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沈昀的情况跟现在肯定不一样的。那时候他就住在他们家里,她虽然对他多有防备,但抬头不见低头见,所以很容易就混淆他的身份,准备什么东西都会忍不住给他准备他的那份。
但现在不同了,沈昀已经不是他们家的家奴了,他有自己的家,她渐渐地习惯了家中没有他,也习惯了再准备东西的时候不把他算在其中。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他居然会这么大大方方的伸手讨要,为了这么一件衣衫拒绝他实在不妥,便在沈昀冷脸前又赶紧改口说没事,他要是不嫌弃的话,等她空了就也给他织一件。
左右毛线都是捋顺了的,现成的。
听到这话,沈昀的脸色才好看两分。然后再指着青灰的围墙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他可不是轻易放弃的人,他心里对于某些事情并不是丝毫没有知觉,所以才更想要问清楚验证一下。
苏青宁一脸为难,可事情终究会发生的,她想撒谎也撒不成样子,深思片刻方道:“我上次听说在采石场那边经常发生暴乱,我想着这里离那里那么近,要是他们打到我们这里来了,我们什么屏障都没有,官府又离得远,怕是挡不住他们。”
沈昀锐利的眼眸扫过苏青宁,还真是印证了他心底的想法。
不过她是怎么知道的?
“你知道的倒是多。”
苏青宁讨好地笑笑,松了一口气,知道这个答案在沈昀这里暂时过关了。
沈昀没再说话,只是看着高高的围城,心中想着这般高的墙头或许还真能保住他们,也好,这就省得他为他们操心了。
寒风轻轻吹过,苏青宁畏寒,禁不住拢紧了身上的衣衫。
沈昀看见,自如地脱下身上披着的厚袍子外衫披到她肩头。
苏青宁一震,惊讶地看着沈昀,他却淡定自若地道:“你要是冻病了,谁给我织羊毛衫。”
呃,苏青宁心底的激动还没有下去,就有一种她白激动了的感觉。
沈昀突然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苏青宁一下子风中凌乱,不知道他这话指的是什么。
沈昀白了她一眼,不悦地道:“赵仲林的小妾可不止这一个,你还等着其他的人再找上门来吗?你这围墙防的是暴乱的人,可不是小妾。”
这话点得苏青宁一阵难堪,脸上浮起红晕。
她有一种被人当成小三来踩的错觉。
可她真是冤枉,她什么都没做,甚至每次见到赵仲林都是冷眼相向,连半句温情的话都没有,却还要被搅进这么些事情里来。
她真是委屈大发了。
但今日赶走这个小妾的事情她却不能当作没有发生,如沈昀所说,她要是不跟赵仲林说清楚,恐怕他的那些娇妻美妾还得找上门来。
她哪有那么多闲功夫,来一个打发一个,来两个打发一双。
“你说得对,我这就回去跟我爹说。”
沈昀却抬手拦住她:“你爹好面子,这事儿他说不着。”
苏大海要能处理好这事,那小妾就不会找上门来了。
苏青宁想想也是,在周媒婆来过之后,苏大海虽然把他们之间的对话都告诉了她,但其中有些细节却不知道他们之间是怎么交流的,但想必是没有处理好,不然也不会留下这么大的一个隐患了。
“那,我自己去。”苏青宁犹豫片刻后咬唇。
她一定要用最激烈最直白的话拒绝赵仲林。
沈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见她一副坚决地模样又把话咽了下去。
苏青宁说干就干,在村里吃完冬至节的席面后,苏青宁便立马叫人给她手书一封给赵仲林的信招呼秦树根送到赵家去。
她要把他约出来当面跟他说清楚。
是日天色昏暗,天边有着一朵黑黑的乌云浓得像化不开的黑色蒸气一般,苏青宁临出门的时候看到这般天气皱了皱眉。
昨天还是大太阳,今天就变成这样了,早知道她就不忙着约赵仲林出来了。
“小姐,醉风楼到了。”秦树根把车停下小声道。
苏青宁道一声知道了,自己便跳了下来。
她径直上了二楼雅间,推开门便看见赵仲林已经在里面了。
这厮倒是个守时的。
赵仲林一看到他激动得难以自抑,慌忙起身,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苏小姐,你来了,快请坐。”
苏青宁把门带上了,却故意没有关紧,而是留着一条大大的缝,在离他最远的一处坐下了。
赵仲林看她避嫌避到这个地步心下不悦。
数遍这整个君山县城,哪个女子看到他不为他的样貌倾倒,不为他的才学吸引?
