
熏池说,这世间很多事是不公平的,天道法则以善恶评定万物生灵,可善恶又该以何种标准去评定呢?
幽砚冷笑道:还不都是由你们这些仙神评定?
熏池没有否认:随着人族渐兴,天庭下令,诸仙神下界降服凶兽,守护人间我便是在那时,遇上了夫诸。
夫诸虽被称作凶兽,却从未想过伤人,心地善良、性情敏感,像个不曾长大,却又没人疼爱的孩子。
为保下它的性命,熏池便对外声称自己已与它缔结血契,将其收作了一只灵兽。
可实际上,他并未剥夺这个孩子的自由。
他将它带回敖岸,一次次从那被水淹没的卧房之中醒来,无奈却又不厌其烦地教它如何控制自己的力量。
这样的情况,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夫诸终于修出人形,能够稍稍控制一下自己的力量了。
而那时的人间,正处一片慌乱之中。
上古凶兽祸斗忽然现世,为人间带来了可怕的灾劫。
祸斗生性凶残,又能使天火,可焚毁仙神三魂七魄,一时之间,就连水神都束手无策,其余仙神更是没一个能想出法子。
夫诸得知此事,自愿前往一战。
这一战,一追一逃,持续百年之久,祸斗终是败下阵来,显出弱小的原身,因伤重而不停轻声呜咽。
夫诸一时心软,请求熏池像当年收留它那样,将祸斗一同收容。
可这些年来,祸斗作恶多端,天地难容,其本性更是极为恶劣,这让熏池心底生出了犹豫。
我能制住它。那时,夫诸坚定道。
熏池思虑许久,终是以自身神力封住了祸斗大半修为,顶着来自天庭的诸多压力,将其带回了敖岸山。
他说,他至今仍不知那个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后来发生了什么?亦秋忍不住追问。
只见那白鹿缓缓闭上双眼,鹿角忽如枝丫般发光生长,短短数秒,便开出几朵无比洁白的花。
微风一吹,花儿便随风零落,飘至亦秋与幽砚的身前。
亦秋惊叹着将其捧于手心,只见熏池指尖于神鹿池中轻轻拨弄出了一个小小的漩涡。
下一秒,池水染墨,四周的一切都渐渐虚化,直至彻底黑暗。
所有光线消失前,亦秋下意识抓紧了幽砚的左手,她很快感觉到了对方平淡的回应,一时心安许多。
当视线再次清晰之时,熏池与夫诸都已不见,此处还是那个神鹿池,可四周景象却与方才有着有许多不同。
是季节的不同,是花草树木生长的地方不同,这些不同太过明显,无需多么细心,只一眼便能看出差异。
这里是亦秋站起身来,不由自主地贴近了正在打量四周的幽砚。
熏池的画中境。幽砚说着,伸手触碰了一下旁侧树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