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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85)
    这是裴箴言毕业以后第一次出席这么多老同学在场的场合。
    没有人戴有色眼镜看他,大家还是像从前一样簇拥他,围着他市花长市花短。
    恍惚间,他最快乐的那段时光好像带着他安稳平顺的少年时代回来了。
    天下太平,河清海晏的那些年。
    年少轻狂,无知无畏的那些年。
    狐朋狗友和喜欢的人都在身边的那些年。
    唯一的破绽便是全程没有人提陆仅,大家好像全都约好了似的,唯恐触了裴箴言霉头。
    国庆节8天假期,崇德只放两天,今天陆仅正好休息,但没有前来参加婚礼。
    因为汤婉约也在。
    他的出现势必会惹出不必要的不愉快。
    待婚宴结束,裴箴言和陆仅也只剩下半天时间。
    陆仅提前把生日礼物给了他,他生日还早,但在那期间俩人怕是见不了。
    一枚对戒,简约的素圈,只有内里刻了字母。
    但不是首字母,裴箴言的那一枚里面刻着YQJY。
    陆仅的那一枚刻的则是WDAYBLC。
    裴箴言一个都猜不出来。
    陆仅不肯公布答案:慢慢猜,正好多想想我。
    怕我乱搞?裴箴言暂时放弃,先把戒指套上了中指,这么不相信我。
    陆仅的戒指串在红绳上,他将其塞回领口:相信你干嘛,你又没毁容。
    崇德不允许学生佩戴首饰,即便是项链,也得小心藏在衣领里不被发现才行。
    那你也没毁容啊。裴箴言说。
    那里谁有心思风花雪月。陆仅想说活下来都很不容易了,怕裴箴言内疚,后半句话没出口。
    裴箴言:你不是有吗。相信我,任何情况都没法阻止我们这个年纪的人发情。
    陆仅:
    好像也有点道理。
    *
    11月24号,裴箴言的成人礼如期而至,自国庆一别,他和陆仅果然没有机会再见。
    成人生日过得很简单,只在生日前一天和鲁智约了个饭。
    饭吃到一半,他接到裴正的电话,通话期间他不由得想起记起出柜的那天,父亲强制带他回家时说的话。
    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未成年的身不由己。
    明天他就成年了,从此拥有合法的个人权利。
    他的人生再也不会被别人操控决定。
    夜深躺在寝室床上,他给陆仅发了一大堆有的没的,意料之中没有任何回音。
    说来也巧,他和陆仅的成人生日,他们都没能陪在对方身边,而且连只言片语的联系都是奢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归零跳到新的一天。
    他成年了。
    与此同时,微博跳出一条提醒,他下意识点开。
    居然是来自陆仅的@。
    陆仅现在能碰手机?裴箴言一下子雀跃起来,不过随着看清微博内容,希望落空。
    陆仅说,我试试定时微博,裴箴言,生日快乐。你那看得到月亮吗?一起赏会月。
    细细弯弯的一轮月,孤悬在黑色天穹。十一月底的帝城早已降温,这会室外很冷,裴箴言没舍得进屋,打着哆嗦抬头看了很久。
    他想和陆仅多待一会。
    再度回到床上已经是大半个小时以后的事了,他哆嗦着钻进被窝,身体一点点回温。
    也不知道脑海里哪一根弦拨了一下,他突然明白了自己戒指上那串字母的意思。
    YQJY。
    有且仅有。
    第96章 结局上
    有且仅有。
    传说中数学最浪漫的词语。这个严谨理性得近乎冰冷的学科,难得一见的铁血柔情。
    有,且只有。
    有,且为陆仅所拥有。
    裴箴言转着戒指,看着窗户方向,未拉紧的窗帘透进来清冷月光,在地上泼出长长一缕。
    他想象YQJY的缺口怎样慢慢舔舐他的手指。
    至于陆仅的WDAYBLC,他还是没头绪。
    成年的第一天,想陆仅想失眠了。
    *
    又过几天,陆家发生了一件大事。
    陆学文终于同意离婚。
    在他服刑期间,陆凝霜早已拟好了离婚协议,就等他出来。
