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毅听了黄行长这话就是一怔。
    黄行长说：“你怕我听到一些负面言论心烦，更怕我被这些所困扰甚至所左右，我有我的是非判断能力，我也相信自己的能力。没错，你是我的第一道屏障，但你不是我的防火墙，不能把我束之高阁，必须让我听到一些真实的声音，不要怕这些影响到我，如果我那么容易被影响被左右的话，就说明我不具备当一行之长的能力。”
    肖毅满以为黄行长会欣赏自己的清高或者是正气，哪知，事与愿违，黄行长不但不欣赏，还对他进行了批评。
    他一时无话。
    黄行长继续说道：“你是我的助理，咱俩是一个共同体，我欣赏你的正直和坦率，也从未怀疑过你的业务能力和工作能力，但你现在的身份不是信贷客户部主任，而是行长助理，转换身份，是最基本的能力，要适应不同的工作需要，充当好每一个不同的角色，这是我对你的基本要求。”
    肖毅的心一沉，“基本要求”，显然，他连这个都没做到。
    也就是说，当助理这半年来，行长对他的工作是不满意的，悲哀的是他自我感觉还很良好！
    想到这里，肖毅的后背就冒冷气。
    “呵呵，怎么了？说你两句脸怎么都白了？不会连这几句话都承受不住吧？”
    肖毅听行长这样说，脸不由得又红了，他不好意思地说：“那倒不是，你这几句话醍醐灌顶，让我瞬间明白了很多道理，也瞬间察觉出自己工作的不足，感谢您今天能跟我说这样的话，不然我自我感觉良好呢——”
    “哈哈。”黄行长笑了，他说：“你不用感谢我，我领导着两三万职员，可能跟我关系最近的就是你了，既然咱俩是共同体，就应该彼此有什么说什么，咱俩就用不着彼此费心思揣摩和猜测对方了，你说对不对？”
    肖毅不得不佩服黄行长做思想工作的能力和艺术，一两句话，就把他从尴尬的状态中拉了出来，让他不觉得太窘、太难堪。
    黄行长又说：“其实你开始说的话也没有错，因为，作为一个人来说，你一点错都没有，不偏听偏信，不随波逐流，有自己的做人底线和原则，这样的人是无可挑剔的，但我又为什么挑了你呢？这就是我们的职场文化，身处权力中心，每天都要面临一堆的矛盾和问题，有些矛盾和问题可以解决，有些就解决不了，或者是当时解决不了，但你必须要学会一种本领，那就是明确哪是主要矛盾，哪是次要矛盾，只有抓住那些主要矛盾，其它一切矛盾和问题迎刃而解。”
    如果说黄行长开始说的话简单直白，一听就懂，那么这句话说得肖毅一时难以理解。
    显然，黄行长不给他仔细琢磨的时间，他重新拿起球拍，说道：“来，继续战斗！”
    黄行长虽然比肖毅大十多岁，但在球场上，却精力旺盛，身形矫健，球技更是变幻莫测，引球、切球、截击，运用得恰到好处，直让肖毅目不暇接、勉强招架。
    结束后，肖毅递给黄行长毛巾，他有些气喘吁吁地说道：“您打得实在太好了！我最后连招架都做不到了。”
    黄行长说：“那是你心事太重，打球就放不开，你今天不在状态，改天再战！”
    两个人换好衣服后出来，黄行长看了看表，说道：“快下班了，不去单位了，你回哪儿？”
    肖毅一听，说道：“要是这样的话，我在前面路口下车吧。”
    肖毅下了车，他没有急于打出租，而是给苏天鹏打了个电话。
    苏天鹏说道：“今天怎么这么主动？”
    肖毅说：“今天就想见你老兄，特别得想！”
    “哈哈。”苏天鹏大笑，说道：“好吧，来招待所吧，但我可能跟你待不了多长时间，省里来人了，老林让我和姚副书记出面招待。”
    肖毅说：“那我还是别打扰您，咱们改天吧。”
    可能是苏天鹏感觉出肖毅找他有事，就说：“不用，就今天晚上，我现在就去招待所，省里的人去基层党/建调研，他们还没回来了，咱们有时间聊会儿。”
    “好吧，我十分钟到。”
    赶到招待所，苏天鹏的秘书在门口等着他，看见肖毅过来了，就把他领进一个小雅间。
    苏天鹏正坐在里面打电话，见肖毅进来了，就冲他招招手，示意他坐下喝茶。
    也许是下午流了好多汗的原因，肖毅连着喝了两大杯水才解过喝来。
    苏天鹏讲完电话，看着他说道：“干什么卖力气的活儿了？渴成这样？”
    肖毅抹抹嘴说：“跟黄行长打了半天球。”
    “还是你们私企好啊，上班时间都能去打球。”苏天鹏羡慕地说。
    肖毅说：“打球也是工作，我现在刚刚体会到，按照我的思路和办法做助理太失败了。”
    “哦？怎么失败了？是不是你做了什么让领导不满意的事？”苏天鹏问道。
    肖毅说：“不是我做了什么，是我没做什么。”
    “怎么讲？”苏天鹏问道。
    于是，肖毅将昨天在人事会议上发生的事情和今天打球时黄行长跟他说的话，原原本本跟苏天鹏说了一遍，最后他不解地说道：“我原以为我做得不错，还有些沾沾自喜，不曾想，这恰恰是领导不满意的地方，我不由得很困惑，领导就这么喜欢听些不愉快的消息？”
    苏天鹏一听是这事，他就松了一口气，说道：“你问对人了，我给你解惑完全没有问题，但这顿饭得你请。”
    肖毅明知他这话不是真好，就故意哭丧着脸说：“您不是有招待任务吗？怎么还让我请呀？”
    “哈哈。”苏天鹏说：“看你这个小气样，跟你开玩笑还当真，本来你在招待所吃饭是享有特权的，可是你却退了，你记住，在这里吃饭，永远不会让你出钱的，我已经点好了饺子，外加两个菜，正好我借你的光，先垫补一下肚子，待会肯定要喝大酒。”
    很快，菜和饺子一起上来了。
    两个人谁都没张罗喝酒。
    肖毅端起水杯，说道：“以茶代酒，敬老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