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幽没有立即回答，只把手覆上了蓝月儿的小腹，轻轻摩挲了几下。
    半晌之后，他缓缓说道：“如今我落难，暗中窃喜的人并不少。除了长公主，八皇子那边也是虎视眈眈，正伺机动手，他们绝不会放过这么一个除掉我的绝佳机会。”
    蓝月儿脸上的笑容逐渐变淡，但只一瞬，又恢复了刚才的坚定与信任，“你说的我都明白，不过你心里肯定有了计划，对吗？”
    凤九幽看了一眼正站在门口低垂着头的宫女，那宫女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看，面无表情。
    他转过头来勾了勾唇角，略微压低了声音说道：“八皇子是个耐不住性子的，他必定不会放心父皇对我的处置，早晚会亲自动手的。就算他能暂时忍气吞声，五皇子那边想必也已经和长公主联系到了。”
    凤九幽伸出手来环住蓝月儿的腰，把她往自己这边揽了揽，“无论是哪一个，只要敢动手，我们就能顺藤摸瓜抓住把柄。”
    蓝月儿点点头，“八皇子那边我倒不担心，就是这长公主……恐怕没有那么容易相信五皇子。”
    五皇子虽然明面上看起来和凤九幽有仇，但毕竟不是什么生死难容的大事，更何况凤九幽还曾帮过他。在足够的利益面前，再大的仇恨也能暂时放下，谁能保证五皇子会不会还在暗中帮助凤九幽呢？
    这一点，蓝月儿都能想到，长公主不可能不顾忌。就算她决定和五皇子合作，也会有所保留。
    凤九幽笑了笑，“她自然不会轻信，但只要能信上三分，就已经足够了。”
    长公主是个聪明人，此番下狠手就是想要彻底将凤九幽踩进泥淖里，让他永世不得翻身。但人只要活着一天，就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能让她安心的，只有彻底除掉凤九幽。
    而五皇子的到访，也只是让她快点下这个决心而已。
    想明白了这一点，蓝月儿点点头，眼里闪过一抹忧虑，“你有自己的打算，但无论何时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千万不要受伤。”
    凤九幽的做法还是冒险。虽然现在在宫中，但无论是八皇子还是长公主，想要派几个刺客进来并不算难。哪怕周围有暗卫守在旁边，蓝月儿还是忍不住担忧，恨不得派人把这里里三层外三层围起来才好。
    可这也只能是想一想了。
    “好了好了，来，给我笑一个。”凤九幽看出来了蓝月儿的担心，做势要去捏她的脸颊，被蓝月儿一边笑着一边躲开了。
    “行了，别闹了。”蓝月儿笑着打开了凤九幽的手，“还有人在呢。”
    他们两个刚才在这笑了好一阵，门口站着的宫女竟然还是眼观鼻鼻关心，连头都没有抬起来过。
    但两人都清楚，这宫女可不仅仅是来给蓝月儿带路这么简单。她站在门口，肯定是要听二人说了什么，回去好给皇上复命。
    可隔这么远，她能听到的，只能是想让她听的。
    聊过正经事，两人又亲昵了一阵，时间很快就到了。
    传话的侍卫匆匆跑到门口，“王妃，时间到了，您该回去了。”
    一直低着头的宫女也抬起了头，看向蓝月儿，示意要走了。
    来这里之前，皇帝以让蓝月儿安心养胎为名，只给了他们一炷香的时间。现在时间刚到，就忙不迭催着她回去了。
    蓝月儿虽然还想在这里多留一阵，但在这种紧要关头，还是不要任性为好。匆匆叮嘱了凤九幽几句，就跟着宫女原路回去了。
    出去的时候，仇一已经在外面等着她了，想来父皇已经问完了话。
    离开之前，蓝月儿还要去见一次皇帝，亲自告辞才行。但这次过去的时候，她却在门口被拦住了。
    “陛下已经歇息下了，王妃直接离宫即可。”杜公公满脸堆着笑容。
    蓝月儿惊讶了一下，随即关切地问道：“那父皇可一切都好？”
    杜公公抬起头来看着蓝月儿，了然一笑，“陛下一切都好。”
    蓝月儿放下了心，“既然父皇已经休息了，那我就不打扰了，劳烦公公还在这里等我一趟。”
    杜公公忙忙摆手，连称不敢，恭恭敬敬地送走了蓝月儿和仇一。
    回去的路上，蓝月儿心情放松了不少。刚刚杜公公说一切安好，代表父皇并未生气，看来仇一没露出什么破绽。
    “父皇都跟你说了些什么？”蓝月儿看向仇一，“你不要着急，仔细跟我说一说。”
    仇一应了声“是”，随即把皇帝的问话一五一十地复述了出来。
    不出蓝月儿所料，皇帝这次特意挑了个她不在的时间问话，就是想要套出关于凤九幽旧部的事情。他嘴上不说，心里其实一直暗暗提防着凤九幽的那些部下。
    “陛下询问最近王府有没有新的来客，都是哪些人，还问了一些关于府里开支的事。”仇一一边回忆着，一边详细讲述。
