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景川转头看向她,苦笑道:“你是唯一一个,不劝我放下的旁观者。”
林妙抿嘴:“你若是心里不痛快,在我面前无须遮掩。”
徐景川突然紧紧抱住她,语气略带哀伤:“我只是想,有个人能懂我,一直陪伴在我身边,足矣。”
林妙愣了下,才试探着抬起手去拥抱他,一只手轻拍他的背。
这一刻,她觉得是她离他的心最近的时候,也是他最需要她的时候。更是他唯一在她面前展露的脆弱。
天色完全黑透之前,徐景川才与林妙告辞,回了徐国公府。
刚进到花厅,便看见王氏坐在主位上,一副威仪严厉的样子,紧盯着徐景川。
徐景川干脆停下脚步,冷淡问道:“看姨娘这样子,是打算向我问罪?”
王氏倒抽口气,强忍着怒气道:“景川,你可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徐景川好笑道:“十几年前,您不顾国公府长辈反对,毅然跟着我爹来到国公府时,可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王氏恼怒:“是你父亲执意带我回来,我与他已有了孩子,他总不能置我们母子于不顾。”
徐景川呵呵笑着点头:“也对,能收住我爹的心,能从一个外室成为妾,又从妾成为平妻,成为国公府的当家主母,逼死我娘,实在是您的本事。我只是个晚辈,没资格说什么。”
忽然又阴冷了脸:“但无论如何您也不可能是我的母亲,我终究是国公府的嫡子,你又有何资格在这儿摆着当家主母的架子教训我!”
王氏倒抽口气:“你不仁不孝,便是触犯了家法。”
“我乃陛下亲封的朝廷命官,如今除了陛下,无人能处罚质问我。你不过后来者居上,谁给你的底气,向我兴师问罪?”
王氏气急:“你如此不通情理,非要将你父亲气死吗?”
“他若心中无愧,又岂会将我所说之话放在心上。”
徐景川愤然一甩袖,转身往游廊左方走。
王氏气的胸口剧烈起伏,搭在扶手上的手紧攥着,强忍愤怒。
徐景川刚走了没几步,又碰上大哥徐立川。
徐立川无奈的摇头叹气,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算了,你也没错。”
转了身,便要走。
徐景川突然开口:“大哥,他……怎样了?”
徐立川叹息:“父亲没事,你不必担心。若实在担心,就过去看看吧!他这会儿不知道醒了没。”
徐景川犹豫着,看徐立川走远了,才折转方向去徐国公的卧房。
这会儿守在房内照看的,是二少夫人秦氏。
瞧见他来,秦氏轻声问:“方才去哪了?怎么突然不见人。”
徐景川走至床边,淡淡道:“去了趟别苑,陪妙儿一起吃了饭。”
秦氏无奈的摇头:“父亲都病倒了,你倒还有心情吃饭。”
徐景川心里憋闷:“当年我母亲病重,他还有心情娶平妻,我如何就吃不下饭。”
“……”秦氏无言以对。
片刻,徐国公缓缓睁开眼,视线从模糊到清晰,瞧见徐景川,轻声喊:“景川。”
徐景川面色冷淡,走近床边道:“醒了,便是没事了,我去叫人给您准备些吃的。”
见他要走,徐国公急忙拉住他的手,双眼含泪:“景川,是我对不起你母亲。但错已铸成,我这个做父亲的,只是想在你身上弥补,不想让你走错路。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想尽办法的成全你。那个林姑娘,你若想要,我答应让你纳她为妾。”
徐景川嗤笑:“纳她为妾,父亲是在侮辱她,还是在侮辱我?”
徐国公蹙眉:“以她的出身,换做别人,根本不会让她踏进国公府的大门。你听父亲的,国公府世子之位是你的,世袭的一切都是你的,但若要立你为世子,你往后娶的,只能是名门贵女。”
“你以为,这些是我想要的?”
徐国公肯定道:“世袭的爵位,多少人挤破头都得不到,你怎会不想要。”
“爵位谁想要你便给谁,总之,我不稀罕,相信大哥和二哥也不会稀罕。”
徐景川拂开他的手,往外走:“我去叫人给您准备些清粥小菜。”
徐国公眼睁睁看着他走出去,双手无力的垂落在床边。随即平躺着,深吐了一口气。
秦氏也不知能说些什么安慰他,只紧皱眉头,保持安静。
徐国公吃了些清粥小菜后,在王氏的服侍下散了会儿步,感觉精气神恢复了不少。
王氏扶着他走到凉亭底下坐着,问:“这会儿感觉如何了?”
徐国公叹息道:“原本就没什么病,你们不必要紧张。”
王氏蹙眉:“怎能不紧张的,孩子们都吓坏了。”
徐国公自嘲:“这几个孩子,除了两个女儿,怕是都巴不得我病倒。”
王氏蹙眉:“你这说的什么话,哪有做子女的盼着父母生病的。”
“你也知道,立川他们……”
徐国公说不下去了,无奈的摇头:“也是我的错,因果报应罢了。”
“你要这么说的话,报应也应该在我身上。若是当初我没进国公府,你们父子之间,也不至如此。”
徐国公摇头:“与你无关,是我的错。总想着谁也不辜负,谁也不亏欠,可到头来,却谁都亏欠了。”
夫妻俩都紧蹙眉头,一时无话。
两日后,林妙收到消息,老家庄园里负责管理的王叔王庆安满载着着一马车的东西到了京城,林妙即刻托高远去接应,带着王庆安去城里新买的韩家宅院安顿落脚。
在此之前的忌日,林妙一直在悄悄的置办一些家具用具,以及米面粮油等等,拜托各处的老板直接送去了韩家宅院。
那宅院所在的位置叫做长宁巷,在京城不算出名,但也不难找。
从买下宅院到置办齐全,约摸也就花了四日工夫,自此,林妙在京城算是有了家。
第五日清晨,天未大亮,林妙便起了身,将还在熟睡的高晚晴叫起来,又去叫了高远,收拾好随身物品,最后一早准备好的书信放在桌子上,便离开了听松别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