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文山一身绿色新绸布长袍站在葡萄藤下,那青绿的葡萄叶把他整个人衬得发青发绿。
只那张脸还略有几分清宜之色,不过苏青宁一向不喜他,所以那张并不难看的脸在她眼里也十分不中看。
她在看清楚面前之人后,重新把蒲扇移回去盖住眼睛,假装没有看到他,她不想理会他的态度很明显。
“哎,青宁,我中举了,你难道不为我感到高兴吗?”丁文山满脸期待地看着苏青宁。
“恭喜。”苏青宁懒洋洋地敷衍。
“青宁,我是来向你爹娘提亲的。我知道以前我做了很多混帐事,伤了你的心,但是从前我们那么好,我相信你心里肯定还是有我的,现在我对天发誓:以后我一定不辜负你,好好待你,如何?”丁文山被苏青宁冷淡的态度弄得着急了。
这怎么跟别人与他说的不一样呀。
不是说他只要中举了,苏青宁就会贴上来了吗?
可人家现在稳稳地躺在花丛之中,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事实上的确如此,苏青宁压着气息大声唤道:“大丫,出来给丁举人送上发糕,恭祝他高中。”
李大丫知道自家小姐这是不高兴了,赶紧把丁文山往外头推。
“你这是要做啥子,青宁,青宁,我是来提亲的,你嫁了我就是现成的举人娘子了,以后等我做了官,你还可以当官夫人……”
丁文山看着四周繁花和精致的花园子,眼中满是贪婪之心,哪肯轻易放弃,边往后退边喊。
他是用了些心思的,他希望就这么一喊,把庄子里的人都喊出来看看,到时候大家看到他跟他们家的小姐在一起,把话往外头一传,苏青宁便是不想嫁他都不成了,就像上次他在学堂里让人传出来的那些话一样。
只是可惜了,很快就被苏青宁找人化解了,但这一次她就别想了。
丁文山的主意一旦拿定,他也就什么都不怕了,缺啥都比缺钱强。
他只要紧抱住苏家大房这根粗大腿,别说是明年上京赶考的路费,只怕是考上了想要留京做京官的活动费都足够了,而且现在的苏青宁出落得越发美丽,跟朵刚刚绽放的花骨朵似的,人见人爱。
想着这么好的事情,丁文山哪里舍得放弃,李大丫推他,他就用双手抠住葡萄藤,死活不肯松手离开。
嘿,也是该他有那样的想法,那一嗓子喊出来,的确吸引了不少庄子里的人来看。
但他们只敢站得远远的地方瞧着,没有一个人上前来细看,更没有任何就此议论。
丁文山眼见着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不由错愕地看着苏青宁。
她刚刚掀开了蒲扇正笑盈盈地看着丁文山。
他的心思她很清楚,只是同样的招数想要用两次,他未免太天真也太敷衍了。
苏青宁嘴唇扯了扯,冰冷而客气地道:“丁举人,我记得要到京城考会试,这其中还有一项要查私德,你若再这样继续纠缠于我,我便顶着自己的名声不要,也要到县太爷和知府大人那里举报你,肆意骚扰我。”
“我,我没有。青宁你误会了。”丁文山心里气恨恨的,但他极为能忍,硬是把苏青宁塞给他的那口气咽下去,满面带笑地解释,他对她并无二心,完全是对她太过欣赏喜欢,以至于情不自禁。
他说对她绝对是发乎情止乎理,从没有也不敢有半点别的脏心思。
苏青宁淡淡地道:“如此便请吧,算命先生说我二十岁前不宜议亲,否则便有克夫损运之事。”
苏青宁知道丁文山以后的成就也不少。此时还不想跟丁文山把关系弄得太僵了,毕竟官字两张口,被他记恨上了,恐怕又是第二个沈昀。
表面上忍一时风平浪静便罢了,有仇有怨,偷偷攒到背后去报便是。
丁文山愣了片刻,双手就被赶上来的李耿给扯开了,连请带拉地推到了大门口。
李大丫在苏青宁的提醒下到底也没忘把发糕送给他。
“这都啥子人哦,像块狗皮膏药一样,动不动就来纠缠小姐。”李大丫甩甩衣袖,她这好脾气的人都被丁文山弄得要爆发了。
“罢了,乡试成绩都张贴出来了,你快让你哥他们去打听打听宁哥儿有没有中头名。”
对于陶华宁苏青宁根本就不问他是不是中了,而是直接问他是否中头名。
话音刚落,李树梢就跑得飞快地冲进来,边跑嘴里边叫:“中了,中了,陶大少爷又中了名头,乡试解元。”
他的声音很大,久久的传扬出去,苏青宁听到了,还在门口徘徊的丁文山也听到了。
他的脸垮了下去。难怪苏青宁看不上他这个举人,合着陶华宁那里中的是头名。
他怎么就比不上他了,他寒窗苦读二十多年,到底哪里比他差了,怎么样样都不如他?
