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何叹了一口气,说道:“拦了,根本就拦不住啊——如果不是梁行长给他挡了许多酒,他当场就喝趴下了!肖哥,你不知道行长有多奇怪,我从没见过他在酒桌上那么兴奋过!喝了那么多酒,居然没醉!”
小何的口气仍然带着对行长的惊奇。
对于黄行长的兴奋,肖毅并不感到惊奇,西部省份布点,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只不过近年来国家抬高了银行省外布点的门槛,为了拿下批文,黄行长往国家有关部门跑多少趟,连肖毅都说不清楚,有的他知道,有的他不知道,黄行长是个工作作风沉着稳健的那种,既然他早就定下了任期目标,有多大困难都要去完成。
梁红波是他得意的爱将,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中心分行从无到有到正常运转,黄行长当然高兴,况且又远离滨银总部,跟自己爱将手下的人喝酒,他完全不设防,那种高兴和轻松肖毅是能体会得到的。
此时面对倍感奇怪的小何,肖毅当然不会跟他说这些,而是纠正道:“行长当时没醉是假象,真相百分百地醉了。”
小何说:“还真让你说着了。当时他的确一点醉意都没有,回到房间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开始折腾,怎么都不睡觉,半夜起来想到外面走走,说要看看西北的夜色,我说咱俩都不认识路,出去后再回不来,你猜行长说什么?”
“行长说什么?”
“行长说,去,把红波儿叫起来。我说,梁行长这几天比任何人都辛苦,她肯定睡了,行长说,那你就跟我去散步,我也醒醒酒,我一听他这么说,就给拿了外套穿上。到我外面,才知道这里的夜晚,可是比咱家凉多了,差了七八度,我陪着他走了一段路,他看到路边小吃摊,就想吃凉粉,我又陪他吃了凉粉,也奇怪了,我吃了没事,结果行长后半夜就闹开了。”
肖毅无奈地笑了一声,说道:“就他那肠胃,半夜吃凉粉……”
小何说:“哎呀你没看到当时的情况呐,跟个孩子似的,就想吃那玩意,站在那儿不走。”
肖毅不由得笑了,说道:“吃了也好,以后他肯定不会再吃了。”
小何说:“这个你知道就行了,别告诉别人。”
“放心吧。”
挂了电话后,肖毅洗了澡,围着浴巾,这才将那本烧焦的日记本从旅行箱中拿出来。
他小心翼翼地将谭青小时候的照片拿出来,端详了一会后,放在台灯座上,然后翻开日记的第一页,虽然日记的内容残缺不全,但他大概能看懂所要表达的意思:
谭青妈妈在第一篇日记中写道:终于到达了传说中的特区,第一次踏上这片神奇的土地,第一个感觉就是“快”,人们奔忙的脚步快,吃饭的节奏快,工作效率快……一个“快”字,涵盖了这里所有的一切。牧辛真是太贴心太给力了,他给我们安排好了一切,甚至锅碗瓢盆都给我们备下了,我明天也要上班了,子安到的当天就被牧辛拽走了,这里,没有闲人的空间。
这篇日记可以跟谭青妈妈以前的日记衔接上。
下一篇,是三天以后:子安今天回来得很晚,他说今天听一个海龟讲课了,据说这个海龟很牛,归国前华尔街的精英,曾经在金融大鳄索罗斯公司工作,是个顶级的对冲基金操盘手,从子安兴奋的程度来看,他们下一步似乎要大干一场。
按照日记中显示的时间,肖毅发现,谭青妈妈显然不如在内地写得勤快,一般都是间隔好几天,甚至一两个星期,可能因为工作忙顾不上。
厚厚的丝绒皮的日记,连三分之一都没有用,在这三分之一的内容里,有一部分是他们夫妻俩的日常,涉及到工作内容几乎没有,大部分都是思念女儿的内容,什么今天晚上给女儿打电话奶奶说刚睡下了,约好明天再打又忙到很晚却没打成……等等。
以肖毅眼下的心情,他是不可能慢慢阅读这些日记的,他直接翻到了最后,这篇日记的内容显然被火烧去了只言片语,但仍然能看出完整的内容:
疯了,都疯了!子安也跟着疯了,大喜过后千万别是大悲!!!!!!……
通篇日记就这一句话,后面还跟着几个感叹号,从感叹号的间距来看,不止这六个,后面应该还有,只是被火烧掉了。
从这几个感叹号中不难想象,谭妈妈该是何等的惊讶和恐惧!
这篇日记后再无内容。
肖毅又翻到前一篇:我好担心,担心他们把天捅了个大窟窿,同时也担心我自己……事实上,我已经早就把天捅了个大窟窿了,我现在的每根汗毛都写满了担心和恐惧,万一……我不敢想万一,如果真的有万一,那我就是万劫不复……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谭青妈妈如此担心和恐惧,还说自己把天捅了个大窟窿?还诅咒自己万劫不复?纠结是什么原因让这个持有三个高级证件的人如此惊慌?
他再次往前翻,日记里又写到:今天,我做了一件万分危险的事,但是子安说没事,他说一切都在他们掌握之中,完全可控……尽管他反复安慰我,仍然无法消除我的担心……
看到这里,肖毅起身,从冰箱里拿出一听啤酒,打开,一连喝了一大半。
他走到窗前,抬头望着窗外的月色,他做梦也想不到,二十多年前发生在南方的那场灾难,居然被他如此关注。
一听凉啤酒下肚后,他洗了把脸,头脑清醒了好多,再次回到座位上,继续翻看谭青妈妈的日记,一边看,一边分析,还将里面透露出的信息写在纸片……
一直到天亮,他才趴在桌上睡了一会,等闹钟响起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他看了看自己写的纸片摆满了桌子,感觉这个不眠之夜过得很辛苦。
通过昨天一夜的研读,肖毅大致理出了头绪。
谭青父母是受她干爸路牧辛之约去的特区,利用他们所学,在特区的资本市场上做得风生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