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有些没反应过来。
“没听清?”
孟朝歌抿唇。
“不,不是。”
丁香摇摇头,“听清了,我耳朵好使的。”
“……”
孟朝歌点点头。
“嗯。”
“其实,我从小就喜欢跟着我爹捯饬药草,因为我爹是个大夫,所以我也想做个大夫,但是我爹不让,他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好好待在家里,等到了年纪乖乖嫁人就好。”
丁香轻叹一声,眸子黯了黯。
孟朝歌凤眸微眯,面色平静,“女子无才便是德?呵。”
“这话虽然不错,但没必要秉持这样的风俗,做自己想做的事比什么都重要。”
孟朝歌声音淡淡的,却在丁香心中激起了波澜。
丁香的眸子因他的话亮了亮。
“大人当真这么想?”
“嗯。”
孟朝歌道。
“难怪……”
丁香低喃一声。
“嗯?”
孟朝歌侧身看了她一眼。
丁香弯了弯唇,“回大人,民女的意思是,民女觉得大人真是通情达理,申明通义。想必夫人这般温婉贤淑,善解人意,也是与大人有关。现在很少有哪位男子有大人这样的想法呢。”
“夫人?”
孟朝歌摇了摇头,“不是,她想做什么都可以,她有自己的想法,本相不会干涉她。”
“夫人能有大人这般芝兰玉树,善解人意的夫君,真是幸运呢。”
“本相有她,才是三生有幸。”
孟朝歌淡淡开口,眸色渐深。
“……”
丁香默然不语,她忽然……有些嫉妒那位夫人。
“大人,您身在皇城,一定知道小谢将军吧?”
丁香不想剩下的路都和他沉默着,便竭尽全力找着话说。
“小谢将军?”
“嗯,就是将军府的那位二姑娘。”
丁香笑了笑。
“认识……”
孟朝歌语气淡淡的。
“……哦。”
丁香脸色一变,苦着一张脸,“大人,民女是不是说错话了?”
“怎么?”
“小谢将军是您第一位夫人的姐姐,也算是您的……妻姐。”
果然,话一出口,孟朝歌脸色有些暗沉。
丁香以为,是因为提到了孟朝歌之前的那位夫人,他才变脸的。
毕竟,她也是听说书的讲的,孟相和前夫人,也就是将军府的三小姐情投意合,恩爱绝伦,最后却劳燕分飞……
“不是妻姐。”
孟朝歌声音渐冷。
是妻子!!!!!
孟朝歌沉着脸,抿唇不语。
“你继续说吧。”
丁香这才继续开口。
“民女早就听闻了小谢将军的事迹,对她实在钦佩依旧。小谢将军这样的女子真是少见呢。
民女以前就想,一定要效仿小谢将军,为北朝效力,虽然不在沙场上,但是,行医救人,也算是被北朝效力,为圣上效忠。
民女认为,做女子就当如小谢将军。”
孟朝歌这才点点头,眼里眉梢带着几分笑意,“她确实很好。”
“对了,大人,民女还听说,小谢将军相貌不凡,美若天仙,是……真的吗?”
“真的。”
孟朝歌声音温和。
丁香有些诧异,她以为孟朝歌才不会回答她,毕竟是他从前的妻姐。
“既然孟相这般说,那小谢将军一定真的很美了,不过可惜了。”
丁香语气带着淡淡的哀伤。
孟朝歌抿唇不语。
“可惜了,如果她还是小谢将军,就不会入宫为妃为后,谋害皇嗣,太后……也不会最后落得个守皇陵的悲苦下场。”
丁香真的觉得谢虞欢可怜。
“……”
孟朝歌眉心紧蹙,看起来更不悦了,他沉着脸,冷冷开口,“雨下的小了,赶紧走吧。争取天黑之前采完药赶回去。”
说罢,走的更快了。
丁香愣住,她方才是说错话了吗?为什么孟相看起来脸色有些难看呢?