“陶大少爷好厉害,说要中头名果然又中了头名。”李大丫兴奋地喊道。
中了解元,意料之中的事,苏青宁紧绷的心神终于松了下去,犹如心头一块巨石落了地。
原来在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道因何缘由,苏青宁竟然已经对陶华宁的事情如此上心了。
她反应过来倒抽了一口冷气。但很快她便为自己找到了牵挂他的理由。
如今她家跟陶华宁的生意往来越来越多,合作的项目也从一开始的镜子到现在各种各样的东西。
陶华宁能好,她当然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
兴奋过后,苏青宁立马请李耿和李大丫着手准备送到陶家的礼物。
糕啊粽啊,糖啊粑啊,还有笔墨纸砚什么的礼节性的礼物是少不了的。
另外苏青宁这段时间亲自做了一支玉质的毛笔,用紫檀木的盒子装了,一并送过去。
这是她早早便备好的,玉是暖玉,是她花了大价钱从滇地那边来的客商那儿换来的,很少见,再加上她亲自打磨配毫。
而且还在笔杆子上用刀尖刻了一个宁字,这代表的既是她的名字宁,也代表的是陶华宁的宁,可谓独一无二,其价值非同一般。
李大丫在收拾的时候突然把它拣了出来提议道:
“小姐,这个还是等到陶少爷来咱们庄子的时候你再给他吧,不然他又问你要礼物,你怕是拿不出来。”
苏青宁一拍手,李大丫说得很对,根据这么多次的经验,陶华宁要是回君山了,必定要往他们庄子里走一趟,伸手问她讨要礼物。
“你提醒的是,把它单独收藏到我的房里,待他问我要再给他。”
苏青宁说着想起了陶华宁每回朝她伸手要礼物的模样,真是又无奈又好笑。
偏生她现在还真的亲自把陶华宁这毛病给惯起来了。
每逢遇上他生辰或高中这类喜事,她都习惯性地想着记着,给他把礼备着。
其他的礼便交由苏大海带着李耿一块儿给陶家送去。
毕竟自从与陶家扯上关系后,每逢年节陶家的礼从来都是准时到达葡萄庄,这次是陶家的大喜事,苏大海自然该亲自跑一趟。
苏青宁打点好后,突然想到丁文山闯入后院之事。
她把看门的秦草根唤来,询问是谁把他带进来的。
按理说这样的人要是独自来的话,根本就进不了他们家院子。
“丁举人?大小姐,小的不晓得了,小的一直守在门房里,莫的看到他进来,看到了也不得让他进来。”秦草根老实本分,但看了这么久的门,倒是也有几分见识了。
苏青宁想了想,意识到丁文山有可能是做过伪装的,便换了一种说法问今天下午都谁来过?
“来的人还有点多,大小姐你莫着急,容小的些时候仔细想一想。”秦草根有些着急了,生怕自己想不起来耽搁了苏青宁的事情。
但越是着急,他就越是想不起来。
回忆了一下,好像要么是村子里的亲戚,要么就是庄子里的人。
苏青宁想了想,这里面好像也没有几个人可能带着丁文山来,而她现在也不可能挨个去他们家中打听,这多少有些不方便。
她想了想敲敲桌子,问秦树根会不会写字儿,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干脆拿出纸和笔,列了一个类似于现代来访客人登记表。
让他回忆起一个就写一个。
折腾了好一会儿,苏青宁捋出了一个来过她家,而且很有可能带着丁文山一起进来的人——苏绿宁。
她是来找于氏来学打毛衣的,据秦树根说她不是一个人来的,领了一个戴着大草帽的人,说是她弟弟。
秦树根想着大家都是亲戚,不好拦了到时候给主家身上招黑,所以没敢拦,但一直仔细盯着,瞧见没出什么事,这才放松下来。
苏青宁眼眸轻转,说到底这事儿秦树根倒也没错,根子还是在苏绿宁头上。
苏青宁眼眸微沉,捏了捏手指,只听见手指骨节发出“咯咯”的声音,秦树根打了个寒颤,双腿一软差点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