    陆学文一开始死活不同意,陆凝霜是个满分的贤妻良母,他在这段婚姻里是绝对的受益方。
    他本以为陆凝霜会和从前的每一次一样,只要低声下气哄两天,说些漂亮的场面话,再献点殷勤,她就会心软。
    但他很快发现,陆凝霜真的不一样了。
    他不在的这几个月,她重新拾掇自己,底子本来就好,稍微收拾一下就很漂亮,她不再唯唯诺诺,相反对财产分割有明确的意见和想法,为了防止他有过激行为,她甚至雇了保镖保护自己。
    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自信的光芒,像是找回了曾经的自己的一部分。
    她离婚的决心史无前例地坚定,陆学文使尽了浑身解数也没能挽回她。
    两个多月的拉锯后,陆学文无奈同意离婚,财产分割方面,陆凝霜完全没手软,甚至可以用锱铢必较,贪得无厌来形容,她并不在意物质条件,但她必须要为儿子争取。
    留在陆学文手里的话,谁知道将来会便宜了谁。
    一个月的离婚冷静期后,她从法律意义上恢复单身。
    二十年弹指一挥间,半生已蹉跎。
    *
    照例,陆仅到放假才拿回手机,开机以后,堆了一个月的各类信息蜂拥而出,弹框久久不息。
    毫无悬念,大头来自裴箴言。
    陆仅没急点进去,一来是微信一时半会根本吐不出那么多消息,强行点开只会导致手机宕机,再者,实在也是几千上万条信息工程量太大,他得先把别的事情处理了。
    他首先看了陆凝霜的消息,离婚证的照片。
    「阿仅,妈妈做到了。」
    「我真的很后悔没有早点听你的话。」
    「原来离婚这么爽」
    他前行的脚步不由得停住了。
    来崇德读高四,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陆凝霜,他怕自己不在家的日子,她又被陆学文牵着鼻子走。
    即便他看到最近的陆凝霜真的有所改变,即便他知道父母已经提交离婚申请,他还是强迫自己不去报太大的希望,免得最后空欢喜一场。
    这十几年来眼看父母反反复复,当断不断,他已经习以为常。
    终于,他们母子俩还是走出来了。
    他再也不想和陆学文有所关联,他仅有的那点孺慕之情,也已经随着陆学文酒驾逃逸而消磨殆尽。
    冬季的风冷得刺骨,他的手指暴露在空气中不一会就失去了仪表温度,他失神一会、抿唇回复:「恭喜」
    消息发出去不到五秒钟,陆凝霜就回拨电话过来了。
    等你回来我们出去吃顿大餐庆祝一下吧?陆凝霜声音难掩轻松,补了句,箴言也在。
    裴箴言也在?陆仅诧异。
    这会是星期二,裴箴言本应在上课。
    崇德每月的两天月假并不固定,周期在2825天之间,随机安排,并不一定是周末,学生和家长也得等放假前一周左右才知道确切的时间。
    自十一假期一别,两个人有两个多月没见过了,放假时间凑不到一起,也都没法随便请假。
    应下陆凝霜,陆仅扭头点开了裴箴言的私聊框,堆积了一个月的消息加载得差不多了,他这会有正事要说,来不及看。
    lj:「你翘课了?」
    pzy:「嗯,感动吗?」
    lj:「还行吧,到时候挂科别怪我就行」
    pzy:「不可能」
    lj:「sosweet」
    pzy:「我的意思是不可能挂科」
    裴箴言在学校里没有太多娱乐活动,和室友同学都保持友好但不交心的社交距离,基本每天都是寝室教室图书馆三点一线,沉迷学习无法自拔。
    各科老师对他的印象都非常好。
    偶尔的一两次翘课或请假应该不成问题。
    lj:「要挂了呢?」
    pzy:「那就怪你」
    陆仅:。
    聊天到这里差不多告以段落,陆仅也坐上了回锦城的大巴,他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开始翻看裴箴言给他的留言。
    图文并茂,事无巨细。
    一如既往。
    通过裴箴言分享的生活日常,陆仅已经对自己将来的学校非常了解,摸清了常用地点的格局地图,掌握了图书馆的人流量规律,知道哪个食堂饭菜好吃、哪家小卖部老板为人和善、点外卖或者想出去搓顿好的有哪些选择。
