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气人的是,那为安姓少爷,居然在自己指挥不利,害得城门失守之后,自己落跑了!
他跑就跑吧,居然还带上了虎符!让别的将领也没有指挥军队的机会!
加上这年冬天下了好大一场雪,大雪封山,赌住了大军后退的路,也延误了军情,当边城被夺的消息传入皇城时,已经过了半个月了!
衡明世得到的消息也只是比安太后快上一些而已,也是因为那场大雪封山,暴风雪吹了几天几夜,金雕估计也被风雪折腾得够呛,在把急报送到衡明世这里时,可怜的金雕已经瘦得不成样子,身上的羽毛色泽都黯淡,有好几处地方还混杂这已经干了的黑血。
衡明世赶紧让鹰卫把金雕带去方太医那里救命。
被当成了兽医来用的方太医也没抱怨,知晓这金雕勇武,翻山越岭将军报送到皇宫,很是疼惜,照料得十分细心。
衡明世则连夜来到了封府,和封老将军商议此事。
第78章 :践行
第二天的朝堂上,安太后果然提及此事。
毕竟,涉及国土失守,事关重大,即便知道是因为自己家族里那个不中用的东西惹下的祸事,也得说出来,好歹先把边城夺回来,再说其他。
封老将军主动请命,表示愿意带兵前往北疆,增援被困在雪山的军队,夺回失去的边城。
封启也请命出兵。
两人一前一后的出列,并未叱责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安姓少爷,也没有直接提边疆百姓危亡,更没提什么垣国国威扫地,而是直接提一句:近两月来居家休养,静心研观神机玄着,间或有不解之处,便找高一算,得知今岁之时利运数,全在开年之初,开年和顺则今岁和顺,开年坎坷则今岁坎坷。
通俗来讲就是,劳资去算过命了,今年一整年的国运都看年初了,年初过得好,全年都好,年初过得不顺,全年不顺。
这些说辞都是衡明世昨晚上写好稿子,让封老将军背的,最好还能附带几滴眼泪,用袖子一擦抹,展示效果一定更好。
可惜,无论是封老将军还是封启,都挤不出眼泪,只能作罢。
好在最终的呈现效果还是不错的。
至少,安太后真的开始考虑,要不要再让封老将军领军去北疆增援了。
衡明世太了解安太后这人了,这时候封老将军要是提一句这都是安氏那竖子无能,害苦了边城百姓,那安太后肯定会认为封老将军这是在暗指她点将不擅,用人不当,心里有肯定会不爽。
同理,如果封老将军和安太后说什么百姓深陷水火之中,或者垣国国威因此受损,安太后肯定也会觉得封老将军这是在暗讽自己。
唯有将事情扯到了玄学上,安太后才有台阶下。
她可以怪这都是天意,天意如此,和她没关系。
反正就是不能败了她的面子,不然她记仇得很。
封老将军给了安太后台阶下,安太后才会考虑要不要让封老将军最后统率一次兵。
原本衡明世连夜去和封老将军探讨,并拿出这些话稿的时候,封老将军一开始是拒绝的,直到衡明世和他讲清其中利害关系,封老将军才抚须感叹一句:陛下真是一颗七窍玲珑心!
衡明世耸耸肩:可惜逃不脱这提线傀儡命。
视线再转回到朝堂上,安太后得了封老将军的台阶,加上有其他朝臣出列,表明了出兵增援,夺回边城的态度,安太后最终点头应允了封老将军,让封老将军带三十万皇城军,前往北疆救援被困在雪山脚下的戍边军,再一举夺回失守的边城。
不过,安太后只是应允了封老将军,没有答应封启,封启还是得留在皇城。
衡明世坐在皇位上,看着低垂着头默默退下的封启。
说起来,封启已经从将军的位置上退下了有三年多了,御前侍卫这一职听着倒是挺好听,可是实际上,却连个实权都没有,安置在衡明世身边的亲兵,都是安太后拨过来的人马,听的也是安太后的命令,就像之前的刺杀事件一样,那些亲兵看着围在衡明世身边,威武得很,实际上,真遇到了什么事,跑得比谁都快。
而衡明世自己养的鹰卫们,也只听衡明世的命令,和封启顶多就是一个共事的关系而已。
封启之前好歹也是靠砍贼寇敌人的人头,堆上去的战功,年纪轻轻就靠战功坐上了将军之位,可以说是未来可期,偏偏就要受权势逼迫,受制于皇城,受限在皇宫里,给一个傻子皇帝当一个没什么实权的侍卫。
这一次的请战,封启肯定也是抱着一丝期待的吧?
