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人声渐浓,龙唐初醒,头晕脑胀。但是口干舌燥,尤为难耐,不由得起身颤颤巍巍地走到桌前,匆匆倒了一杯凉茶一饮而下。窗外晚风习习,斜阳穿过杨柳,在院子里星星点点的飘洒着,这时,一位身着吴地装饰的年轻女子迈步进院子来。她梳着苏吴素雅大方的发髻,新描的柳叶眉,湾湾如水,淡淡的胭脂,如画,淡蓝色的丝绸贴着肌理凹凸有致的身材尽显无疑,鞋子,绣着兰草的白色布鞋。她就从门口跳了进来,女为悦己者容,她双手叉腰,微微一笑,一双含情脉脉的大眼睛望着龙唐,微红着脸,浅声说道:“龙唐哥哥,唐姐姐给我选的,我穿这身衣服好看吗?”
龙唐手捏着茶杯,还没来得及放下,就顿在了半空中,他仿佛有些看呆了,倒不是因为黄琴有惊世绝伦的美,而是被这巨大的改变所造成的视觉冲击所惊讶得呆了,他以前从未想过一个辽东的野姑娘穿上江南的衣裳会是什么模样,此刻,他知道了,美,很美,和江南烟雨中的女子一样美,尽管他对于江南所知不多,但也看清楚了,和自己想象中那款款的江南女子一样美,而黄琴还有一些江南女子没有的活泼和俏皮,更是让龙唐如痴如醉。沉吟许久,才回过神来,浅浅地笑了笑,认真地说道:“好看,足以羞煞整个瘦西湖了。你要是去廿桥上走走,也许,瘦西湖都得失去了光彩。”
黄琴听完,内心中乐开了花,笑靥如水,跳跃着跑到了龙唐身边,挽着龙唐地胳膊,柔柔地说道:“龙唐哥哥,你是不是在取笑人家?”
龙唐随手牵过了黄琴的手,一本正经地说道:“没有。我是认真的。真的很好看。”
黄琴坐了下来,笑着回道:“真的呀!我不知道什么好不好看,所以就拜托蓦秋姐姐给我选的。她还说你会喜欢这身打扮的。”
龙唐苦笑了一下,回道:“噢!难得她有心了。你们这才相处了一天,这就有感情了?早上不是还不喜欢她的嘛?”
黄琴傻傻地笑了下,回道:“哪有,我只是不喜欢让她当龙唐哥哥你的主人。对啦,龙唐哥哥,你身子好了没?我用三百年的野山参给你熬了鸡汤,我这就盛去。”言罢,黄琴开心的一蹦一跳的出门去了。
翌日清晨,也许是老山参起了作用,龙唐大清早便从一些香艳的俗梦中醒来,觉得浑身充溢,起身换了身衣裳,便走出了房门,晨光正好,天蓝柳绿,鸟声依稀,露水顺着杨柳叶滑落下来,清凉之感,油然而生。龙唐走出了院子,从后院的小门走出去,漫步在瘦西湖的堤岸上,清晨,路过的都是担菜的农人和小贩,他们都无瑕顾及瘦西湖的晨光。盛夏,阳光未出时分,是一日中最美的时候,杨柳生机盎然,湖面明镜,无一丝褶皱,倒映着石桥亭阁和杨柳依依。龙唐一路边走边想,昨夜小姑娘自伺候自己喝完参汤后,便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在扬州人生地不熟的,跑到哪去了?传言一个人失眠是因为进入到另一个人的梦里,难道说她昨晚没怎么入睡?
龙唐就绕着湖岸走走停停,远远就望见,一座石桥上,一位女子在练功,而另一个女子坐在一旁的石亭中,享受着清晨的凉爽。龙唐不由得笑了笑,心想,这小姑娘,不消一日便拜在了唐蓦秋门下,不过转脸一想,她为了能留在中原留在自己身边,也是费了许多心思。她,是多么单纯的一个小姑娘。随及,龙唐看向亭中依旧高傲冷漠的唐蓦秋,心中有无数心思和遐想,他永远也捉摸不透那个女人心里想的是什么,为什么要去做一件事,她的心思是如此的神秘,神秘到不对任何人敞开。然而这份神秘,也会吸引许多久经江湖的男人。龙唐并不知道昨日师父有没有去见过她,与她说过什么,但是他知道,倘若他自己能有那么一丝的机会能俘获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的芳泽,那必然是他学会那天下第一刀。那一刀,到底是怎样的一刀,无论形神,都不足以让他顷刻间顿悟。
龙唐静静站在垂柳之中,远远地看着黄琴略显笨拙地舞着唐蓦秋教的剑法,唐蓦秋的剑,讲究的是以意动剑,所以剑式平缓,无剑胜有剑,而像黄琴这般几无根基的人若要练习唐蓦秋的剑,着实需要许多天资去领悟。龙唐不由得有了些失落,转身慢慢的往回走,去小巷中吃了几个扬州特色的包子,而后坐在码头边,看着桥下的流水。流水缓缓,心思缠绵,怎么也静不下心来,阳光乍起,愈来愈热,龙唐愈来愈烦闷,直到一艘装扮极为华丽的大船停在码头边,一位妇人领着两位漠北装扮的男子走下了船,妇人三十多岁,风姿卓越,每一步姗姗款款如流波,引人如坠深渊,勾人心魄,那丰满的身姿被贴身的丝绸凸显得淋漓尽致,那雪白的肌肤透过淡青色的丝绸让人仿佛看见了漠北入春后的最后一场小雪。她款款的下了船,让龙唐不由的想起昨夜梦中的景象,也许是由于老参的作用,不由得脸红发烫,内心有了些紧张和羞愧。
龙业上前,轻轻地搀扶着妇人,从码头走上来,妇人是吴晴,只是今日身边没了四位书生意气的江南公子,却多了龙业和龙将两位漠北莽汉。龙业一只手轻轻的扶着吴晴的腰身,另一只手挽着吴晴的胳臂,从码头上走了上来。龙业抬起头,望着龙唐,微微一笑,说道:“我正愁找不到龙邕的府邸,你就来了。”
龙唐没有说话,只是拱了拱手,笑了笑,望着三人。吴晴似有似无的抛来一双风情万种的眼睛,让本不算炎热的夏日多了许多热浪。龙唐哪经历过这样风情万种的女人的撩弄,不觉间便有些血脉喷张,于是转脸不再看她,浅浅地说道:“诸位,请。”言罢,便迈步向前往巷子走去。
龙唐引着三人走进了宅院,龙邕似乎刚刚起身,正用茶水漱口。他白裤白鞋,上身就披着一件淡紫色的丝绸衫,结实的胸膛就袒露于外。猛然间见龙唐领进来一位遗世独立的美人儿,正凝神注目,欲仔细欣赏一番。未成想,紧跟妇人身后,龙业和龙将迈步走了进来。不觉间意兴阑珊,将含在嘴中的一口浓茶吐了出来,用棉布擦拭了嘴上的水渍,挥了挥手,吩咐丫鬟端下去,而后,拱手道:“不知漠北王折节下顾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实乃臣莫大的荣幸也。漠北王不在漠北王城,却来我这淮南扬州,所为何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