    虽还未亲身经历大学时光,但他已经提前用另一种方式参与。
    正看得入神,裴箴言发来一条新消息。
    pzy:「对了,这次你放假的时间是你妈妈主动告诉我的」
    因为崇德不允许使用电子设备,陆仅没法将自己的放假时间提前告诉裴箴言,裴箴言想知道就只能问陆凝霜。
    陆凝霜虽然已经松口他们之间的事,但是她一时半会没法真情实感地理解或接受,所以裴箴言每次找她都要鼓起很大的勇气,各种组织措辞,生怕自己惹她难过。
    陆仅怔神的空闲里,裴箴言又发来一句。
    pzy:「她问我要不要和你们一起庆祝」
    离婚本是家庭内部事宜,陆凝霜却主动带上了他。
    她真的有在很真诚的敞开心扉。
    不知不觉间,陆仅的生活慢慢步上正轨。
    理想破碎是他最深的噩梦,至今仍会在夜深人静时兴风作浪,无数个睁眼闭眼的瞬间,不甘和愤怒都会涌上心头。
    但人必须学会的一门功课就是与自己无法改变的事情和解。
    至少它促成了陆凝霜离婚。
    至少陆凝霜因为心疼他,更努力试着接纳裴箴言。
    至少他可以常伴裴箴言身旁。
    三人在江边的一家旋转餐厅碰头。
    隔一两个月才见,很容易就看出对方外貌的变化,胖了瘦了,白了黑了,头发长了短了。
    陆仅的眼神在裴箴言身上停了一秒,而后跟陆凝霜打了声招呼,接着又看向裴箴言。
    第一次见到成年的裴箴言。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看着好像沉稳不少,身上有了一种介于男孩子和男人之间的气质。
    幼儿园里对他死缠烂打的小男孩终于也长大成人了。
    这感觉挺微妙。
    裴箴言扬了下眉头,眼睛一弯就笑了。
    他一笑,熟悉的感觉便回来了。
    还是那个黏人精。
    四人座,陆凝霜坐了靠外的位置,裴箴言在对面靠内的位置。
    摆明了让他坐裴箴言旁边。
    陆仅坐下,手在桌下轻轻拉了拉裴箴言的手。
    裴箴言回握,几根指尖互相纠缠。
    很快又克制地松开彼此。
    开饭前,陆仅提前跟俩人打了招呼:一会你们管自己吃,不要一直给我夹菜。
    每次和他们吃完饭,他都恨不得催吐。
    陆凝霜和裴箴言满口答应。
    但等上菜,谁也没忍住。
    陆仅:救命。
    饭吃到一半,有几个西装革履的男女走过,为首的那个中年男人目光不经意在陆凝霜脸上停留一下,随即停下了脚步,不太确定地问:你是陆凝霜?
    陆凝霜愣了一下,也把大学同学认了出来:娄茂?
    真是你啊。娄茂挥手示意手下先走,自己则留下来和陆凝霜寒暄,咱俩这也至少二十年没见了吧。
    俩人互相客套地问候几句,男人的话题转移至裴箴言和陆仅身上:你,两个儿子?
    陆凝霜下意识否认,正想解释,临开口又改了主意,笑道:对,我有两个儿子。她指指陆仅,这个大点。
    两个儿子。
    儿子。
    她认裴箴言了。
    她就是那一刻忽然释怀的,结不结婚、生不生小孩,和男生还是女生谈恋爱又有什么关系呢,想当年陆学文和她也是众人眼中的金童玉女,结婚的时候接受各方祝福,结果还不是弄得如今这个下场。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日子是好是坏终究都要自己过的。
    世俗的评价没有任何意义。
    娄茂哪里知道她这一句话在裴箴言和陆仅心里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他目光在二人脸上转了一圈,由衷赞叹:两个孩子都这么漂亮,很像你。
    陆仅确实像陆凝霜。
    至于裴箴言怎么像,就姑且认为是夫妻相的影响让他开始像陆仅,自然也就有点像陆凝霜了吧。
    这次见面过后,下一次碰面就到了寒假了。
    陆仅的寒假也只有3天,大年初一到初三,作业堆积如山。
    裴箴言拿西游组当借口,早出晚归陪了陆仅三天,帮忙写了不少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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