丁香有些自责,她其实是想多和孟相说话的。
她平时沉默寡言,那时因为她没遇到能让她欣喜说话的男子,可是今日一见孟相……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从看到他心就跳个不停。
丁香见和孟朝歌错了好多步的距离,连忙小跑着追了上去。
二人走到山脚下的时候,雨已经停下了。
“大人,雨停了,刚下过雨,山上定然狼藉一片,尽是泥泞,您还是不要上去了,民女一个人去就好。”
丁香小声说道。
“……不用,一起去吧,两个人找总比一个人要快。”
孟朝歌双眸暗沉,淡淡开口。
“嗯。”
丁香笑着点头。
这样的孟相真是让人……心生欢喜。
“都需要什么药草,一会儿你先全部找一遍,本相认识一下,然后我们分开找。”
孟朝歌声音清冷,丁香听起来心旷神怡。
丁香侧过脸看向孟朝歌,“嗯。”
“对了,本相也有让人送来名贵药材,里面没有你需要的吗?”
“只有几样而已。因为治疗疫病需要的药草都不是常见的,平时也是让人容易忽略的,昨日我在我爹的书房里找到了几味药草,便研磨一番,昨日小芝涂的药草就是民女研磨的,民女今日去看过小芝,小芝身上的血泡又少了许多。”
丁香莞尔一笑。
“嗯。”
孟朝歌应了应。
未曾看她,径自上了山,丁香勾唇,也跟了上去。
“我听我爹说这一片有紫草茸,他之前上山采药的时候见过,我们先找它。”
“嗯。”
孟朝歌的回答依旧是简单的一个字。
比对着怀中的书卷上对紫草茸的描述,丁香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了。
她蹲下来,拨开草丛,笑着抬头看着孟朝歌。
“大人,我找到了。”
她一说出口,就看到草丛里藏着一只灰黑的老鼠不大不小,看起来甚是可怕。
丁香尖叫一声,迅速起身后退,却因为路滑跌坐在地上。
那老鼠听到动静,不是吓得逃跑,而是跑了出来,直奔丁香。
孟朝歌就在离她两三步的地方。
见状,他迅速上前,一把抽出丁香别在发髻上的木簪,朝她脚边的老鼠扔了过去。
一簪毙命。
丁香吓得花容失色,她愣愣的看着地上死了的老鼠。
“大人……”
“那么怕,还敢出来?”
孟朝歌淡淡问道,言语里带了些讥讽。
丁香没有听出来,她还未回神。
“可是,就算再害怕,有些事情还做还是要做的。”
丁香低低道。
她轻叹一声,看了一眼满是污泥的双手,又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懊恼极了。
方才一定很丢人。
再看孟朝歌,除了鞋上站染了淤泥,反倒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真是光风霁月。
二人对比下来,丁香觉得自己狼狈的模样都被孟朝歌看去了,面上有些挂不住。
“……赶紧吧。你应该认识需要采的药草,在书上给本相圈出来,这样快一些。”
“哦,好。”
丁香点头。
虽然很丢人,但是她觉得这一刻的孟朝歌格外温柔。
虽然面容冷峻淡漠,可是真的让人心动不已。
丁香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她……她在想什么!
“愣着干什么,快点。”
孟朝歌有些不耐烦。
他有些后悔一同出来了。
“好。”
反正手上也沾染了泥土,她索性用地上的湿泥将要采的药材圈了出来。
孟朝歌接过书卷,也没再多说,兀自找了起来。
丁香看到孟朝歌蹲下来找着药草,清隽淡然的俊脸格外诱惑。
丁香掐了一下自己,连忙转开视线,也找着药草。
这样优秀的男人,能嫁给他,真是三生有幸。
不知不觉间,丁香有些嫉妒那位阿虞姑娘。
天快黑的时候,该找的药材也都找到了。
丁香背着一箩筐的药草,笑逐颜开,“大人,多亏了您在,民女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所有药草。”
“应该的,不过……不早了。出来太久了,我们赶紧走吧。”
孟朝歌的语气里带了几分疏离淡漠。
丁香扯了扯唇。
……
天色暗沉,下山的路更不好走,孟朝歌手中的火折子也燃不了多久。
加之路滑,丁香摔了一跤崴了脚。
丁香不敢坐下,站着又有些疼。
“会接骨吗?”
