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彬拉着相枚来至旁边,低声道:“姑母,我总觉得,雁翎的失踪和佟安迪有很大的关系。”
相枚听闻,正好触动了心事。方才从狄家赶来的时候,她的心里就琢磨着雁翎的事情。她自然也想到了佟安迪。这会儿,她听到文彬如此说,心里有些发慌。当初,毕竟是她引着雁翎去了佟家见到了安迪。要不是她多事,佟安迪怎么可能会盯住雁翎呢。
文彬见相枚不吭身,便催促道:“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许多了,姑妈难道愿意眼瞅着雁翎吃亏?”
相枚的脸上实在下不去,道:“依你说怎么办呢?”
文彬道:“我们紧赶着去佟家问一问。”
相枚点了点头。
这时候,厂老板走了过来,凶神恶煞的道:“我问你们,穆雁翎平日里是不是有什么毛病?”说完,便用手指在额头部位点了点。
他眼瞅着事情闹大了,生怕被相枚赖上,所以才口不择言了。这句话让文彬和相枚顿时火冒三丈。相枚一把拉扯住厂老板的衣领,吼道:“放你妈的屁!我侄女在会计师里做事这些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周围的同事们都看的一清二楚。偏偏到了你的狗嘴里就有了问题!我告诉你,你趁早别动歪心思。雁翎是在宿舍里不见的。你们厂里必须负责任倒地。你趁早别他妈的在老娘跟前耍无赖!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动歪心思,老娘和你拼了命!不信你试一试。”
厂老板眼瞅着相枚一副准备上前拼命的架势,顿时吓得猥琐起来。他接二连三的说着好话,总算让相枚平息了怒气。
梦川眼瞅着厂老板的尴尬,急忙上前劝了几句。相枚一眼瞅见梦川,冷笑几声,道:“这位不是张梦川先生吗?怎么?你自从去过我们狄家之后,一直不敢再上门了。没见过你这样的势利眼。雁翎当初幸亏没跟上你。”
梦川满面愧疚。
文彬看不过去,对相枚催促道:“我们还是去找雁翎吧。多耽误一会儿工夫,雁翎就多一分危险。”说完,便心急火燎的往外走。
相枚叹息一声,对着梦川和厂老板一扬手帕,道:“你们等着消息吧。雁翎要是彻底找不到了,老娘和这个厂子没完!”
厂老板呆望着相枚渐渐走远的背影,不由得唉声叹气起来。
文彬和相枚心急火燎的赶到了佟家。
文彬揪响了门铃,等着里面的回音。
黑漆雕花大铁门上的小方块儿窗开了,一个小厮显出了半边脸。
文彬迫不及待的问道:“佟安迪在家吗?”
小厮打量着文彬,没有吭声。
相枚忍不住问道:“佟肇源在家吗?我以前经常来这里,你应该认识我!”
小厮看了一眼相枚,抱歉的笑道:“穆太太,老爷不在家。昨儿晌午,他带着行李箱走了,估计是去外地做生意了。”
相枚逼问道:“佟安迪呢?”
小厮笑道:“少爷说了,他身上有些不舒服,不愿意见客。二位还是请回吧。”说完,便一缩脑袋,关上了门上的那只小方框窗。
相枚喊道:“让佟安迪来见我!”
文彬擂鼓似的敲打着那面黑漆雕花大铁门,却并未听到里面有任何的动静。
他渐渐的停歇了敲门,颓然的蹲在地上。
相枚抱着胳膊,在门口疯了似的来回踱步着。佟肇源外出谈生意了,家里只有佟安迪在。相枚真的没有办法。
文彬奋然起身,道:“我不管。我爬进去。”说完,便跑到旁侧的花格砖墙前,双手攀着墙顶沿,爬到了墙上。公馆里传来了小厮们的警告声。文彬一纵身,从砖墙上跳了进去。
小厮们蜂拥上前,拉扯住文彬的衣领,推搡着他。
文彬竭力的挣脱,和小厮们谩骂了起来。
相枚狠命的敲打着那面黑漆雕花木门,声音凄厉的喊叫着:“开门!开门!出人命啦!快来人呀!”
正闹腾着,佟安迪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了公馆的门前。他要小厮们住手。
文彬整了整衣服,冲到佟安迪的身前,喊道:“雁翎在不在?”
佟安迪笑道:“这是怎么说呢?好端端的,你怎么跑到我这里来找雁翎呢?”
文彬嚷道:“你不要狡辩!雁翎不见了!肯定是被你弄走的!”
安迪吓了一跳,跟着嚷道:“你说什么?雁翎真的不见了?!”
此时,相枚照旧一边擂着黑漆雕花大铁门,一边歇斯底里的叫嚷着。
安迪叫小厮们打开了大门,让相枚进来了。
相枚跑到安迪的身前,疯了似的逼问道:“你瞧见雁翎没有?”