就只有她,真是有眼无珠,自己那么上门求亲,她却仍然不心动。
她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乡野村姑罢了。
在他面前摆什么谱?
“赵公子,今日有事要与你相商。”苏青宁看着他今日似乎是额外收拾了一番,面白唇红,瞧着好像在脸上扑了一层粉膏,打扮得文里文气。
就这样的,她就不明白了他眼里那些自信的光芒是怎么来的?
“我昨日在村子里瞧见绿萼了。”苏青宁开门见山,跟赵仲林她是真没什么想聊的。
“哦,她呀,她当初是我从花楼里赎的,我没记错的话,她卖身花楼之前就是你们村附近的。
你看我对你的至诚,你一说不喜欢我纳妾,我就立马的把她们都给打发了。
苏小姐,你这回看到我的决心了吧。”不管赵仲林心中怎么想,但此时此刻,他觉得苏青宁既然特地写信约他出来,他仿佛又看到了希望,所以他自然是想要继续争取的。
苏青宁笑笑跟他说他不用告诉她这些事,她并不感兴趣。
她只是想告诉他,不管他把他的那些小妾通房们怎么处置了,都请他束缚好她们。
“让她们一定不要再来找我了。”苏青宁坚定地道。
“你,什么意思,今日找我来,不是跟我说定亲的事情?”赵仲林腾地站起来,看着苏青宁一脸不高兴。
他昨天收到信的时不知道有多高兴,就着那张纸看了又看,亲了又亲,合着闹了这么半天,她就只是来让他安抚好被他赶出门的那些小妾通房的,她也不想想他那是为什么把她们赶出去的。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苏青宁冷了脸。
赵仲林一见低下头眼珠子骨碌一转,看了一眼苏青宁面前的酒盏,突然温和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会好生约束她们的,她们要是不听,我就把她们赶出君山县城去,让她们再也回不来,这回你可满意了。”
苏青宁心下一窒,暗叹这些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可真是极端冷酷无情。
喜欢的时候是如珠似宝的待着,捧在手心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可一旦没有了新鲜感,便觉得什么都不是了,就可以用如此冷酷的语气说着这般伤人的话。
“随你。”然而她也不能说什么,如果再有绿萼那样心存不良的人找上门来,那她宁愿她们被赶走,自找的,与她无尤。
苏青宁得到他的保证了,起身要走,却见赵仲林突然举起酒盏道:
“苏小姐来都来了,我这席面也都铺排上了,怎么连酒也不喝一口便走,这不是太不给我面子了。”
苏青宁看了一眼面前的酒盏。
她惊讶地发现,这是葡萄酒,清亮的酒液沉浸在杯盏中,如同一汪化开的琥珀一般。
这酒不同于米酒,她喝着不会那么容易醉。
而且听赵仲林这意思如果她喝了这酒,那么她之前所有的事情便都能一笔勾销了。
苏青宁犹豫了一下,端起酒盏朝赵仲林举起,仰头抿了一口。
赵仲林哼笑一声低头一口饮尽杯中酒,翻着空空的杯盏给苏青宁看。
苏青宁却坚定地摇头表示她不会饮酒,喝一口是表示尊重他,也是她的诚意,然后转身往门边走。
“等等,那绿萼去找你到底做了什么,让苏小姐这么不高兴?”
赵仲林看到苏青宁脸颊上明显的一条红痕了,他突然暧日未不清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