孟朝歌眸色渐深,他看了一眼丁香,声音清冷。
“不会。”
丁香摇摇头,“我爹没教过我。”
“大人,不然……您先快些把药草送回去吧,民女一个人慢慢走回去。您不用管我。”
丁香攥紧手心,低声道。
“……”
孟朝歌沉默不语,望向丁香的眸子里多了几分凛然慑人。
“啪嗒。”
雨滴打在丁香的额头上。
紧接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倾至而来。
孟朝歌撑开伞,又将手中的伞递给丁香。
“大人,又下雨了。”
丁香心下一惊,但她知道,更多的欣喜,这样是不是……就能多和他待一会儿。
孟朝歌紧抿着唇,过了一会儿,他沉声道,“你经常在这山上?”
“……嗯,小时候经常跟我爹在山上采药。这里我还是很熟的。”
丁香还是有些畏惧孟朝歌的,她看向孟朝歌的眸子里不光有浅浅的情意还有恭敬害怕。
雨越下越大了。
“这附近有山洞吗?”
孟朝歌抬眼看向她。
“有的。”
丁香欣喜若狂,却没有表露出来。
“走吧,先去山洞避避雨。”
孟朝歌上前一步,提起她身边满载药草的箩筐,声音不带一丝感情,“能起来吗?”
“……应该能。”
丁香尝试着站了一下,有些笨拙。
真的站了起来时,还是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
孟朝歌眸色渐深。
“能走吗?”
“慢慢走是可以的。”
如果他能抱着我……
丁香不敢看他的脸。
“嗯。”
孟朝歌静默不语,他拉过丁香手中的伞柄,“拉着它,给本相指一下山洞的位置。”
“……嗯,好。”
丁香有些失望。
也是,她现在身上那么脏,会弄脏他的。
……
巡按府。
谢虞欢处理完玄予的事情以后,还是不放心,便顶着倾盆大雨来了巡按府。
谢虞欢站在大门口,看着哗啦啦的大雨,扯了扯唇瓣。
“夫人,不然您先进去吧,一会儿属下跟着灵飞去山上找主子和丁大夫。”
宗庭撑着伞,担忧的问道。
“宗庭,我没事,你们也别去了,我想,下了这么大的雨,朝歌和丁大夫应该暂时回不来了,他们应该在避雨,等天快亮的时候再去找吧,现在山路不好走,你们上去也不好去。别没找到你家主子,你们几个又被困在了山里。
丁大夫熟悉山,会没事的,你们不熟悉,明日让谷雨找个家丁带我们一起去。”
谢虞欢柔声道。
“夫人说的是。”
宗庭点头。
“夫人,那您……”
“我只是在这里等等他,万一回来了呢?”
“属下陪您一起吧。”
“不用了,你今儿个也陪了我一整天了,还没用膳,进去吧,不用管我。”
谢虞欢浅浅一笑。
“……”
宗庭长叹一声,答应了谢虞欢。
谢虞欢站在门口,桃花眼微微眯起。
这场雨,路上的老鼠少了不少啊。
希望秦城的鼠疫赶快解决。
她想知道外面的情景。
想知道孟朝歌和皇城那些人的……战况如何。
下那么大的雨,也不知道孟朝歌和丁大夫究竟怎么样了。
他们一天都没回来,估计也没用膳。
昨夜那事儿,她听宗庭说孟朝歌找了她一晚上,未曾合眼,她又……“气”走他,他到巡按府看了一会儿小芝他们几个孩子,没一会儿就跟着丁大夫上山采药了。
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也不知道孟朝歌有没有气她胡乱发脾气。
虽然那也不算发脾气,但现在想想,她发觉自己在孟朝歌面前越来越会无理取闹了。
谢虞欢攥紧手心。
今儿个下了雨,天也变凉了,孟朝歌穿的衣服那么薄,淋了雨会不会染风寒?
谢虞欢越想越不安,越想越恼自己。
过了一会儿,大雨里忽然冲出了一团庞大的“东西。”
谢虞欢吓了一跳。
正想叫人的时候,那“庞然大物”冲到了她身边。
“汪,汪。”
狗!
谢虞欢一脸惊喜,“福来!”
她蹲在“福来”身边,抬手揉了揉它的狗头。
“福来,你怎么来了?我的天,你不是在襄城吗?这里可是秦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