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语塞,心说这要是欠自己的钱,肯定一天三趟的上李学军家要,不给就堵门不让他们一家出去,毕竟钱放自己手里才安心。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反正你也没啥急用,你就让他再缓缓。”
林星,“谁说我不急用。”
“天天在家里,也不出去,能有啥急用。”
林向海哥俩儿跟林阳钻了进来,听到那人的话,林向海嚷嚷道,“谁说我姐不急着用钱,我姐她考上县一中了,要去县一中念书,念书不花钱呢?”
“啥,小星考上一中了?”
大伙儿都不敢相信的看着林星,李学军更是吃惊的嘴巴都合不拢了。
林向海与有荣蔫道,“那是,考了个年级第二,学杂费,住宿费都给免了。”
“假的吧?”
林阳不答应了,怎么能质疑她姐呢?
“就是真的,昨天老师都到我家来了,我都听见了,今天我姐就是去一中报到的。”
林阳这么一说,有人就想起,昨天确实是有个老师模样的人去了林星家,看来这是真的了。
大家顿时赞叹声一片,都说林星被李学军退亲的事一刺激,倒变出息了。
也有人跟林星说,既然她上学不花钱,干嘛催着李学军还钱,不等林星回答,林向涛就反问了一句,“吃饭花钱不?买辅导,买卷子花钱不?李学军不还,我姐要用钱,你出啊?”
“这孩子,我就随口一说,咋还跟我杠上了。”
“李学军欠钱不还,你还帮他说话,阳阳这叫啥?”
“助纣为虐。”
“对,你这叫助纣为虐。”
“这孩子,还给我扣帽子,行,我不说了,你们该要钱要钱,我就看个稀罕。”
哥仨走到李学军跟前,林向海推了李学军一把,把李学军推的一个趔趄,“赶紧还钱,耽误我姐用钱天天往你家饭里扔死耗子。”
林星,“……”
李学军整个人都是恍惚的,就想着林星咋会夸上一中,还减免了学杂费和住宿费,这可是特等生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哥仨推了他,他差点没摔倒,这才回过神来,然后就被跟前的哥仨,确切点说是林向海和林向涛这哥俩儿吓着了。
林向海哥俩虽然才十三岁,可人高马大的,个头都快赶上李学军了,而且俩人块头比李学军大的多,这么凶神恶煞的往李学军跟前一站,李学军立马怂了,不是很有底气地说了一句,“还钱就还钱,你推我干嘛。”
“推你还是轻的,再不还钱,揍你。”
“还钱也得回家拿钱,谁身上会带这么多钱。”
林向海又凶巴巴的推了他,“赶紧回家拿钱,天黑之前给我姐。”
李学军今天是斯文扫地,脸红得跟火烤过一样,拎起提包低头走了,林向涛还在后面喊,“天黑之前把钱还上,不然,上茅厕的时候叫你一头栽到茅坑里。”
先是威胁要往李学军家饭里扔死耗子,后又说要揍他,再然后就是要让李学军一头栽到茅坑里……这孩子日后要是不开个讨债公司,都亏了他这花样百出的讨债本事。
林星,“走回家,姐请你们吃山楂片。”
仨孩子眼睛一下子亮了,欢呼道,“回家喽。”
大伙儿:这哥俩儿到底是谁家的孩子?
再说李学军,狼狈的回了家。
李茹正在厨房做饭,听到有人来,探头一看,见是儿子回来了,高兴的擦着手从厨房走了出来,“军儿回来了,热坏了吧,快坐下歇会儿,妈去给你端盆水洗洗脸。”
李茹要去端水,李学军却喊住了她,开口就问,“妈,咱家现在有一共有多少钱?”
“钱在你爸那儿,具体数我不清楚,估计顶多四五十块钱,咋了,学校叫交钱?”
