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翎刚要拿起电话,却见文彬来了。
文彬瞅着雁翎的脸色有些不好,又看到相玫也是一副恼怒的样子,不由得问起了缘由。
相玫不管不顾的道:“你那个宝贝嫂子竟然把雁翎给骂了!”
文彬吓了一大跳。
雁翎急忙说道:“我们还是上楼去说吧。”说完,便拉着目瞪口呆的文彬上楼了。
回到房里,雁翎掩上屋门,背靠着屋门,痛苦的闭上眼,微微的张口喘息着。
文彬问道:“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雁翎道:“下午的时候,乔小姐告诉我,你给我打电话了!我想着,你肯定有重要的事情,所以,我硬着头皮给你家里打去了电话!结果……接电话的是苏梦锦!她劈头盖脸的把我骂了一顿!我回来之后,姑母察觉我受委屈了,便不管不顾的替我抱打不平,给苏梦锦打了电话,也痛骂了她一场!”
文彬气闷的道:“苏梦锦实在可恶!她有什么资格侮辱你呢?”说完,便要去给苏公馆打电话质问。
雁翎死活劝住了,道:“姑母已经给我出气了!你就不要再火上浇油了!”
文彬道:“这口恶气怎么能轻易咽下呢?我非要替你讨还公道!”
雁翎哭道:“算了!你要是真心为我好,就别和那种女人一般计较!我们只要过得好,比什么都强!”
文彬道:“我真不应该给你打电话!其实,那时候,我在家里受了委屈,一个人走在弄堂里,想着给你打个电话。真的没有什么事情。都怪我!”
雁翎擦干眼泪,走到床边坐下,叹息道:“为什么又受了委屈呢?”
文彬道:“我回家里取工程书,受了一场气!妈说了一些不三不四的难听话。我闷闷的走在弄堂里,觉得应该给你打个电话……”
雁翎叹息道:“偏偏赶上我不在!”
文彬越想越气,抬高声音道:“我一定要讨还公道的!我们不能这么的软弱!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雁翎情知文彬在气头上,料想着怎么劝都无济于事了。她拿起枕头上放着的毛线针,故意把毛线针放到文彬的胸前,比划了尺寸,道:“大小看起来很合适。我紧赶着织,很快就能织好了。”
文彬道:“这个颜色很适合我。”
雁翎道:“我先给你织完,然后再给梦川织一件吧。我总觉得欠梦川一个人情!”
文彬道:“梦川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很高兴的。”顿了顿,道:“你知道吗?苏公馆的兰眉齐出事了!梦川和苏细烟还不知道能不能见面呢!”
雁翎吃了一惊,放下毛线针,问道:“怎么回事?”
文彬便把文泉的话转述了一遍,引得雁翎一叠声的感慨道:“真是作孽!兰眉齐罪有应得!那苏太太也太恶毒了!”
文彬冷笑道:“有其母就有其女!苏梦锦和她那个妈简直都是混蛋!”
雁翎道:“梦川要是知道了,真不知道会怎么想?”
文彬道:“暂时不会让梦川知道的!现在的问题是,苏梦锦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呢!到头来,梦川要是空欢喜一场,岂不要难过?”
雁翎道:“先等一等看吧。也许,苏梦锦会回学堂里念书呢?还差半年就毕业了,总不见得放弃了吧?”
文彬道:“但愿她能回去读书!”
雁翎道:“我总在想,梦川怎么突然间喜欢上了苏梦锦呢?他不是对门户出身抱有很强烈的看法吗?”
文彬道:“他说,他被我们的恋爱故事感动了!”
雁翎淡淡的笑道:“真的吗?”
文彬跟着笑道:“他亲口说的呢!”
雁翎温存的低着头,嘴角照旧停着一丝笑。她拿起了毛线针,缓缓的织起了毛衣。
文彬道:“我们还是紧赶着去把结婚登记手续办了吧。另外,紧赶着买一套房产。眼瞅着就要到周末了,我们不妨先去看一看那所房子吧!”
雁翎道:“我也是这个意思。”
文彬又坐在了她的身边,一边看着她织毛衣,一边说道:“要是合适,不妨就买下来吧。”
雁翎道:“我想着,把爸爸给的支票紧赶着兑换了吧。把钱存在银行里,每月还有利息的。爸爸临上船的时候特意嘱咐我的。”
文彬道:“银行周末不休息的!把钱存在银行里,我们就心安了。”又紧跟着道:“办结婚登记的事情肯定不能在周末的!我反正在休假,不如明儿一早就去吧。”
雁翎道:“我等会儿给主任打个电话,要他给我一天假。”
文彬道:“那最好不过了!”
