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的午后,丁文山一边擦着汗,一边行走在田埂上。
他家住在大包梁村的北边,那处靠着很多山头,在村里相对来说比较偏僻。
家中十数口人,却只得一排低矮的泥墙茅草屋,院子也不像村里其他人家用的大石头砌成的,而是扎了一排篱笆。
眼看着他要进屋了,沈昀快走几步闪身而出,拦在丁文山前面挡住他的去路。
“啊……你,你谁啊?”丁文山被突然冒出来的沈昀吓了一跳,半晌才眯着桃花眼看清楚眼前之人。
“哦,原来是你。”丁文山话音一出就带上了七分轻视三分调笑。
他之前可没少听苏青宁虐待责骂他的事,原本听说他是京城人士,想着多有见识,但是经苏青宁念叨那些事儿多了,心里渐渐的就越发瞧不上他了。
想着自己虽没有好命生在京城,但好歹是个秀才相公,而他只是一介官奴,连苏青宁那个无知无智的乡野丫头都可以对他如此薄待,到他这里更是没了半点尊重。
“东西拿来!”沈昀言简意赅。
丁文山怔了一下方才想起玉佩的事,他有些好奇,今日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都在问他玉佩的事。
他不悦地皱眉:“你一个官奴怎么说话的?”
他可是秀才相公,见官都可以不跪的,他沈昀凭啥跑到他面前来吆五喝六的。
“玉佩是我的,还我。”沈昀蜡黄的脸上充满着坚定。
丁文山被他脸上的神情镇了一下,他从未看过这般模样的沈昀,只以为看错了,有些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再看了一眼。
面前之人穿着一身普通的青色粗布短衫,看的出来布料是新扯的,心道苏家倒是大方,买个官奴做农活都捣饬上了。
再看他面色虽然蜡黄,但较先前红润了几分,五官尽显俊朗。
丁文山眼中带出几分了然来:“怪道不是最近青宁妹妹不大理睬我了,原来是变心瞧上你了。”
幸好他的宝押得够多,没有了苏青宁,还有张小姐、崔小姐。
沈昀将丁文山嘴里的话和心里的想法一一听在耳里,记在心上浓眉紧皱。
亏丁文山自诩为读书人,还是个秀才,言谈之间竟无半点书生气质,反倒跟市井牛氓并无二致,且满脑子里都是下流无耻的想法。
他不禁对面前之人十分反感,一刻也不愿与他多呆,抢步上前把他的退路拦得死死的再度要求他还玉佩。
“我承认,我这里是有一块玉佩,但这是青宁妹妹给我的,她说是她的,你说是你的,你们各执一词,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骗人?”
丁文山捏了捏玉佩心中道想他才不会便宜他们,等他把苏青宁手里绣荷包的私房骗得差不多了,就马上把它当出去。
虽然这块玉佩看着不甚值钱的样子,但不管怎么样好歹也是玉,多少也能换些花销。
沈昀的脸沉了下去,丁文山竟然想着要当了他的家传玉佩,好大的狗胆,他要不好好教训他他恐怕都不知道自己姓甚了。
正当两人较劲之时,身后隐隐传来脚步声,远远看去却是苏青宁追了上来,沈昀不再犹豫沉声道:
“你敢打这块玉佩的主意,就不怕崔员外知道你在观音庙里通过他家丫环勾搭崔小姐的事?”
丁文山眼里的得意瞬间消失,转而变得惊惶:“我……我跟崔小姐的事,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仅崔小姐,张小姐,还有村中里正的小女儿。
《大梁律》里偷奸犯科令里说得很清楚,但凡钩引良家女子者轻则杖刑、流放,重则以犯奸罪论处。”
沈昀将丁文山心中的想法看得透透的,几句话就拿捏住了他的死穴,惊得他不得不把玉佩拿出来,犹豫着递上去:
“是,是谁告诉你的?还有,你怎么对《大梁律》知道的那么清楚?”丁文山不相信沈昀会知道他的事情,一定有人告诉了他,而且他不就只是一个官奴吗,怎么把大梁的刑律之法背得比他还熟。
“谁告诉我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不管你是偷奸还是犯简直,那都是你的事,我不关心,我的东西归我,你爱怎样便怎样。”
沈昀几句话辩清楚丁秀才那堆乱七八糟的事,便见树丛后面苏青宁纤弱的身影已经越来越近,不等丁文山的手递上来,抢上前去一把拿过玉佩身子一矮就钻进了一旁的小树林里。
独留下脸色几变的丁文山,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追上来的苏青宁。