这个家是李学军爸李钢当家作主,李钢不光掌握着财政大权,家里大小事基本上也都是他说了算。
李学军吞吞吐吐道,“不是,就是以前吧,从林星那儿拿了点钱,刚碰到她,她问我要,我就想着把钱还给她。”
李茹只知道林星帮她家干过不少活,也给李学军买过东西,并不知道李学军还从她那儿拿过钱,听了李学军的话,也赞成李学军这么做,“既然拿了就还了吧,还了以后就彻底掰扯清楚了,你从她那儿拿了多少啊?”
李学军,“348。”
“多少?!”
“348。”
李茹惊呆了,她是咋也没想到她儿子竟然从林星那儿拿了这么多钱。
李茹急急问道,“是不是记错了,你干啥能用掉这么多钱?”
李学军为自己辩解,“都是她硬给的,我拗不过才要的。”
说是这样说,可底气却是不足,他头都恨不得钻到地底下。
虽然他在林星面前不承认他从林星那儿拿了这么多钱,其实心里知道这个数目大差不差。
他从初中开始,就陆陆续续的从林星那儿拿钱,刚开始确实是买辅导书或是卷子,后来想要买杂七杂八的东西了,也是从林星这儿拿钱,尤其是读了师范,想要在同学跟前体面点,用的文具啊,穿的衣服啊,还有为了讨好钟律华给她买点零嘴啊,哪儿哪儿都得花钱,他家里又没钱,只能问林星要,一来二去的,可不就有这么多。
李茹一看李学军的神情,就知道他确实从林星那儿拿了这么多钱,她一下子跌坐在板凳上:这么多钱,就是把她卖了,也还不上啊。
李钢回来了,进门就问李学军,“村里都传你从林星那儿拿了三百多块钱?”
村里现在是个人见他就问,还明里暗里嘲讽他儿子是小白脸,吃软饭,陈世美,气得他能呕血。
本来他要把他们小队的人组织起来开会,这会儿他也没脸开会了,直接回家了。
李学军在李茹跟前还跟说实话,可在李钢面前就完全怂了,他哪敢承认啊,“她以前是给我汇过钱,没多少……”
“三百多块了还叫没多少?!”
“那是她逼着我写的……”
“她逼着你写多少就写多少?她要叫你写一万你也写?读这么多年书你书都读狗肚子里了,被个丫头片子耍的团团转?!”
李学军怂怂地缩了缩身子,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只苍蝇或是蚊子,然后嗖的飞跑。
李钢气得在院子里直转圈子,然后拔腿往外走,李茹追在他后面问,“你干啥去?”
“我去找国强说理去,他咋教的闺女,学会讹人了,实在不行去找根旺叔,再不行找建军,总有说理的地儿,想从我这儿讹钱,门儿也没有。”
李茹拉住了他,小声道,“你消停点吧,还不怕闹大啊?”
知子莫如母,李茹可看的明白,就冲她儿子的神情,那三百多块钱就是真的,要真闹大了,他们家讨不到好,更何况她儿子考上学就把林星甩了,在村子里已经落下了陈世美的臭名,这节骨眼上,不能再往她儿子身上添事。
李茹把利害关系小声跟李钢说了,李钢虽然不想承认,可也知道李茹说的是事实,可嘴上却不肯承认他儿子吃过软饭。
“她就是觉得学军不要她了,她气不过,想讹咱。”
“学军已经打了借条了,就算是讹,这钱也得还,要不然,她去公安局告咱,咱都不占理儿。”
李钢指着李学军骂,“你个傻小子,一个大学生被一个小丫头耍的团团转,这缺根筋的也不知道象谁。”
“别的事先放一边儿,先说咱还钱。”
“家里拢共就五六十块钱,拿啥还?就是现拉也拉不出来。”
李茹眼珠转了转,把李钢拉到一边,小声道,“你前两天收的小队提留款不是还没往上交?”