雁翎放下毛线针,道:“我这就去!”说完,便匆匆的出门了。
文彬随着雁翎来到楼下。雁翎给会计室主任家里打了个电话,请了一天假。
会计室主任很痛快的就答应了雁翎的请假。
雁翎放下电话,对文彬微微的一笑。
文彬等雁翎转身后,悄悄的给苏公馆打去了电话。
他要苏梦锦听电话。雁翎吓了一跳,刚要上去劝,却被相玫一把拉住了。
当着相玫和雁翎的面,文彬故意冷笑道:“你是不是说了很多不该说的混账话?”
梦锦微微一愣,听到文彬的口气很生冷。她的心里终究有些心虚,可嘴上却还硬着,当即对着电话嚷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文彬也抬高声音道:“我什么意思?你难道不清楚吗?你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幸亏你是读过书的人,我都替你害臊。你满嘴里胡言乱语,真不怕舌头烂掉!雁翎要比你强千百倍!你有什么不服气的!你和你妈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太恶毒了!”说完,便哐啷一声把电话压断了。
雁翎喊道:“你做什么?你偏偏要和那种女人计较!”
相玫接口道:“说得好!凭什么她可以蛮不讲理的欺负人!”
雁翎劝道:“姑母,你也少说几句吧。”
相玫松开了雁翎的衣袖,抱起了胳膊,冷笑道:“你就是太软弱了!都要像你这样,岂不是没有公道了!”
文彬气愤的道:“那个女人实在太恶毒!当着我的面,她竟然也口无遮拦的贬损我!我要是不还回去,实在天理不容!”
雁翎叹息一声。
文彬道:“我要是不教训那女人几句,她以后更会指鼻子上脸的。”
雁翎催促道:“你还是紧赶着回厂宿舍吧。”
文彬随即告辞了。相玫亲自送着文彬出门了。
雁翎没有去送文彬,而是转身上楼了。她气闷的坐在床边,心里翻江倒海的。
过了一会儿,相玫上来了,劝道:“你就是太柔弱了!那个女人分明欺负你老实!”
雁翎反问道:“骂回去就能解气了?还不是更生气?”
相玫恨道:“也不能便宜了那娘们!让她也睡不好觉!”
雁翎道:“也都怪我!我要是不硬着头皮给廖家打电话,也不会惹出这些麻烦事!”
相玫劝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要是不给那女人一些教训,她会愈发的指鼻子上脸的!就像文彬说的那样!”
雁翎道:“反正我也不会和那个女人往来的,由着你们闹去吧!”
相玫叹息道:“你可千万不要怪罪文彬。他分明是一片好心。你心里要是怪罪他,肯定会让他更伤心的!”
雁翎道:“我不会怪罪文彬的,也不会怪罪姑妈的。事情已经这样了,还能有什么办法?”
相玫看到了枕头上放着的毛线针,拿过来仔细的看着,笑道:“手艺真不错,已经织完一大半了!文彬可真有福气!”
雁翎道:“我夜里无事,织毛衣打发时间!”
相玫道:“我却不像你!你姑父穿的衣服,都是从商行里买来的现成的!还有就是让裁缝们做的!”
雁翎淡淡的笑道:“姑父穿的讲究。”
相玫冷笑道:“我是懒得伺候他!每年我过生日的时候,他总想不起来给我送生日礼物!哼!他分明记不住!”
雁翎道:“奕祥和小贝的生日肯定都记得!”
相玫道:“他可不敢忘了!要不然,我早就把他乱棒打出了!”
雁翎听相玫提起了奕祥,决定把她和文彬的打算提前告诉相玫,随即说道:“我和文彬商量了,决定出国留洋!要是有可能,和奕祥在一个学校!”
相玫笑道:“那太好不过了!奕祥独自背井离乡的,实在孤苦。你和文彬要是去了,他肯定会欢天喜地的!”
雁翎道:“我和文彬离开这里,和廖家的人保持距离,就不会受廖家人的荼毒了!”
相玫道:“这是个很好的主意。廖家的人实在太可恶!”
正说着,陈妈敲门进来了。她笑道:“大小姐想吃点儿什么?晚饭竟然都没吃好!”
相玫道:“大小姐被气饱了!”
雁翎反而笑了起来,道:“真是气饱了!”
陈妈道:“要是有人给我气受,我肯定会打上门去的!”
雁翎道:“那你就替我打上门去吧!”
陈妈道:“小姐告诉我那家子住在什么地方!”
雁翎笑道:“又来一个替我打抱不平的侠士!我心领了!”
陈妈和相玫笑个不停。不一会儿,俩人下楼了。
雁翎听着相玫盈盈的唱着开心的曲子,苦笑了几声。
文彬回到了厂宿舍。
梦川正在作图,专心致志的。他看到文彬回来了,问道:“回来了?心情好些了吗?”
