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宁听说家里有事,疾步上前招过苏大海派来的送信之人。
一见来人是李树梢,苏青宁心下更加重视了连声问道:“家里出什么事呢?”
“太太动了胎气,老爷顾不过来,家里全都乱套了。”李树梢语速极快地把事情说了。
事情起因便在于苏紫宁的婆家,原本先前苏紫宁到葡萄庄的时候跟李家那边说得好好的,只管让她养着,一切开销都不用他们管。
这样的安排李家人自然是千肯万肯的,可这段时间李家老婆子不知道听信了谁的谣言,说苏紫宁在庄子里跟谁的关系有些不干净,她便带着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打上门来了。
推搡苏紫宁时于氏上前挡了一下摔倒在地,便动了胎气。幸好苏大海回来的及时,召集庄仆把那几个行凶的老婆娘给拦下了,不然的话后果恐怕更严重。
苏青宁听得眉心直跳:“我娘动了胎气,那孩子有没有事。”
“好在大丫妹子请了大夫过来,说是暂时稳住了,但……但情况不太好,说是可能会难产,老爷伤心过度莫得主意了,让我来请小姐你回切……”李树梢说得声音很是沉重。
“好,马上走。”苏青宁连收拾行礼都来不及,立马重新上车,招呼李树梢和柳子阳一起,让他们两个轮流赶车回去。
但苏青宁还没爬上车,就被沈昀拽了下来。
“你干什么,我娘情况危急,我得马上赶回去。”苏青宁犹如被火烧着一般,一刻都等不得。
沈昀扶住她的肩快速吩咐道:“我同你一起,李树梢你跟陶甲熟,即刻去跟他借马车,马车比骡车跑得快。”
李树梢得令飞一般跑了出去。
利用这短暂的等待时间,沈昀回屋收拾了一些随身物品,而平小花也紧急给苏青宁送来了路上要用的吃食干粮。
一行人步行至庄子门口,只见陶甲已经带着李树梢驾着马车赶过来了。
“苏小姐,我家少爷说他此时有要事在身暂时离不得府城,但命我同你们一道。”
苏青宁本想谢绝,但想到李树梢从未驾过马车怕掌控不好便同意了。
一行人上了马车,陶甲一鞭子下去,浑身黑漆的矮脚马全速奔跑起来。
透过被风吹起的车帘看向外面,苏青宁的心里极其不平静。
她甚至隐隐有些后悔自己当时为了帮助苏紫宁将她安排在主子里住着的决定。
但这般的想法也只是一闪而过而已,并没有停留太长时间,她又很快想通了,世上之事但凡发生了,必是有什么因缘,而非所有的事情都是偶然。
她娘如今有此番磨难其中定有内情,她跟苏紫宁的婆母打过交道,她虽是泼辣的妇人,但绝不是蠢人,明知道于氏挺着那么大的孕肚,不可能完全不顾忌着就直接动手推人。
想通了没有了后悔便只剩下对于氏无尽的担忧。
“昨天的红烧肉做得真难吃。”沈昀突然开口。
苏青宁一愣继而反应过来他是说昨天的事,心头一下炸开了。
苏青宁心头暗恨特么的,昨天吃的时候吃那么多不说难吃了,吃完了现在才来说难吃的事情,他还可以再挑剔一些吗?
沈昀像是感受不到苏青宁的情绪似的继续挑着那道菜里的毛病,并且拿它跟陶华宁喜欢吃的炒田螺相比,责怪她做陶华宁的那道菜肯定比做他喜欢的红烧肉更加用心,因为那菜一看就很好看。
苏青宁翻了一个白眼,无声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愤怒。
她现在心情正不好,很想冲着他大骂几句“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当然她只是在脑子里过了一把骂人的瘾罢了,终究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她别过脸,选择不理睬沈昀。
他平日里不是喜欢动不动就给她甩脸子吗,今日让他也尝尝。
沈昀摸摸鼻尖,已经感觉到这招对苏青宁来说不管用。
她总是这样表面上看着豁达,但不知为何一到他面前,什么都忍得下。
明明她就不是脾气那么好的人,刚刚愤怒已经在她心底燃烧了,她却依然能够将其按压回去,只不过这样她可能会更难受。
沈昀没有放弃,这一路上苏青宁如果一直都是这样的状态,不等她回到家中,自己恐怕就先倒下了。
他得做些事情把她的注意力分散。
想了想,沈昀拿出在醉风楼中画的那幅苏青宁临窗赏景的画,摊在小茶几上。
苏青宁的视线打在上面,狐疑地看了他两眼。
此时的沈昀非常之奇特,让她颇为捉摸不透。
“你不是想要吗?”沈昀突然开口。
苏青宁一怔,画中人玉手托腮,凝视远方,形容姣好,清雅贞静,让人看得心动。
她当时的确很想把她收在自己手里。毕竟这画中画的是她,她的画像怎么能落入别人手里。
但这个人是沈昀,他说不给,她便拿他没办法。只是现在他却又改变想法了,要还是不要?