期待自己能再一次坐上战马,拿起长枪,上阵杀敌,击退贼人,夺回失守的边城。
可惜,事与愿违,安太后这是铁了心的不让他有半点掌握军权的可能。
三十万大军火速集结,并于两日后启程。
时间很赶,很急。
更令人担忧的是,这三十万大军,有一半都是长期驻守在皇城的军队,没有真正上过战场,没见识过战场的血煞凶残,更没见识过汗国大军的凶悍。
也就是说,其实真正能用的,也就是封老将军两月前带回来的那十五万封家军。
封家军勇勐善战,封老将军回来时,留个将近五十万驻守边疆,现在边城城破,也不知道那些驻守边城的封家军如何了。
想也知道是凶多吉少。
衡明世站在皇城城门上,例行给启程的大军送行。
衡明世也不是第一次给大军践行了,毕竟,身为一个金色的吉祥物,他都是逢场必到的。
目送大军远去,马蹄踏起滚滚烟尘,衡明世抬起手,按住了自己的心口。
在那里,心血沸腾,震如擂鼓。
何时,他才能坐上战马,挥开长鞭,在尘烟滚滚之中,离开这于他来说,形如囚牢一般的皇城?
城门就在脚下,他距离离开这座繁华的囚笼,其实不过是一墙之隔而已。
皇上!高公公惊恐地尖叫一声,和帝王一起来给大军践行的诸位大臣循声回头,便就看到,那身穿金色龙袍的傻子皇帝,竟是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爬上了城墙!
此时此刻,那金色的身影就站立在城墙之上,一脚之下,就是数丈高城。
长风唿啦一声刮起,冕旒在风中敲击,发出阵阵声响,金袍肆意翻飞,仿佛下一刻就能带着他飞下高城,摔得粉身碎骨。
偏在此时,衡明世的视线还眺望着远方,仿佛对自己着危险的处境无知无觉地,甚至还往前迈了一步!
皇高公公吓得不敢高喊,生怕声音惊扰了眼前的人,反倒害得圣上真的跌下高城。
其他的大臣也皆是敛声屏息,有些是真的担心圣上摔落,有些则沉默看戏,有些则是被眼前的场景惊住,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这傻子皇帝,竟已经长大了吗?
当初那个才刚刚上位的小皇帝,不过才是一个瘦小的萝卜头而已啊。
他们这些老臣,上朝的时候极少往傻子皇帝的方向看,这会儿看着那被风吹起的金龙袍,以及被金龙袍勾勒出的身形,竟是依稀能看出了挺拔高挑的弧度。
瘦弱娇小,不堪大用这八个字,在这个金色背影之下,在这烈烈狂风之下,竟是被吹得荡然无存。
这一刻,留在所有大臣的眼里,烙印在心里的,是一个全新的形象。
生得丰神俊朗,长得挺拔高挑,这模样,免不了让一些辅佐过先皇的大臣们有那么一瞬的恍惚。
曾经先皇年轻时,也是个俊美非凡的美男子啊!
这就是血脉的强大吗?
恍惚只在一瞬,很快有人反应过来,大叫一声护驾!快护驾!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陡然闪过,带起了一阵风,来到了那金色身影所站的城墙下,抬手一捞,竟是直接将那仿佛下一刻就要迈出城墙的人捞入怀中!
金色的身影被那黑色的身影搂抱着,回到了围墙下,一场虚惊过去,众人才看清,那救下圣上的,是封家的二少爷,曾时的封小将军,封启。
皇上,墙上风大,小心龙体。封启将人抱下来之后,便把衡明世放到了地上,抱拳行礼。
衡明世却仿佛没感受到方才自己的行为有多危险似的,道:爱卿们,朕方才,听到了很多声音,看到了很远很远。
众臣面面相觑,不过大多人都没把衡明世这话放在眼里。
这风这么大,说话都要大声些,才能听到,又如何会有除了风以外的其他许多声音?
至于看得远,那还不是因为他们现在站得高吗?
可就在这时,衡明世突然双手捂头,发出了痛苦地闷哼声,而后一头栽进了封启的怀里!
封启连忙将人抱稳了,伸手往衡明世鼻下探去,却感觉自己的手指被轻咬了一下。
封启:很好,是装的。
由于衡明世选好了晕倒的角度,所以众人并未看到封启原本是想探衡明世鼻息的手指被轻咬了一口,还真当时衡明世晕倒了,连忙传唤太医。
有方太医做假,衡明世顺理成章的大病一场。
与此同时,皇城里也渐渐传出了一些舆言,说帝王在给大军践行之后,突然像是被什么魇住了似的,一下子登上了城墙,站在只差一步就要坠落的地方,远远眺望,后来被封小将军救下之后,又说了一些奇怪的话,而后就陷入昏迷,大病一场。
有人觉得这是一种不祥之兆,也有人觉得这是帝王获得了上天的指点,听到了上天的声音。
总之,不管宫里宫外怎么说,衡明世都打定了主意装病。
有姜太医和方太医在,衡明世并不担心自己的病情会被发现,
衡明世这一次装病,也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
安太后近来好似察觉了些什么,对他的试探是越来越多,饶是衡明世对自己的演技很有信心,也有些吃不消了。
既然如此,倒不如直接装病。
第79章 :大怒
衡明世装病,早朝上自然就没了他的身影,不过其实早朝有他没他都一样,反正左右都轮不到他来说话和决策。
而近期早朝上议谈的事情,自然就是现如今的北疆战事。
这一次的战事严峻显然超出了安太后所料,那些南下的汗军这回异常凶悍,竟是一路闯破了三座城!