文彬道:“好些了!我打电话把苏梦锦大骂一顿!”
梦川笑道:“至于吗?”
文彬道:“那女人竟然在电话里骂了雁翎!岂有此理!”
梦川道:“究竟为什么?”
文彬便把雁翎受委屈的事情说了一遍。
梦川道:“实在可恶!要不是因为我还有求于你哥哥,肯定也会骂你嫂子几句的。她实在做的太过分了!”
文彬情知梦川惦记着细烟的事情,随即说道:“文泉对你的事情很上心的。当初,苏细烟的母亲对他照顾有加,他巴不得苏细烟能嫁给一个优秀的男孩子呢!”
梦川笑道:“谢谢夸奖。”
文彬道:“文泉真的是这么说的!在他的眼里,你是一个很优秀的男孩子!”
梦川道:“那我更不能对你嫂子的所作所为评头论足了!”说完,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文彬道:“雁翎正准备给你织一件毛背心呢!”
梦川笑道:“太好了!倒是辛苦她了!”
文彬道:“客气什么呢?我们三个人是朋友。”
梦川给了文彬一个粲然的笑。他从写字台的柜子里拿出两盒奶油蛋糕,道:“主任赏赐我们的!”
文彬笑道:“这些天,我什么事情都没做!都是你的功劳!”
梦川笑道:“我们既然是朋友,还分得那么清楚吗?”
俩人吃着奶油蛋糕。梦川说着玩笑话,故意逗文彬开心。
文彬眼瞅着梦川的欢喜,心里叹息着。梦川要是得知了兰眉齐闹得故事,心里会怎么想呢?他还会不会对苏细烟存着极大的好感呢?文彬觉得,没有及时把真相告诉梦川,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可他必须要恪守秘密!
且说兰眉齐那头的日子照旧。
欧阳蓝时常邀着兰眉齐出去娱乐,不是跳舞就是喝酒,再就是打高尔夫球。自从他和原配夫人离婚后,他真的恢复了自由,可以随心所欲的和兰眉齐折腾着吃喝玩乐。他的那些姨太太们都嫁给了金银珠宝和房产存款,只要养尊处优的过活,哪里能顾得上搭理他和兰眉齐呢?
欧阳蓝对眉齐自然是宠爱有加,分明把她当成了太太。俩人都是结过婚的人,竟然体味到了一种好似初婚时的新鲜。
偏偏那晚,兰眉齐梦见了牛半百。牛半百好像很满意她的三婚!
兰眉齐醒来后,细细的回味着梦里的情境,不由得潸然泪下!她以为,她这辈子会老死在苏家。可谁能想到,她竟然又遇到了欧阳蓝。好似运命注定,毫不讲理!
焕铭兄妹回圣约翰大学念书了。
兰眉齐暗地里叮咛过兄妹俩人,要俩人格外的留心,一有风吹草动的情况,要立即告诉她。另外,她还告诉焕铭兄妹。欧阳蓝已经派了实习的巡捕,化装成进修的学生,暗地里看护着焕铭兄妹。
焕铭一心扑在学业上,计划等从大学学堂里毕业,拿着母亲这些年的一部分积蓄,学着绸缪生意,从一点一滴做起。
这会儿,他一门心思的攻读,把之前交好的几个女孩子都甩掉了。反倒惹得那几个女孩子为此伤心了很长时间,背地里骂焕铭是少爷脾气,并且使出了女孩子的看家本领……制造种种绯闻,把焕铭在女孩子堆里的名声搞臭了。
焕铭压根不在乎。
细烟毕竟是个多愁善感的女孩子。自从她遭遇了家庭变故,便一直被心里的枷锁束缚着。她和所有的同窗们都保持着距离,尤其对那个韩怀玉敬而远之。韩怀玉早都躲得远远的了,好像不认识细烟似的。细烟望着韩怀玉的背影,恨不得能撕裂她的身影。她想到了母亲的叮嘱,只好咬牙切齿的忍耐着心里的凄然和愤懑。
过了两天,穿着蓝布盘扣褂、黑绸裙的细烟从讲堂里出来,怀里搂抱着厚重的讲义,低头往前慢腾腾的走着。
在学堂里,所有的女学生们都穿着蓝布盘扣褂,黑绸布裙。她也不例外。可是,她穿着学堂装,却另有一番清爽可人的风韵。
文泉正远远的瞅着细烟。他叹息一声,觉得与世无争、清爽可人的苏细烟实在可怜,紧赶着就跑到了细烟的跟前。
细烟觉得眼前有人影挡着,抬起头,看到是文泉,不由得吃惊的喊道:“文泉哥,你怎么来了?”
文泉拉着细烟走到旁侧的一座喷泉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