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营帐里，三个人围着一个火盆跪坐着，相对无言。
    期间苏青宁和赵可瑜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彼此给对方信念与勇气。
    就在两人好不容易快要缓过来的时候，沈昀那刀子嘴又开始了：“这场比斗于你们而言很重要，可对于松坦思仁来说从头到尾就是一场笑话。”
    这话实在是颇为伤人，不过这个认知苏青宁一开始也有。
    毕竟他们现在人在松坦思仁手时在，他想怎么样就可以怎么样。
    之所以答应他们比斗，一是看在赵可瑜的面子上。
    二是想要看看赵可瑜到底会些什么。
    比过之后，松坦思仁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对可瑜的喜欢又更深了一步。
    正因为他不在乎比斗的结果，是输是赢，他不在乎，可瑜的来去只在他的一念之差。
    苏青宁有些颓废，难道她为此做了这么多，可瑜也付出了心血和努力，结果却没有一点点改变？
    苏青宁被沈昀的话打击到了。
    反倒是当事人赵可瑜此时却是十分的冷静，她提醒苏青宁道：“这个结果咱们不是早就想到了吗？
    本身我们求的也不是这一层，而是你先前告诉我的。”赵可瑜提醒着。
    苏青宁恍然大悟，
    她可谓是关心则乱，明明她先前也没有对松坦思仁的承诺抱多大的希望，只是想拿着手里的文书去堵大梁皇帝的嘴。
    这一层作用跟松坦思仁无关，只要文书在此事就仍然有效。
    她这次实在是忍不住抬起头来狠力瞪着沈昀。
    这个毒舌男，差点就让他把她所有的信念都给击溃了。
    好在可瑜心思明白，没有随着一起糊涂。
    “想得通就好。”沈昀没再多说。
    但这话的意思已经是默认了赵可瑜和苏青宁的说法。
    她们手里的文书是有用的，只是用处不在这里罢了。
    但这已经足够鼓舞两人了。
    事实上沈昀倒也不是故意打击苏青宁的，他只是怕她对手里的文书抱有太大的希望，从而使得希望越大，失望却也更大。
    所以他才会点破松坦思仁的真实心思，算是让她们早做准备。
    如今见她们心里都明白，倒也放心了，起身把营帐让给她们，自己出了门。
    走到门口朝里头看了一眼，发现苏青宁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她一门心思全扑在赵可瑜身上，他当时就不高兴了，冷着脸唤道：“苏青宁，你出来。”
    苏青宁一怔，愣愣地起身，缓步走到他面前梗着声音问道：“叫我做啥子？”
    沈昀指指她身后的营帐：“你们占了我的住处，你总得帮我收拾一间出来吧？”
    “哦，哦，好的。”苏青宁反应过来，收敛下心头对沈昀的各种不高兴，忙不迭地跑到前面去，表示她对沈昀之事的积极性。
    不过没跑两步，她又站在原地等着沈昀了。
    她发现了一个很残酷的事实，她不识路，在前面走着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只好乖顺地等在路边，让沈昀走前头。
    沈昀瞥她一眼，她什么心思，他再清楚不过了，路过她身边时嘲讽地笑了一声，揽住她的胳膊抬步往前走了。
    苏青宁被他强行扯着全身不舒服，有心想要自己走，可沈昀拉得紧，她没办法只好快步跟上。
    她发现这样一来，就很靠近沈昀，而靠着他的身体，她浑身就变得暖和起来，也不因为出来得急，没有穿披风而怕冷了。
    她最是识时务之人，挨着他既然有这样的福利，她当然也不会矫情地非要自己走。
    两人一路往前走，倒也没走多远，沈昀将她带进了一间与之前那个差不多大小的营帐，指着干净整洁的床榻和桌案道：“收拾。”
    苏青宁看着长榻上，就一床被子，一个枕头，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跟豆腐块差不多，而枕头也呆在该呆的地方。
    桌案上就更不用说了，除了一个茶壶以外，就只有两个茶盏，它们也都摆得方正，没有一个摆错位置的。
    总之这营帐之内，虽然不大，但不管是什么东西一眼看上去都整洁得不能再整洁了。