李钢一愣,“你是说……那不行,数目太大,会计那儿一看就看出来了。”
李茹剜了他一眼,“你给林世英塞点钱,他能不帮你遮掩下?咱先借着用用,回头有钱了再还上。”以前又不是没干过这种事。
李钢还有些犹豫,毕竟这可不是小数目,万一会计把他捅出来了,他的小队长可是当不成了,说不定还会坐牢。
李茹推了他一下,“你怕啥,我就不信,他林世英还会怕钱扎手?”
会计林世英上有八十老娘瘫在床上,媳妇是个药罐子,常年都离不开药,一家4口就靠林世英一个人挣钱,日子过的也是紧巴巴的,送到手里的钱,他还能不要?
见李钢还在犹豫,李茹急了,小声道,“眼下学军正追他们班一个姑娘,那姑娘妈可是县教育局的头头,这节骨眼上,万一林星那丫头跑到学校去闹一场,学军跟那姑娘的事可就黄了,林星现在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破罐子破摔啥也不在乎了,咱学军可还要脸的。”
李钢把手里的烟头往地上一扔,拿脚踩了踩,然后一声不吭的出门了。
天快黑的时候,李钢带着李学军去了林星家。
林星正坐在院子里,怀里抱着一只黑猫,一边撸猫一边给林向海他们讲故事,林向海哥俩儿一左一右摇着大蒲扇给她扇风,林阳是个小跑腿,跑来跑去的给林星端茶倒水。
林国强蹲在一边收拾一把小凳子,不时抬头看着闺女呵呵的笑,看到李钢带着李学军来了,怕俩人是来找事的,拎着凳子过来把林星护到了身后,“你俩来干啥?”
林星站起来,三个小的立马围在了她身边,冲着李钢嚷嚷,“别找事啊,要不然我们拳头可不认人。”
还示威的朝着李钢晃了晃拳头,李钢差点呕出老血:林国胜这王八蛋,咋教出的兔崽子!回头再找他算帐!
林星安抚三小只,“来还钱的。”
说完,手伸出来,“钱呢?”
李钢板着脸,从兜里掏出一卷钱,却没有递给林星,“学军打的借条呢?”
林星也把借条拿了出来,“一手交钱一手交条。”
李钢忍着一肚子火气,把钱给了林星,然后接过了林星手里的借条。
林星数了数,348,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她相当满意。
李钢心里却跟滴血似的,那可是348块钱啊,简直是割他的肉!
他气得当场把借条撕了,又问李学军,“还有啥东西在她手上?”
李学军小声道,“还有给她写的几封信。”
不等李钢催要,林星就吩咐林阳,“去把我床头柜的抽屉里那几封信拿出来。”
林阳一溜烟的跑去拿信了,很快手里拿着几封信回来,把信递给了林星,林星把信塞给了李学军,“赶紧都拿走,看着就恶心。”
李钢问李学军,“都给你了?”
李学军小声道,“应,应该是。”
只要把借条拿回来,信不信的,多给一封少给一封,李钢也不在乎。
拿到了要拿的东西,李钢觉得有了底气,觉得不恐吓林国强几句,出不了心里的那口恶气,指着林国强道,“林国强,你有种,教唆闺女讹我,咱走着瞧。”
林星本想李学军还了钱,这件事就翻篇了,可李钢竟然还恐吓他们,她一下子恼了,“行啊,那就走着瞧。”
走着瞧就走着瞧,怕你个毛线,不把你们一家摁到地上使劲摩擦,我就不姓林!
李钢脾气不好,林国强怕他动手打闺女,把林星护到了身后,“李钢,以前的事,看在我闺女的面儿上,我不跟你计较,可你要非揪着不放,我也不怕你,咱们就新帐老帐一起算。”
李钢自持是小队长,林国强身后也没人撑腰,所以一点儿也没有把这父女俩的话放在心上,哼了一声,“走着瞧,谁要犯怂谁就不是爹生娘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