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陶华宁的话落音到他喝完一盏茶,苏青宁费了好些功夫才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那他是怎么逃出来的?”
“装死。”
陶甲撞到那伙人手里后,就被他们扣下,一直跟着他们做苦力,直到他发现有人在做活的过程中倒下,立刻就会被他们装进麻袋扔到山里去。
陶甲找准时机倒下,装死,被扔,然后自己用私藏的利石割开麻袋逃出来。
只是做了一个月的活计,手上脚上全都伤着,这一路坚持着走下来,实在是痛得够呛,晕在半道上,好在被路过的乡民救下。
苏青宁注意到那伙人跟黑熊他们似乎不一样,问是做什么活计的。
陶华宁犹豫了一下才悄声道:“他们在造武器。军中专用的长枪和刀剑,官制铠甲。”
这些都是本朝明令禁止打造的,他们竟然藏在深山之中胡乱抓民夫肆意打造。
“这事怎么办?”苏青宁没想到他们只是出了一次事故,但发生的连锁反应却是越来越厉害,甚至已经严重超出他们能够接受的范围。
陶华宁难得的沉默了,苏青宁的神经紧绷起来:“不好办。他们在定期清理尸体的时候发现了陶甲装死逃出来的事情,现下正在全面布控抓他。
苏青宁惊了一跳,手里的杯盏差点没拿稳,清幽的茶水晃到了手心,一股烫意流过。
“陶甲说这一片都是他们的地方,他的行踪很快就会被他们查到。”
要是这样的话,这个问题可就复杂了。
苏青宁抿着嘴不说话。但是两个人脸上都还算平静,且透着不屈服。
彼此沉默好一会儿后,苏青宁出主意,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他们也不是怕事的人,毕竟再怕也没用。
那些人肆意掳掠他人,甚至不惜别人的性命私自制造兵器,这本就违反了大梁律令,也违反人伦道德。
“这样吧……”苏青宁招手让陶华宁近一些,她有一个主意想要跟他商量一下。
陶华宁乖乖靠近,他对苏青宁的主意好奇的紧。
苏青宁悄声道:“你说他们这样做,当地的知府可知道?”
陶华宁果断摇头:“应当不知,且也不敢让他知道,昭州知府出自京城谢家,谢家家主父子两代皆入过内阁,深得圣宠,如若知道……”
陶华宁说着,眼睛突然间就亮了:“青宁的意思是要借刀杀人?”
苏青宁转了一下茶盏道:“随便什么吧,管他借鸡生蛋、借坡就驴,这事儿凭咱们处理不了,就得找能处理的人。”
本来苏青宁对于此事只有三分把握,最多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或者干脆死马当成活当医。
但听了陶华宁的话之后,她顿时觉得拨云见日了。
在苏青宁这里,她对于此事只有一个大概的了解,更不太清楚朝堂之上那些复杂难辨的关系,所以只把这件事情当成是普通的违背大梁律的事情来处理。
但经过陶华宁把朝堂上各种关系这么一讲解,顿时升华了。
至少他们不用再担心昭州知府会被那伙人马收买变成他们的保护伞。
相反,他们若是两股人马,因为政见不同,那就是天然的死敌,猫与老鼠一般的对立,完全没有和解的可能。
他们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此事说定,陶华宁立刻便要出门,此事他要亲自去办。
“慢着,宁哥儿,我以为这事儿咱们还是不要明着沾上关系的好。”
这伙人胆敢躲在深山之中做那样的事情,说明他们的后台很硬。
而那位知府出自京城名门望族,当然也不是吃素的。
但唯独他们俩卡在这中间是最为尴尬的。
陶华宁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朝苏青宁竖起了大拇指,跟她说,那他便不用亲自上门徒招是非了,就写封匿名信投了。
苏青宁点头应是,她就是这个想法。
试想,这事儿只大不小,一旦招惹上了,不管有好处没好处,反正要惹一身臊,最好的办法就是既能解决那伙人,又不会被他们盯上。
因为此事的机密性,不宜让太多人知道,陶华宁决定匿名信由他亲自写。
苏青宁却依然拦着他:“我写。”
陶华宁哪里能让她涉险,自然是反对的:“沈兄说了你的手不宜多写字。”
苏青宁却道:“我写好过你写,你想,你以后是要入仕途做官的人,万一那封匿名信落到别人手上,看到你的墨宝以后别有用心,你怎么办?”
苏青宁是真心关心陶华宁,她当时看书时陶华宁并不是里面的主要人物,只是作为陶家的一个普通人物,略提了一句,大意就是他是当地的小三元,顺利考中进士,又凭着家中财富做了官,一路走得顺风顺水的。
但对于他的私事,比如娶妻生子各方面的并没有特别提及,甚至连个大结局都没有写。
所以苏青宁对于他的未来她是看不清的。因为未知,所以她不愿意让他冒险。
“可是你的字迹更不能落到别人手上。”陶华宁依然反对,青宁为他着想的一片心,他很感动,也很受用,但这并不足够让青宁去冒这个险。
“你听我的,我没事。”苏青宁才不会傻到用自己的字迹去写。
利益于前段时间她的发奋练字,现在她手头会的字体就三种。
一开始她用的陶华宁的字帖,自然不必说,她会写他的,其中一种是她自己的体系,不过并没有什么好看的。
还有一种便是沈昀的。
因为沈昀的强迫,她被迫学了他的字体,而且慑于他的威严,是三种字体里面写得最顺最好的。
所以她打算用沈昀的字体来写这封匿名信。
“青宁不可,沈兄如今人已经在京城,若是这样做,他岂不是会被人发现。”
要是此事真的暴露,陶华宁并不认为沈昀能够承受那伙人的怒火。
苏青宁嘟了嘴,蓦地想到了书中沈昀对原主一家的报复,她咬牙:“他才不会,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就算她现在通过不断讨好沈昀把他们之间的矛盾消去了一些,但这并不足以让苏青宁对他降低提防之心。
她很害怕仅凭自己一己之力没有办法改变书中苏氏一族的结局。
所以这回遇到能够坑他的事情,她也不会手软。
当然私心里苏青宁还是相信这件事情对于沈昀来说并不算什么。
“对咱们来说此事是个烫手山竽,怎么摸怎么烫,但对于他来说也许是个机遇。”
苏青宁为说服陶华宁解释道:“他原本之前就已经招惹过黑熊了,而且我看他来昭州的本意就是要收拾他们那伙人。
现在这伙私自制造兵器的家伙当时也是他不知道,要是知道的话,说不定根本不用你我这么费心的想着怎么收场了,他早就给解决了。”
这是实话,是苏青宁养伤这些日子琢磨出来的。
这段话成功地说服了陶华宁。
而且苏青宁一直让他放心,说她会处理好此事。
苏青宁说着坐下便铺纸磨墨,只她的手受了伤,仍不能正常使用,写几个字便要歇息一会儿,如此一番折腾下来,直到天黑才勉强弄完。
陶华宁倒是耐心,一直守着她,渴了给了她递茶,饿了喂她吃点心,还细心吩咐厨房准备她喜欢吃的菜。
信写好,封好火漆,乔装出门花个几文钱就能找到一个乐于送信的小乞丐。
看到匿名信被送至知府官衙,两人松了一口气,接下来的事情就是静静的等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