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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生儿育女
    一一八、天使降临
    入夜,山丹躺在病床上久久没有入眠,她想了很多。想自己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能有幸在顾海平毕业离校之时和他相遇而没有擦肩而过,真的是缘分使然。
    她记得他们走过的每一个日子,一样是贫困家庭长大的孩子,山丹对顾海平的理解和迁就是从内心发出的。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山丹从小便十分体谅父母的不易,她也能体谅顾海平的做法和用心。
    记得那是一个晴朗的夏日:顾海平买了几包发酵酸奶,五毛钱一包,因为天气炎热,放到第二天包装袋就膨胀起来,山丹说已经变质吃不得了。但顾海平舍不得丢掉,自己把剩下的三袋都吃了。
    晚上时分,顾海平的肚子开始胀气,难受得厉害。山丹要他去医院看医生,顾海平坚持不去,他说:“没关系的,我去跑两圈,一会儿就好了。”看着顾海平捂着肚子跑步的样子,山丹有的只是心疼。想想一两块钱对于有钱人来说,算得了什么?可顾海平舍不得把它糟蹋了,他也舍不得去医院再花一次医药费。
    对顾海平的节俭山丹完全能理解和尊重,没有经过贫穷的日子的人没法理解穷人的情结,他们是要为了很少的钱都要在意和克俭的。即使有一天他们发达了,也不会挥霍奢靡,他们知道财富的来之不易。
    但顾海平对山丹的照顾和在花钱上从不吝啬,他会把平时省下的钱拿来给山丹花,他会为之高兴和满足。
    山丹也一样节俭,她从不要求什么,她希望和他相知相惜共度人生,他们内心的渴望和理想远远超越了现实的、物质的一切。
    对于山丹结婚生孩子等大事上的豁达不计较,一个朋友的一句话曾经教导过她:“我们的付出可以不求回报,但我们不能容忍别人薄情寡义。”
    但山丹以为她所作的一切事都是为了顾海平,至于他的家庭她尽量不与之计较,顾海平夹在中间会受很多苦,她相信顾海平能懂她的所思所想和用心。
    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梦到了已经去世的恩师,在梦中她总是在一遍遍确认:他没有去世,只是大家的谣传而已。每次醒来都会泪湿,那么好的人年纪轻轻就去了。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永远都没有公平可言,无常之事时有发生,所以佛说:一切无常。欢乐无常痛苦亦无常。
    那是山丹上大学后放寒假回家听母亲说起的,大一的第一个寒假。她还想着过完年要给老师去拜年呢,然后告诉他:自己今天的成绩是和他当年的鼓励和关爱分不开的。
    那是上初中的日子,冰天雪地的塞北寒风呼啸,山丹在远离家几十里路外的乡中学读书,宿舍冷到一晚上都暖不过被窝,每天吃的是冻成冰硬邦邦的馒头,还有同学的欺负,她多少次想放弃了学业不再受苦,和母亲一起蜷缩在自家热乎乎的炕头上,吃着热乎乎的饭菜。
    是他——刘鹏程老师,教她几何的老师,一次次鼓励她要坚持。他说她一定会有一个好的未来,说她聪明能干,多少次为她描绘未来大学的样子。
    就是因为有了刘老师在冰冷世界的关怀,她一次次咬着牙忍受着饥饿寒冷和欺侮,憧憬着那个很遥远的未来。她凭自己贫乏的想象力尽力丰满着自己想象中的大学模样。有了这个信念,她终于挺过了初中生活,第一个考上了镇里的高中。考上的不是重点高中,届时刘老师已调到镇里初中部教学,听说了山丹没有上重点的事情,忙着疏通关系在山丹还没上完一个学期的高一课程时,就帮她转学到了重点高中。
    虽然学费是高价生,但学校有规定年级前三名可以减免学杂费,为了回报刘老师的厚爱为了省下高价学杂费,山丹努力学习着,她的高中每一次考试都没有落到年级前三名之后。
    就在山丹用功读书沉浸在学习的喜悦之中时,听说刘老师病了,有人说是精神病有人说是神经衰弱,山丹急忙买了一个罐头去看望老师,看到老师一样的谈笑风生,一样的健康安好,山丹方放心,又一次投入到学习中。
    高考结束,山丹带着志愿表去找刘老师帮忙,记得那时老师的状况不是很好。
    老师说是要出差,家里只有他自己在。一个人到处找东西,柜子下面床下面,到处犄角旮旯地找。
    山丹问老师在找什么,老师说是找身份证,山丹还想:身份证怎么会到床下和柜子下?不应该在书柜书桌之类的地方吗?但是她并未多想,看到老师忙就和同学告别老师回了学校。
    之后因为大学报到之时正值秋收季节,山丹没有和老师打招呼就去上大学,她希望自己上半年大学后可以回去和老师报告自己的所见所闻和自己的思考学习。
    但就是这一次便成了他们的永别,她和同学走出老师家门时,老师还在低着头蹲着身子在柜子下面找东西,却不像平时要送她出门的样子,但孩童的山丹没有多想也没有意识到,其实当时老师的神智已经混沌。
    山丹的泪水在黑暗的夜里在母亲的诉说中源源不断地滴落。没有恩师的关爱和鼓励就不会有她的今天,如今她要回报他告诉他为她骄傲欣慰之时,他却去了?这是怎样的摧心劫肺啊!
