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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0)
    一旦陆仅转学,七班失去主心骨,凝聚力必将涣散,和八班作对的底气更将不复存在,那么两个班的学生从此在学校只剩学海无涯。
    八班一直处在欲抑实扬的状态中,上课也刹不住车,分外活络,搞得任课老师十分迷惑。
    只有两个人精神不振,一个女生因为严重痛经,还有一个就是裴箴言。
    全班的内心都或多或少受到了自我谴责陆仅没转学,这是属于全高二八班的灾难,班长懊丧至此,我却在偷偷高兴。
    我是叛徒,我有罪。
    裴箴言整整半上午时间一直在各种空隙间梳理近日来的种种,包括但不限于下课休息、上课老师转身、讲题外话、讲到他已经掌握的知识点和题目时,当然也不可避免走神耽误正事几次,但无论他怎么抽丝剥茧,都没法理顺陆仅的脑回路。
    整个逻辑链简直莫名其妙,没得上十年脑瘫绝对干不出这事。他甚至认真编排了一遍夺舍这种非常扯淡的灵异剧情。
    两节课后课间出操,今天七班和八班的班疆破天荒地和谐,准确地说是八班单方面休战,连战神大圣都偃旗息鼓,还偷偷摸摸眼含笑意看了陆仅好几次,搞得七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转身运动,裴箴言借着转身,视线穿过人群,精准定位到陆仅。
    他想从眼神交流中看出陆仅的态度。
    他真的不是一个喜欢自欺欺人的人,只是他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前脚为他奋不顾身,后脚抽离得干干净净。
    置身事外,判若两人。
    但裴箴言没得到答案,陆仅目光淡淡地落在正前方,没有分给他哪怕一个角落。
    做广播操有什么不好,强健体魄,锻炼意志,转身运动的时候还能正大光明偷瞄暗恋的人。汤宁这句话鬼使神差从他记忆中浮现。
    裴箴言再度暗骂一句神经病。
    他跟陆仅当然谈不上什么暗恋不暗恋,但事实似乎一次又一次证明,他们两个人中间只有他一个人放不下。
    而陆仅已经走出很远。
    *
    晚上十点半,月明星稀,夜幕低垂。
    陆仅的房间位于家里东边,靠边的窗户望出去可以望到裴箴言的房间。
    他们一个住西户靠东的房间,一个住东户靠西的房间,这毫无疑问是当年特意选的,方便打开窗户说话,还能通过灯光判断对方起没起、睡没睡、回没回家。
    这会裴箴言房间的窗帘紧闭,里头没有灯光,黑黢黢一片。
    说明他还没回来。
    陆小猫于今晚不知道第几次趴到陆仅的作业本上打滚,给了一大盆肉干也不顶事,陆小猫狼吞虎咽吃完就继续骚扰他。
    撒娇也没用。陆仅圆珠笔在它头顶一敲,你是男孩子,人家女孩子家里防你不是很正常吗?
    陆小猫不依不饶地继续打滚,大有【你不给我找女朋友我就躺这不起来】的架势。
    下去,我也没办法。陆仅抓住陆小猫的后颈提起来,打算丢到房间外面去,否则他今晚没法安心写作业。
    正要关门,大门的门铃响起。
    陆仅不用看就知道外面是谁,没多少人知道他搬回江南华庭住,父母都有钥匙犯不着摁门铃。
    唯一的可能就是裴箴言。
    陆仅把陆小猫赶进房间再去开的门,省得这猫见到心目中的老丈人情绪更澎湃。
    外头果然是裴箴言。
    甚至连裴箴言手边的大包小包,他也预料到了。
    裴箴言这种性子,无论如何忍不了继续欠他人情。
    他昨天送的养猫装备,裴箴言一样不缺给他送回来了,除此之外还给他一沓钱。
    数下有没有少。裴箴言言简意赅。
    钱他是耍了心眼问汤婉约讨的,以你不给我钱我只能卖你包为要挟,气得汤婉约恨不得手伸出话筒扇这不孝子一顿,但她人在外地鞭长莫及,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在就不该生他的悔恨和小子你给我等着的咬牙切齿中,屈辱地转了账。
    陆仅顿一下,说:不用了。
    裴箴言冷淡地颔首,转身要走。
    陆仅也准备关门。
    即将阖上之际,门受到一股自外的阻力。
    他抬眸。
    裴箴言以手臂抵门。
    两人无声对峙片刻,陆仅松了手,静待下文。
    裴箴言眼里是明知故问的执拗:我没搞懂你的意思,以防万一我想跟你确认一下,你没打算继续跟我当兄弟,对吧?