“拿来。”苏青宁心里转了一圈之后还是选择遵从自己的内心。
沈昀点点头,但突然展开墨砚示意她磨墨:“有画没有诗不好。”
意思他还要在上面题一首诗。
苏青宁想想也是,沈昀日后的墨宝可是连皇帝都想要收藏的,那可是上佳之品,难道他今日心情好愿意主动为她题诗作画,不要白不要。
她手脚麻利地为沈昀磨墨。
墨倒是好磨,只是要在不停晃动地马车上写好字却不容易。
就连一向自信的沈昀也不敢擅专,在别的纸上练习过好几次适应了晃动的频率之后才敢往画纸上誊写。
这个过程苏青宁一直紧紧地盯着,说实话她好几次看到沈昀落笔,马车摇晃时心里都揪着,好在沈昀的手极稳,在晃动几次,提笔放下,又提笔开始题写……
等到沈昀写完,苏青宁才惊觉时间似乎已经过了很久很久,因为掀开车帘,她已经看到了君山县城那熟悉的城楼和青瓦色的城墙。
“我们快到了。”她心下一松,随之先前对于氏的担忧又快速席卷上头,她再次担心起她娘来。
沈昀收笔弹墨,轻轻吹干纸上油墨,突然握住她的手:“与其担心不如想想该怎么做。”
幸好这个过程持续了好几个时辰,分散了她不少的注意力,不然看着她那样难过他也得跟着揪心。
眼下只剩下几里路,所费不过一刻钟罢了。
苏青宁在不安与揪心中艰难地捱着余下的时光,此时她才突然发现,之前因为沈昀的插科打诨,她好像很轻易地就过了从宣州府到君山县城那段路。
而现在对面的他沉寂下来不说话了,她的日子这才开始难捱。
她惊觉心中有一处大胆的猜想,沈昀以往不是那样欠扁的人。
虽然他在她面前说话不讨喜,毒舌,但也不至于那样没有分寸,故意挑她的理。
而且在他卷起那幅画说要送给她的时候,她明明看到他眼中那不舍的眼神,很明显他不愿意给她。
苏青宁心头“咚咚”直跳,要是真如她所想,那么这一次她倒是真的应该好好谢他。
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思苏青宁终于熬过一刻钟,马车直接驶进庄子里,不等马车停稳,苏青宁便直接掀窄幅跳下去,惊得在外面赶车的李树梢和陶甲两个人慌了手脚,想扶又不敢扶。
还是沈昀随即跟着跳下来伸手撑了她一把,她才没有踉跄摔倒。
顾不上说谢谢,苏青宁一路小跑着往院子里去。
“啊……”刚进去便听到于氏的惨叫声。
苏青宁心神俱抖,双腿一软差点连路都走不动了。
院子里李氏和两个庄仆的家里人在产房和厨房间不停地穿梭,一会儿端热水进去,一会儿又端吃食,一会儿又端血水出来,忙得连苏青宁回来了都没看着。
还是守在门口的李大丫赶着上前来招呼:
“小姐,你可终于回来了。”
“我娘这,这是要生了吗?”苏青宁忍着胡乱跳动的心哑着嗓子问道。
“哎,稳婆说太太动了胎气,这是要早产了。”
“那,那顺利吗?”苏青宁没有经历过生产的事情,但在现代有关的新闻却是看了不少,刚刚听到于氏喊叫得那么凄惨,她忍不住心慌。
李大丫低下头突然就哭出了声:“不,不太好,稳婆说太太情况不太好,需得请大夫,可那大夫说自己不通妇人生产之事,走了,老爷已经派人去请鲁大夫了……”
“大夫,大夫……沈昀,沈昀。”苏青宁几乎是条件反射想到了沈昀,转头他正好就在她的身后,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就往产房里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