    她实在是看不出来有什么需要整理的。
    对上她狐疑的眼神，沈昀松开她，径直跪坐在桌案前，然后指挥她动起来。
    “大人，小女子愚昧，要不你给指挥指挥？”苏青宁眨眨眼睛，眸光中流露出狡黠的神采。
    她索性不动，就看沈昀怎么给她指挥吧。
    沈昀毫不客气地瞪她一眼，让她把长榻上的被子打散重新叠。再把床榻清扫一遍，有灰。
    苏青宁皱了皱眉头。
    她怀疑沈昀是在故意整治她。
    不过既然他这么要求了，既然他现在拿捏着她，那么好吧，她就听他的话。
    她走上前去，弯腰把叠成方块的被子一把扯散，使劲地抖了两下，像是发泄怒气一样，然后就看到被子里面突然间掉出来一个东西。
    苏青宁睁大眼睛看着它。
    那是一个很小很小，可能只有女子的大拇指指甲片那么大。
    如果不仔细看就看不到的小东西。它长得方方正正的，像块布头，又像块药膏，目测应该有五毫米那么厚。
    “这是什么？”苏青宁有些好奇，想要伸手去捡，却被沈昀一把敲了一下她伸出去的手，将她拉住，没好气地道：“没看清楚是什么就去摸，手痒吗？”
    苏青宁被骂得一阵委屈，不由得扁了扁嘴。
    她嘟囔着：“放在床榻上的难道都不能摸，那要是不抖被子，你还不是睡身上了……”
    说着苏青宁眼中的委屈尽消，一脸震惊地看着沈昀，她恍然大悟，指着他道：“大人，你原来早就知道了，那是什么？”
    她就说嘛，就算沈昀这个人平时不怎么好相处，但他也不至于故意折腾他。
    而且就算他想折腾他也不是以这种方式。
    那厮色胆包天，一旦想折腾她了，定是强口勿强抱强莫，各种强……
    沈昀摇头说他又不是诸葛亮，往前算五百年，往后算五百年，神机妙算，能猜出后面的事情。
    他不过是比别人多长了一个心眼罢了。
    因为在临离开松坦思仁的营帐时，他随口交代了一句下人，说苏青宁和赵可瑜的关系好，就新给她们准备一间营帐让她们住。
    但因为苏青宁在沈昀的营帐里住惯了，沈昀便没打算让她们走，而是选择自己搬出来。
    所以这么一检查，于是就检查出了问题。
    苏青宁想想也是，以沈昀的为人和性格来看，他会怀疑此事很正常。
    他这人就是这样，对任何新接触的人和事物本能的会抱着怀疑不信任的态度。
    以往苏青宁总觉得他这样太过于累了。
    毕竟这个世上虽然坏人不少，但好人也多，总不能怀疑天下所有人。
    这样过日子未免太累。
    可没想到，今日就是他的这番小心居然救了他们。
    不对，苏青宁心里对沈昀有着根深蒂固的意见。
    虽然从这被子翻出这么个玩意儿。
    但是什么都不晓得，她怎么就能肯定沈昀的担忧有说法了？
    她问道：“所以这是什么？”
    沈昀远远地瞧了一眼，好像没看清楚似的，又凑近瞧了瞧沉声道：“根据其形，像是吐番一种不外传的秘药。”
    “秘药，还不外传，那大人是怎么晓得的？”苏青宁此时的思路十分清晰，很快就抓住了沈昀话中的语病。
    沈昀白她一眼：“你无知，未必我也与你一样？”
    很明显苏青宁的话惹着他了，他不再理睬苏青宁，而是掏出丝帕来俯下身把那黑乎乎的一小块包了起来。
    动作显得十分的小心翼翼，一点儿都不让自己触碰到它。
    苏青宁心里好奇，猫抓般的痒，但奈何沈昀不理她，更没有为她解释一番的自觉。
    她只好忍着。
    不过看到沈昀用一层丝巾包了之后，还在左顾右盼地，似乎还想再寻个东西包在外面。
    苏青宁连忙讨好地把自己随身带着的丝帕递给他。
    沈昀瞧她一眼，没有拒绝，接过包好，然后面无表情地道：“这秘药我也只是猜测，的确不曾见过，它有色无味，毒性极强，绝不能用身体接触，轻触皮肤腐烂，久触肠穿肚烂，无药可医。”
    苏青宁听得粉唇微张，双眼圆瞪，眉心皱得紧紧的。
    她觉得她快要不能呼吸了。
    她想到沈昀刚刚的动作，觉得他说的话十成十是真的。
    在她的认知里，沈昀还从未如此小心翼翼地对待一样东西。
    她不由得担心起那东西来，沈昀只包了两层丝帕，万一它溢出来怎么办，还有这又是谁放的，到底是谁想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