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十二月,李婧文家里就轰轰烈烈开始种土豆,家里的人除了做粉条的,全部都加入到了种土豆的大军里,连县主府的护卫也不例外。
河弯树的佃房也在李家贵的指导下忙着种土豆,他不仅跟着李婧文学习了理论知识,还实战了一年头,指导佃户对他来是小菜一碟,只是早出晚归,帮不上家里的忙,吕氏就更加忙碌了。
李婧文家里的土豆种完了,吕氏还没有种完,刘氏怕误了时节,只好派两个人过去帮忙。
种完了土豆,朝庭就开始了水利建设,衙门也开始征劳役了:跟往年一样,成丁的男子二抽一,青洲水多,水多,自然河也多,劳役一般都是疏河道,今年也不例个,青洲府所有劳役以县为单位,负责疏通规定的河道。
疏河道是桩苦差事,虽然薪水比较高,吃的也算好,但是这寒冬腊月里,河边的风恨不得刮掉人们脸上一层皮,河边的於泥又深又冷,一脚踩进去就没到了小腿,有高筒雨靴的还好,不然,那湿冷的於泥就会钻进鞋子里,冷得你全身打颤,而且踩下去容易,抬起来就难,。
所以只要搞条件稍微好一点的人宁愿花高价请人代替,也不愿意去受这样的罪,李家华却从来没有逃脱过,不管哪次服劳役,李家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习惯成了自然,从来没有人认为这么做不合理,就连他自己也认为服劳役是他的事,每到这个时候,他会很自然的准备行李,等待里正的召唤。
今年他们家里免了劳役,这劳役的事就跟他们没有关系了,李家贵家里只有一个男丁,可以去,也可以交钱,他现在是李婧文家的管事,手上有一摊子事,再加上家里吕氏带着个孩子,还有一大群鸭子、猪羊要照顾,实在是走不开,就用交了半份银子,让别人去了。
李家老宅,李连仲还没有六十岁,也在服劳役的范围之内,他手里有银子,按理交上去就可以了,但是他们就是舍不得那几两银子,反而第一时间找上了李家华,让他代替他爹去服劳役,并且理由很充足:往年都是他去服劳役的。
李家华被他们的无耻气笑了:“难道你们忘记了现在已经分家了吗?”
“分家了你也是我们的儿子,为爹娘分忧是儿子应该做的事。”吴氏横蛮的说。
“我是净身出户的,你们还有两个得了家产的儿子,给你们分忧还真轮不到我。”李家华自嘲的笑了笑,分家产的时候没有想起过他,现在要役劳役了,想到他是他们的儿子了,看来,他在他们的心里,只是一件劳动工具而已。
不,比劳动工具还不好吧,就是一把镰刀或者锄头坏了,他们也会拿去铁匠铺里修理,而他,生病了就让他熬着,从来没想过要请个郎中给他看看,腿一断,需要银钱治疗,马上被他们丢弃了。
“他们两个都去青牛镇打工了,没有时间,而且他们从来没有服过劳役,去挑河泥肯定吃不消,不象你,已经做习惯了,去了也不会吃太多的苦。”吴氏理所当然的说。
“没想到皇上免了我家的劳役,你们却要把自己的强加到我的身上,看来我是真的长工命,连皇上说的话都不算数。”李家华摇摇头。
“让我去服劳役可以,把买劳役的银子给我,分家了,我要养活妻子儿女,不可能象以前一样代替你们去做苦力。”
“要银子我们还找你干嘛?”李连仲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他料到了李家华会拒绝去劳役,但是没想到他会跟他们要银子。
“我没有要你们找我,你们找谁都可以,但是要我去,就要给银子,我们现在是两家人,各过各的日子帐自然要算清楚。”李家华冷冷的说,他不是要计较那几两银子,只是分家了,他们还要他去服劳役,他实在是咽不下那口气。
“你家里那么有钱了,还靠这几两银子?”吴氏不可思义的看着他。
“我家里的钱就是再多,也跟你们没有关系,代替你们去劳役,你们自然得付银子。”李家华淡淡的说,心里却想是不是自己太软弱了,以至于受了封还要被欺负?
“李家华,你爹五十多岁了,难道你真的忍心让他去烂泥里面挑於泥?你就不怕他累了、冻了?”
“我从十三岁开始,每年跟着大家一起去河边挑於泥,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会累、我会冻?”李家华想起自己*去服劳役时还不满十三岁,身量还没有长足,加上常年吃不饱,又黑又瘦,他穿着一双草鞋,踩在刺骨的於泥里,挑着两筐沉重的於泥,咬着牙踉跄着往前走。
幸好同组的叔伯们怜他年纪小,往筐里装於泥时并不压实,又有意无意的帮他一把,他才顺利的捱过了那次劳役,但是回来后也大病了场。
令他感到悲哀的是他病了也没有哪个怜惜他,他的爹娘嫌他无用,说服个劳股回来就生病,养他是白费粮食,兄弟也更是嘲笑他,说他一个农民,什么本事都没有,连劳役都吃不消,还不如早死早解脱,免得拖累了别人。
他能活到现在可以说是个奇迹:小时候他的身体并不强壮,每年春天都会得一两次风寒,每次都会发高烧,浑身无力,但是他的爹娘不仅不给他请郎中,也不会让他休息,他跟平时一样,每天拖着病体下地春耕春种,一天到晚忙个不歇气,犁秧田的时候还要整天泡在水里,晚上躺到床上一身都酸疼酸疼,但一直都没有倒下过。
病得最重的那次是十三岁那年服劳役回来,连着几天发高烧,才在床上躺了几天,被家里人嫌弃得让他怀疑人生,他走到了河边,想要跳下去一了百了时,被他大伯看见了,把他拉到屋里训了他一顿,然后给他熬了一碗姜汤,把他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再说了,我又没有要爹自己去,他不是还有两个分了家产的儿子吗?难道你们不知道,家产归谁,老人就归谁赡养?”李家华冷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