被沈昀这么一耽搁,他是躲不开她了,只能露出自认为最好看的笑脸朝着苏青宁迎上去。
“丁秀才,你现在可以把玉佩还给我了吧。”苏青宁一路走来累得气喘吁吁,却也不耽误她一见到丁文山就立马开口要东西。
丁文山作势装出一副伤心的模样:“玉佩我已经……”
话未说完,他突然想到沈昀前脚才拿着玉佩离开,苏青宁后脚就找了过来,可见两人还没有机会碰面,也就是说如果现在他不说,那么苏青宁肯定不会知道玉佩已经不在他手上了。
虽然不知道苏青宁和沈昀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突然维护起那个让她从前十分嫌弃的的官奴来。
但现在他倒是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差从她身上榨出一些好处来。
“玉佩怎么呢,你快给我。”苏青宁抬头瞧着天色不早了,不想跟丁文山多扯,只一心想快点拿东西走人。
丁文山做出一副十分为难的模样从怀里摸出一个空荷包,上面绣着精美的桂花纹,苏青宁一眼认出这是原主先前用来装玉佩的荷包。
她以为丁文山这意思是要还她了,心头一喜连忙伸手拿在手里,一摸之下却是瘪的,她的脸色陡然一变。
丁文山解释道:“青宁妹妹不是我不肯还给你,实在是昨日在县城的时候我想买些书。
奈何身上的银钱不够,就……就给当了,刚刚就在你来之前发记当铺的掌柜派伙计取走了。”
“丁秀才,你怎么可以这样,这可不是你的东西,你凭什么拿去当。”苏青宁急怒攻心,怒目相向。
丁文山装得一脸愧疚:“对不起青宁妹妹,我以为你先前送给我了,就是我的了。
其实我也没想把它卖掉,我只是典的死当,但与掌柜的约好了,让他留意着玉佩的走向,他日等我高中,我一定想办法赎回来还你。”
我呸,还留意玉佩走向,还他日高中,丁文山是个什么东西原主不知道,苏青宁岂会不知?
在书中他靠着一张嘴可是万花丛中过,不知道骗了多少大姑娘小媳妇,信他的话除非母猪会上树。
“发记当铺是不是,伙计刚走是不是,你马上跟我去追,把它追回来,不当了。”苏青宁一心想把玉佩拿回来,她必须拿回来,以免夜长梦多。
丁文山低头偷着乐,苏青宁比他想象中的更在乎玉佩,他不禁有些好奇了,那块玉佩难道真那么值钱?
可惜他先前顾忌着要从苏青宁这里弄到更多好处,为了打感情牌这才留着它没有拿去发记当铺让掌柜的掌掌眼,现在玉佩不在手中了后悔莫及,不过此时戏还得演下去。
“今日怕是来不及了,人家坐的是牛车,我们走路恐是追不上。明日,明日一早我去赎回来。
只是当玉佩的银钱当时被我买了书了,我这里银钱恐怕有些不趁手,青宁妹妹可能匀出则个?”丁文山跟女子张口张惯了,脸不红心不跳的就轻而易举开了口。
苏青宁心里鄙视他,可如果丁文山所说属实,玉佩要赎回来势必就要拿出银钱来。
“多少钱?”苏青宁心里恨他恨得要死,可为了拿回玉佩却也只有暂时忍了
“十两银。”丁文山先前在村头大约打听过苏大海的身家,给了一个苏家应该拿得出来的数字。
“你怎么不去抢钱。”苏青宁心头火起,他一个穷得叮铛响的酸秀才张口闭口十两银,他们丁家一年都未必能攒到那么多钱,他倒好跑到她这里来狮子大开口。
丁文山被她责骂也不生气,从苏青宁恼羞成怒的脸上他看出她绝对拿得出来这个钱,耐着性子弯着腰好言好语的道歉,那委屈的样子好像苏青宁欺负了他一般。
“我……我也没想到那块玉佩看起来不怎么样居然能当那么多钱。”丁文山说着提醒苏青宁说他当的是死当,如果不及时去赎回来,恐怕掌柜的转头就给卖出去了,到时候可没处赎去。
“好,十两银子是吧,你把当票给我,待我验看过我自己会去赎。”苏青宁可不信任劣迹斑斑的丁文山。
丁文山心头一紧,低下头去眼神乱晃,这茬他可没想到,苏青宁以往脑子没这么好使,怎么这会儿突然间开窍变聪明了,还能想到验看当票。
“青宁妹妹认识字吗?还有死当……的当票我留着没用,早就扔了,所以要赎回来得我亲自去求掌柜的,还不知道十两银子够不够。”
苏青宁咬牙,丁文山言辞闪烁行止可疑,可她这会儿偏偏拿他没办法。
只因她无论如何都必须拿回玉佩!
若丁文山没有当掉只是借机坑她的钱她也认了,就当是为原主的愚蠢买最后一回单,谁让她接收了她的身体了。
想罢苏青宁同意给钱,但要求必须一起去,她终究是不信丁文山的,而且要求明日一大早就去,迟则生变。
丁文山也担心拖久了苏青宁和沈昀互通了消息,这一招就不灵光了,到时候煮熟的鸭子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