    第12章
    陆仅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裴箴言,似乎对他而言,这是一个很难的问题。
    廊道上的窗户半开着,清冽的风裹挟早春的气息涌入,却吹不散这方寸之间凝滞厚重的空气。
    裴箴言其实已经在陆仅的沉默中得到答案,或者说即便不问,他也早就知道,但他脑袋里那根筋又犯了轴,怎么都捋不直,非要亲耳听见陆仅亲口说,倔强地堵在门口不动。
    大不了一起吹一夜冷风。
    比犟,陆仅永远不是裴箴言的对手。终于他失去耐性,喉结滚动一下,启唇。
    就在第一声音节即将脱口而出之际,一团毛茸茸的东西从他脚边窜出。
    那触感的干扰令陆仅下意识闭嘴低头,只见一团灰色的背影一个灵活的起跳,完美避开了门口所有大包小包的阻碍,就是挤出门缝的时候有些许卡顿,这么胖一个玩意居然是实心的,待钻出门缝,又是天高海阔任遨游,开足了马力箭离弦般穿过长廊,直奔对面东户。
    这什么玩意,陆小猫吗?陆仅疑惑地想,看身形是它没错,但他清清楚楚记得自己把它锁进房间然后关上了门。
    还是说家里闯进了别的猫?
    猫冲进裴箴言家里以后,又用脑袋把门哐地顶上了。
    这下陆仅终于确定了,那确实是他家陆小猫。
    成了精了都。
    只是现在不是思考猫怎么开门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赶紧把陆小猫从裴箴言家里弄出来,陆仅收回视线,眼神转向裴箴言。
    裴箴言的脸色精彩得能开个染坊。
    陆仅莫名理解了学校里情侣早恋被抓叫家长时那些男方家长面对女方家长的心情,他现在面对裴钱小姐的老父亲,内心充满了教子无方的内疚。
    但裴箴言的表现过于夸张,死死盯着自家紧闭的门半天没动,陆仅甚至发现他的嘴皮子都有些轻微的颤抖。
    陆仅不想表现得像个包庇自家熊孩子的熊家长,但忍来忍去还是没忍住:不至于吧,你就养了裴钱两天而已。
    不至于这么痛心疾首吧。
    裴箴言僵硬地把脑袋转了回来,直勾勾地盯着陆仅,一张面如死灰的脸上写满绝望的色彩。
    我现在就去把陆小猫抓回来。陆仅哪里还敢再质疑裴箴言对裴钱的感情,想来是沉没成本已经给裴钱披上金光,他宽慰道,它没那么快得逞的。
    他往前走一步,裴箴言却没有开道的意思。
    陆仅莫名,用眼神催促。
    裴箴言还是没动,半晌,他几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我他妈又没带钥匙。
    沉默过后,陆仅想起点什么,指纹锁不是让你妈看着修了吗?
    没修。裴箴言现在说话非常费力,说一句就得停下来大喘气一次,周六那天她临时有事,放了修锁的鸽子。
    这一两个礼拜以来,这扇门的制造的小概率事件已经达到了中彩票水平,罪行可谓罄竹难书。
    陆仅:
    裴箴言:
    大眼瞪小眼片刻,陆仅冷静地说:我现在打电话给开锁公司。
    就到个对门还东西,正常情况下一分钟就能完事,所以裴箴言又是没穿大衣踏着拖鞋,无手机无钥匙的状态。
    进来等吧。陆仅将门拉大。
    换做平时,裴箴言就算冻死也绝对不进一个不想跟他当兄弟的人家里取暖,但这次情况特殊,他能被关在门外全赖陆仅的猫,而且陆仅的猫指不定现在正在对他的猫犯什么丧尽天良的罪行,所以他心安理得进到陆家客厅,在沙发上上坐下来,还颐指气使地提要求:一杯红茶,谢谢。
    原来占据绝对的道德制高点是这种感觉。
    陆仅:
    除此之外,等开锁公司上门期间两个人只有两句交流,都是陆仅说的。
    一句是一次不一定中。
    裴箴言并未觉得自己有被安慰到。
    所以陆仅又真诚地加了一句:等发情期一过我就带陆小猫去绝育。
    陆小猫哪里知道一直主张给猫一个完整猫生的爸爸为了赎罪做出了什么残忍的决定,它丝毫没嗅出危险的气息,当大半个小时后开锁工人打开裴箴言家的门,它正跟裴钱满屋子追逐打闹,快乐得像个小智障。
    满屋狼藉,柜面和茶几上的物件七零八落,掉的掉倒的倒,饭桌上的花瓶摔落在地,里头的水生植物和玻璃碎片杂乱混在一起,一整瓶水留在瓷砖上被猫脚印摊得到处都是,猫粮和猫砂散落在触目所及的每一个角落。
    陆小猫已经失去理智,人来疯发作,要给大家表演一个看家绝技,只见它一个飞檐走壁纵上近两米高的墙壁,然后借力跳到了客厅上方的吊灯,整盏吊灯和其上缀着的水晶串交叠碰撞,一阵乒铃乓啷剧烈晃动,光线摇摆,屋子里忽明忽暗。
    陆小猫你给我下来!陆仅喝道。
    让他一骂,再加上本身自己也有点恐高,陆小猫终于清醒了,逡巡一圈找到降落点,纵身朝不远处的橱柜一跃。