    蓝月儿揉了揉发胀的额角，“询问新来客是为了防止有殿下的部下私自到访，可这关于府里开支的事情，陛下为何还要询问？”
    这些事情不是更应该询问她么，仇一又能知道多少？更何况，这件事情又与他担心的事有什么关联？
    仇一摇了摇头，也是一幅迷惑不解的样子，“陛下问得很详细，连采买米面的开支都问到了。”
    听到这里，蓝月儿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仇一道：“属下如实回答不知这些具体的开支，但总体所用银两并没有太多变化。陛下听完之后，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是满意。”
    蓝月儿的眉头皱起来了。
    这么关心这些开支，难不成――蓝月儿突然想到了一个有些可怕的答案。
    她按摩额角的手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身体也逐渐坐直了。
    如此仔细地追问府里面的开支，还详细到这些米面，莫不是陛下在怀疑王府养私兵！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就说得通了。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凤九幽现在处于一个极为不利的地位，如果没办法拿出云膏并非他带来的证据，那么这个罪名可就要真真切切地坐实了。
    这可不是一般的小罪，谋逆之罪一旦定下，整个王府可都要跟着遭殃。
    既然如此，那就势必要提前提防着九王府走投无路起兵造反。
    皇帝不仅担心凤九幽的部下会暗中来京，更担心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凤九幽自己招兵买马扩充势力，在关键时刻来上致命一击。
    想到这里，蓝月儿轻轻舒了一口气。
    “还好你在陛下面前没有多说什么。以陛下警惕的性子，要是他察觉到一点不对，肯定是要动手的。”
    仇一曾经救过皇帝的命，所以在皇帝的心中，一直对仇一有种信任感。同样的话，由仇一来说，皇帝便会多信上几分。
    如此看来，这次把仇一带上，还真是个正确的决定。
    蓝月儿一边叹着气一边进了家门。
    凤九幽被关在宫里，就算没有受到严刑拷打，日子想必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蓝月儿也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耗费了大量心神，只想好好休息一阵。
    但府里各种事情还没有忙完，小憩上一阵子过后，劳心劳神的事情还多着呢。
    从一阵小睡中醒来，蓝月儿不仅没感到有什么轻松的，反而肩膀酸疼，轻轻一活动就能听见关节的响动。
    “哎呦，怎么这么疼。”蓝月儿转了转肩膀，疼得龇牙咧嘴。
    “王妃这是怎么了？”十九听见屋里面传来动静，想来是蓝月儿已经醒了，正端着热水和帕子走进来，准备给她擦擦脸，就听见了蓝月儿吃痛的抽气声。
    她赶紧把手中的水盆放在一边，小跑过来看蓝月儿。
    “没什么大事，就是睡觉的时候压住了，现在有些酸疼。”蓝月儿一边尝试着活动肩膀，一边对十九示意，“赶紧过来帮我揉一揉。”
    十九二话不说挽起了袖子，跨坐在蓝月儿身后，帮她捏着肩膀。
    十九的力度不大不小刚好，被捏肩膀的时候虽然有些疼痛，但更多是筋骨舒展开来的酸酸麻麻的舒畅。
    揉了好半天，蓝月儿又尝试着活动一下，终于不再感觉酸疼了。
    “好了，你帮我把帕子拿过来，我擦擦脸吧。”蓝月儿长舒了一口气。
    终于收拾得清清爽爽，蓝月儿觉得有些饿了，但什么都吃不下。
    以往就有这种情况。自打她怀孕了以后，经常食欲不振。但之前都有凤九幽在蓝月儿身边，一直想着法子哄着她多吃一些，现在却只有十九和小兰她们能够多关心一下了。
    暂时离开了凤九幽，蓝月儿却强迫自己要多吃一点东西，不能像以往那样任性了。就算自己不想吃，也必须为腹中的孩子着想。
    十九端上来的饭菜依旧是口味清淡一些的，蓝月儿吃了几口，突然提出自己想要喝鱼肉粥。
    材料都是齐备的，厨房里面很快把温热的鱼肉粥端上来了。
    十九看着蓝月儿一口一口的把一大碗鱼肉粥全部喝完，她能看得出来，蓝月儿其实并没有多想喝这鱼肉粥，但依旧吃的十分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