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金凤跑下楼,外卖小哥仍旧在原来的地方,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金凤慢慢走近,才听见他嘴里嘀咕着:“水……渴死了……水……”她立马上楼倒了杯水来。
外卖小哥宿醉醒来,早已口干舌燥,恍惚间尝到水的甘甜,像是沙漠里的绿洲一般,他一把抓住金凤的手,将水杯里的水往喉咙里猛灌。
他的手,好冰。
金凤想抽出手来,可他抓得生紧,像是抓着救命草一样,不肯松手。
待他恢复意识,这才看清眼前这个小姑娘,散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单薄的睡衣外套着一件破旧的黑色棉袄,鼻尖冻得有些发红,像只受惊的小鹿一般。
一小杯水根本没办法没办法解渴,他望着金凤的小脸,痴痴地问道:“还有水吗?”
金凤点了点头,趁着他出神的间隙抽出手来,小跑着上楼。
金凤一走,小哥又狐疑起来,刚刚发生的事是真实的还是自己的想象?那张脸那么美,美得太不真实。他望着楼梯口,当看到金凤从楼梯口蹦下来的时候,那明媚的样子就像冬日里的太阳,照在他阴暗潮湿的人生里。
他想拥有她。
*
吴大明和金凤竟住着对门,这让他心中更加欢喜,两人经过之前的接触,见面后也都会打起招呼,说几句客套话。吴大明知道金凤在城中村街对面的便利店打工后,就经常去那家店买些生活用品。金凤下班晚,他每晚就在巷子口接她,安静地陪她走过黑暗的巷子。
金凤可以感觉到他的情愫,为此在心底也偷偷开心,即便吴大明长得并不算很英俊,但这种有所倚靠的感觉让她的心变得踏实起来,就像是无根的浮萍被一块巨石拦住,从此圈在怀中小心呵护。
广州的天气热得快,这才四月初,温度几乎就已经攀升到叁十度了。金凤这日轮休,在家里热得浑身冒汗,想出去透个风,开门碰巧看见吴大明从房里出来,还带出一股凉意。
吴大明看着穿着吊带背心和短裤的金凤,心里不免一阵骚动,连带着嘴上也有些支支吾吾的。
“你……你这是上哪儿去?都这么晚了。”
金凤感受到门隙穿出来的凉风,身子不自觉往前挪了挪。
“实在太热了,我想出去透个风,等身子凉爽些了,再回来睡,不然实在是热得睡不着觉。”
“你没装空调吗?”吴大明有些诧异。
金凤摇了摇头,别说空调了,就算是电风扇她也没舍得买,不仅仅是买电风扇的钱,买了之后还有电费,她那点儿工资也只够管她个温饱的,哪有钱挥霍。
吴大明看着金凤露在外面的一双细长的腿,壮着胆子问道:“要不,你来我屋里凉快会儿,我屋里开着空调呢。”
金凤本想拒绝,但她实在太热了,门内飘来的丝丝凉意让她心驰神往。
“好吧。”
吴大明的房间也是个单间,布局和金凤住的屋子差不多,但他这儿装了空调,还有个电磁炉,小桌子上摆着一副还没来得及洗的碗筷,桌脚下散落着好几个被捏扁的空啤酒罐。
“我一个男人住,有点儿乱,你……你随便坐。”他一边说着,一边快速拾掇起床上的衣服,胡乱塞进衣柜。
金凤四周望了望,除了床,也没什么地方能坐的,只好局促不安地站在房子中间。
吴大明拍了拍被子:“坐这儿吧,我这平时都是把床当椅子了,也没什么人来,就没买椅子。”
金凤坐在床上,只坐了半个屁股,腰杆挺得笔直,陌生的环境让她有些不自在,她瞄了一眼墙上散着冷气的空调,身子是凉爽了,内心却焦躁起来。
气氛略有些尴尬,吴大明开口打破僵硬的气氛:“天气这么热,你怎么不买个空调或者电风扇?广州这破天气,没个空调肯定扛不住的。”
“我怕电费太贵了,你这一个月交多少电费?”
吴大明笑了笑,从脚底下的箱子里拿出一罐啤酒打开递给金凤,又拿出一罐自己喝了起来。
“你买个功率小点儿的,也不贵。一个月统共一百多块钱电费,我这还有个电磁炉,没事自己煮点面吃,总比外面买要划算。”
金凤点点头,举起手里的啤酒抿了一口,一股苦味从舌头蔓延到喉咙里,她皱起眉头,五官拧在一起。
逗人的可爱模样让吴大明不禁笑出声,气氛也随之缓和了下来。
“酒一点也不好喝,你怎么那么爱喝酒?那天你在楼下喝得烂醉,我还以为是个尸体呢!可把我吓一跳。”
“那天,我爸死了。”吴大明说完猛地灌了几口酒。
“对不起,我不知道……”金凤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内心自责不已。
吴大明一脸洒脱,摆了摆手,语气很是平静:“没事,不用道歉。他死了,是他活该,能活到这岁数,是老天无眼!”
金凤坐在床上,听着眼前这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男子说着往事,困苦的往事反而让金凤觉得手里的酒变得没那么苦了……
吴大明也是出生在偏远山村的乡下孩子,家里还有一个弟弟,他那不作为的爹整日喝酒赌博,赌输了就回家打老婆孩子,他妈妈一个人背着两个孩子和一个烂赌的老公艰苦度日。
所以吴大明16岁就出来打工补贴家用了,赚的钱大部分都寄给了家里,他反复叮嘱,一定要弟弟好好念书,长大后出人头地,去大城市坐办公室。
至于他,注定成为家庭的牺牲品。
他恨毒了自己的父亲,如果他的父亲有点责任心,如果他的父亲不去碰赌,说不定他还能考上个不错的大学。就算家里穷,他也能自己打工攒学费,不会拖累家里。
直到他父亲死的那一天,他先是狂喜,随后又是一阵又一阵的痛苦袭来。小时候,他的父亲何尝不是他眼里的英雄,本以为他对他只剩下了恨,可得到他的死讯却还是痛苦不已。
吴大明将空罐子往脚底下重重一掷:“人呐……真是复杂动物。”
他抬眼望去,金凤斜躺在床上,手里还紧紧抓着啤酒罐,小脸泛着红晕,眼睛半眯着,许是冷了,整个人缩成一团,一双白皙的长腿折迭在胸前,小脚像羽毛一样纤细嫩白。
吴大明喉结上下一滑,宽大的裤衩支起一个小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