    橱柜上摆着汤婉约重金弄来的珐琅彩,在她房间里好好地放了一年,几天前她不知道怎么想的,特意从房间里拿出来放到客厅最显眼的位置,大概是想显摆。
    只能说一切都是宿命。
    清脆的陶瓷碎裂声中,裴箴言瞳孔地震,仿佛预见了自己被汤婉约杀头的末日场景。
    *
    翌日。
    裴箴言七点二十分才哈欠连天地从出租车上下来,所幸因为太晚,校门口已经没有督导组的身影,保安睁也就一只眼闭一只眼把他放进去了。
    谁知校门口没见督导组,上楼梯的时候碰到了教导主任。
    裴箴言回忆起自己昨天跟张谦良顶嘴的场景,尤其后来一整天张谦良都没找他麻烦,更让他觉得过意不去,所以今天格外老实,规规矩矩迎上去叫了声张主任。
    让他意外的是张谦良居然没有骂他,让全校师生闻风丧胆的教导主任欲言又止几次,最后只拍拍他的肩说了句快进去吧。
    踱步离开的背影像一只陷入思考的鸭子。
    裴箴言百思不得其解。
    百思不得其解的还有七班众人。
    因为这两天的八班太不正常了,不再寻畔滋事,被冒犯了也以大度一笑置之,尤其是课间操时间,八班继昨天之后连续第二天偷偷看陆仅,看得比昨天还温情。
    大圣看陆仅被逮到后,七班有人忍不住骂:再看?
    大圣一点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说:我就看,看看又不会少块肉。
    七班寒毛倒竖,坚信八班要么在酝酿一个惊天大阴谋,要么
    难不成八班这群gay里gay气的死基佬移情别恋,不喜欢裴箴言那个小白脸了?
    *
    每周星期三的最后一节课是班队课,但只是名义上,事实上班队课不是被各科任课老师抢占,就是用来小考,再不济也得改成自习课,高中课业太忙,谁也没有闲暇组织那些有的没的的集体活动。
    这天班队课难得没有老师占课,八班默认自修,不算安静,窃窃私语不断,教室里像有一百只蚊子同时在飞。
    突然,前门边上的同学发出一声咳嗽。
    班里霎时寂静无声,无缝切换到奋笔疾书状态。
    果不其然,几秒后汤宁的身影出现在教室门口。
    她迈上讲台,拍了拍手吸引全班的注意力:大家停一停手中的笔,今天这节班队课我们进行班队活动。
    入校以来头一次听到班队活动,学生们好奇,交头接耳猜她要搞什么名堂。
    正在这时,隔壁班突然爆发一阵喧哗,能听见好几道熟悉的声音在喊卧槽。
    再过一会,是拖拖拉拉的椅子声,持续了好一会,像是全班陆陆续续地起立。
    七班也班队活动?鲁智奇怪地问裴箴言,今天什么日子啊,全校都搞班队活动。
    裴箴言漠不关切地打了个哈欠,昨晚收拾陆小猫搞出来的残局,他很晚才睡下,作业也基本没动,今天一样没交,见缝插针补了一天,连午觉都没睡。
    反正是班队课,没什么重要的事,他可以眯一会。
    意志刚开始昏沉,胳膊被鲁智猛撞几下。
    搞什么,一惊一乍,裴箴言不满地睁眼。
    睁眼的一瞬间,他都用不着问干什么,就已经知道鲁智为什么拐他。
    班级门口密密麻麻站了一堆人,以snake为首,全是七班的人。
    汤宁在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中,解释道:虽然我只做高二八班的班主任不到两个礼拜,但我发现你们两个班非常不和睦,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这样,这样多久了。这让我感到非常痛心,兄弟班本是一体,应该同甘共苦,团结互助,我希望能改变这种糟糕的现状。
    这几日来,七班俩班莫名其妙就哑火了,尤其是八班班魂裴箴言,上学迟到,上课打瞌睡走神,回家不写作业,状态相当低迷,长此以往,必将毁掉两个班的学习激情。
    全体教务处和两位年轻班主任召开紧急会议,一个中午不吃不睡讨论出一个方案来张弛有度,以退为进。
    汤宁满意地扫过教室内外一张张仿佛听到天方夜谭般不屑的面孔,抬手招呼七班学生:来,都进来。
    七班上一次踏入八班的领地得追溯到高二刚分班的时候了,那个时候大家还没闹到不可开交,七班的学生可以路过八班走廊从西楼梯而下,公平公正和别班抢饭,八班也不必冒着迟到的风险绕开东楼梯。
    今天七班集体走入八班的教室,虽说是遭到老师的淫威胁迫,但依然无法抹去心中的屈辱,而八班领地被踏平,说是国破家亡也不为过。
    教室塞下两个班的学生,逼仄的空间,诡异的氛围,所有人呼吸困难快要窒息了,无数刀光剑影乱飞,火药味浓度严重超标,要不是两位老师坐镇,怕是当场就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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