    母亲说:
    刘老师的精神几年前就有了问题,是家族遗传,到三十多岁时发作,但也有人不发作,只要没有受到刺激,平平淡淡、安安静静生活工作也可以安度一生,但偏偏刘老师找的媳妇是一个没有文化但家庭不错的女子,这样两人的日子一直过得磕磕绊绊,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孩子五六岁了也一样不能安静过日子。
    近几年刘老师经常有幻听,听到有人和他说话,再加上调到镇里初中部的工作也不是很遂心,家里又不得安宁,病情便不断地加重,家里人也没有十分重视。
    一次,刘老师的母亲和妹妹到刘老师家,媳妇和刘老师闹矛盾就没给婆婆和小姑子做饭吃,刘老师本来是个大孝子,心里很过意不去,加上神智已经混沌就犯了病。自己一个人拿上自己的东西和钱离家出走了。
    一家人到处找都没有找到,等到几个月过去一个牧羊人在大青山的山沟里发现了已经去了的刘老师的遗体,已经面目全非。家里人凭一嘴独特的牙齿才认得出是刘老师。
    山丹听着母亲的诉说,泣不成声。她年轻的心里不断地责问上苍: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好的人会是这样的结局?
    就这样回忆和梦境交替,一夜迷迷糊糊睡得极不安稳,半睡半醒间,天亮了。
    山丹早早起来,她想得出去走走,睡得腰痛得厉害。
    一早医生来查房,却嘱咐山丹不要出去,等待手术备皮。
    顾海平吃过早餐,来到住院部签字等待手术。
    院方突然接到电力公司通知:将于10:00~12:00停电维修线路。说是附近的一条主干道有了情况,所以要及时抢修。
    医生只好通知山丹手术推后,第二天才能进行。
    可是山丹有了一些宫缩的感觉,该不会是要生了吧?
    遂叫顾海平找主治医师来检查,医生看过发现,抬头已入盆,宫颈已经展开了一公分,胎头和骨盆不匹配,顺产是不可能的,如果不及时手术,将发生难产无法挽救。
    但时间已经来不及,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了,加上术前准备和麻醉时间,留给医生手术的时间只有十到二十分钟。
    但看胎头入盆,宫颈口打开的情况,如果不及时手术,是绝对扛不到第二天手术时间的。
    怎么办?妇产科的主任找到顾海平说明情况,大家商量决定即时手术,尽量加快各个步骤,争取在停电前完成手术。
    于是,山丹被推进手术准备间备皮,清洁。
    参加手术的医生、护士、麻醉师以最快的速度冲进手术间洗手、消毒、穿戴整齐,一一到位,等待山丹被推进手术室,各位参加手术人员和各种机械和用具都已到位。
    山丹也参加过同样的手术,至少需要一个半小时或者两小时,但事已至此,只好积极配合医生争取赶在停电前完成刨宫产前面的步骤,可以撤离各种机械,后期的缝合可以不用着急。
    麻醉师先进行腰椎皮肤及皮下局部麻醉,等局部皮肤失去痛觉,进行精确地定位腰穿,腰穿时要尽量把身体弯成弓形,好进针到脊髓腔,也就是进行腰麻,只要腹部失去痛觉,但病人的意识会保持清醒。
    山丹尽量配合着麻醉师的动作,可是她对麻醉剂不是很敏感,一般人几分钟就失去痛觉,十分钟过去了山丹仍然可以感觉到麻醉师用针尖刺到皮肤上的疼痛感。
    没有办法,看看时间已经来不及,主刀医生决定给山丹静脉滴入镇静剂,让山丹陷入深睡眠,然后开始手术。
    山丹陷入沉沉的睡眠中,她不知道他们所作的一切动作。
    突然间,她听到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它是那么洪亮、那么充满了生命的活力——她从沉睡中被唤醒了意识。
    她下意识的睁开眼睛,但眼前的白花花的景致在飞速旋转,她的眼睛还没有聚焦,一切都是朦胧模糊的一片。
    但她的意识是回来了,她挣扎着想动一动,听到坐在头边进行心电监护的护士轻轻地说:“你别动,手术还没完成。孩子已经取出来了。好健康的一个女儿!”
    山丹闭上眼睛,她的眼前出现了一片弥漫的橙红色,慢慢扩散开来,她感觉天使在呼唤,身体轻飘飘地飘了起来,向着那一片温暖的橙红色飞去,突然又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传来,划破了那一片橙红色,这个天空变成了纯净的蓝色——那么干净,那么圣洁。她似乎置身于一片大海之中,感觉头脑在渐渐清晰。
    她朦胧中意识到: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出生了?我需要快点醒来看看我的孩子,他需要我的爱,他离不开我!
    她似乎停下了自己飞翔的速度,想要回到孩子的身边,于是,她再一次努力地睁开眼睛。
    仍然是白花花一片,只是旋转的速度慢了下来,她努力让眼前的景物定格下来,使劲张大眼睛,口鼻部的氧气面罩卡着她的鼻梁,她感觉很不舒服,她想把它拿掉,还没有拿起无力的手臂,头边那个温柔的声音又一次响起:“马上好了,您再坚持一会儿,现在还不能动。”
    慢慢地,她看清楚了眼前偌大的无影灯和旁边的心电监护仪,还有仍然低头操作的医生护士,意识清楚了起来。
    她问:“孩子好吗?女儿?出血多吗?”
    “好!孩子好,很健康。出血不多,100毫升而已,手术顺利,你放心吧。”操作的医生没有抬头但语气中的高兴和镇定给了山丹以安慰,她再一次陷入沉睡中。
    今天是2018.6.7,是这个孩子高考的日子,加油,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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