一封封战报传到宫中,让原本对此战不甚在意的安太后也开始紧张起来。
毕竟,谁也不想成为那个丢了江山的千古罪人。
然而,事情并没有按着期待的方向发展。
边城的那一败,就仿佛败去了垣国的运数一般。汗军气势大胜,势如破竹,垣军却是节节败退。
距离封老将军率军增援北疆,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可捷报依然没能传来,反之,汗军却已经一路攻破了五座城池,要不是虞城有一道湖城大河为阻,只怕汗军的脚步还要再向垣国皇城迈进一些。
封启实在没忍住,再一次在朝堂上,恳请与汗贼血战。
安太后未允。
事实证明,衡明世的猜测是正确的,安太后已经认定了封启的忠诚对象是衡明世,所以咬死不肯再让封启拿到兵权。
之前能容许封老将军再领军出战,一来是因为情形确实危急,二来则是因为封老将军确实老了。
常年驻守边疆,到底还是消磨了他的岁月,让仅过耳顺之年的封老将军,就苍白了头发,皱纹爬满了面颊。
让一个花甲老将在这个时候肩负重任的出战,安太后何尝不是想着,让封老将军最后发光发热一次呢?
又过了半月,虞城请求增援的军报传来,封启再一次请命出战。
安太后还是不允。
其实,增援是必须要的,关键是谁能担得起这个带兵的重任,安太后自然早就看好了一些人,可那些人平日里谗言媚上,临到这种危难时刻,却是各个推脱,竟是没有敢主动站出来表态请战的。
好不容易有一个站出来了,居然还是想割地赔款求和的。
安太后气得差点没亲自上前,把那怂货挠成个大花脸!
这一点,衡明世难得和安太后站在了同一线上。
人家都打上门来了,求和?笑话!
先别说人家会不会答应,就看家国尊严上,这般胆怂懦弱,肯定会叫汗国轻视!
安太后视权如命,一生都在追求做一个盛国的万人之上者,她没有抓壮丁征兵去对外扩展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任由别人打上门,还被夺去了五个城池?
在这种时候求和?
更加不可能!
她的自尊心不允许!
安太后没有放下身段,扑上去挠那个提出这种破建议的大臣,而是皱着眉头一甩袖:刘太傅怕是累了,日后还是要注意休息,免得神智不清楚,胡乱说话。
刘太傅满头冷汗瞬间就下来了,是微臣失言了,求太后娘娘恕罪!
安太后重重拍在了扶手上,冷声道:吾大垣寸土,岂能叫那些粗蛮贼人夺去!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定然是原封不动的护着!半寸不得让!不然,岂不是要叫天下人耻笑?岂不是要叫那些蛮人耻笑?日后若是下了黄泉,还有何颜面面对列祖列宗?
安太后表情愤怒地看着刘太傅:三岁小儿尚且已经知晓护食,你却是连这般粗浅的道理都不知!
刘太傅被骂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羞耻得仿佛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衡明世的病假期结束,但还是装得很蔫吧的坐在龙椅上,视线落在刘太傅身上,依稀记起,好像之前那个进了军营不足半个时辰,就哭唧唧地跑回去的少爷,貌似就是这个刘太傅的庶子。
因为自己的庶子当了逃兵,这位太傅在皇城中可是被笑论了好长一段时间。
安太后发了一通火,朝上就没人再敢提求和的事情,但是论到请战,却只有封启一人敢出列,别的人都统一低头看地,假装自己不存在。
安太后不想让封启领军,可她看好的大臣又不敢冒这个搏命的险,就很生气,怒斥了一句无能庸碌,而后转身就走,竟是连退朝都不管了。
衡明世冷不防获得了一个没有安太后在场的早朝,而其他大臣也被安太后的那一通怒火震慑住,直到安太后走了之后,大臣们都没敢出声或者动弹。
衡明世的视线在大殿下一扫,最后落到了老丞相身上。
丞丞呐~你可知,母后为何生气呀?衡明世故作后怕地拍了拍胸口,好似自己方才也被生气的安太后吓到了。
他这动作不出意外的收获了一干鄙夷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