安迪道:“我哪里见过雁翎呢?我好端端的呆在家里,压根就没出过大门一步,怎么可能见到雁翎呢?”
相枚道:“可是真的?”
安迪冷笑道:“你瞧你这话说的!周围的小厮们都可以作证。”
文彬自然不信,吼道:“你不要撒谎了!这里的小厮肯定都和你是一伙儿的!你快把雁翎放出来!”
安迪生气了,抬高声音道:“廖先生,我希望你搞清楚你在说些什么!”
文彬嚷道:“你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安迪道:“我听不懂你的话。”
文彬道:“之前,你打算入股橡胶厂当二老板,然后趁机整治我和雁翎。没想到,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你没有当上二老板!你怀恨在心,故意花钱买通了闲杂人等,溜到女工宿舍里,把雁翎绑架了!”
安迪听闻,冷笑了起来,道:“廖先生,我觉得你真是疯了!你是不是稀奇古怪的小说看多了?脑子里竟然冒出来这么多的糊涂念想?”
文彬冲上前,一把捏住安迪的衣领,吼道:“你真混蛋。你快把雁翎放出来!”
安迪挣脱了文彬的束缚,嚷道:“你才是混蛋!我警告你,这里是佟公馆!你要是再敢这样无理取闹,我就通知巡捕房!”
相枚眼瞅着眼前复杂的情境,生怕文彬吃亏,便劝道:“有话好好说。别动气!雁翎不见了,你们难道都愿意让她下落不明吗?”
文彬唉声叹气。
安迪道:“还是上去说吧。”
他让着二人进了公馆,领着二人来至二楼的小会客室里,叫老妈子端来了咖啡和糕点。
随后,他要文彬把雁翎失踪的经过仔细的说了一遍。
安迪听闻雁翎是在厂宿舍里莫名其妙的消失的,随即分析道:“你们厂里闲杂人等很多。那些男厂工们也都是鱼龙混杂之辈。保不住有人对雁翎动了歪心思。我倒是觉得廖先生有些糊涂,竟然大老远跑来我这里疯闹。那些歹徒们正好趁着你们离开厂子,肯定会趁机把雁翎转移到别的地方的!”
相枚逼问道:“你说的这话可是真心实意的为雁翎好?”
安迪道:“你们要是怀疑我绑架了雁翎,你们大可以在这里搜查。你们要是找不到人,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你们要是因为私闯民宅被巡捕房抓起来,那雁翎可真的没人救了!
相枚听闻,道:“我倒是准备搜一搜,哪怕被关进巡捕房!”说完,便对文彬使了个眼色。
文彬巴不得能在佟家搜个底朝天,当即便和相枚挨个房间寻觅起来。
佟安迪眼瞅着俩人的四处寻觅搜查,抱着胳膊跟在后面,一言不发。
文彬和相枚把三层洋楼的每个房间都搜查了一遍,连下人们住的屋子,汽车库,厨房,地下储藏室都搜寻过了,可压根就没找到雁翎的影子。
安迪抓住了理,嚷道:“你们怎么不找了?嗯?”
相枚道:“我们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要是不亲自搜一遍,真的很难去疑。请佟家少爷能体谅我们的这片苦心。我们也都是为了雁翎好。”
安迪愤怒的一挥手,道:“算了!我不计较了!”
文彬的脸上发着窘,道:“打搅了!”说完,就要往外走。
安迪拦住了他,道:“我先给巡捕房里打个电话吧。我认识那里的长官欧阳蓝。”
文彬道:“不劳佟先生费心了。”
相枚插嘴道:“文彬,我们在巡捕房里压根就不认识人,还是让安迪帮忙联系一下熟人吧。你又不是没瞅见,在宿舍里,那些巡部们压根就不管事,草率看了看就出门走了。要是有熟人,他们肯定会尽力的!”
安迪冷笑道:“你们来之前,要是想起来给我打个电话,把雁翎失踪的事情提前告诉我,我早就联系巡捕房里的人了。这会儿,巡捕房的人肯定已经在厂子里尽力侦查了。你们自己耽误了时间。”
相枚道:“别说了。事情已经弄到了这一步,只求雁翎平安无事就烧高香了。”说完,便开始啜泣了起来。
佟安迪显得很大方,当即就走到墙角的电话机旁,给巡捕房的欧阳蓝打去了电话,要欧阳蓝等着接待廖文彬。
他放下电话,道:“我让小厮开车送你们去巡捕房吧。”说完,又给门房的小厮们打去了电话,要小厮们备车。
相枚说了不少感激的话。其实,她的心里一直惦记着奕祥,趁着见到了佟安迪,便拉着他来至旁侧,细细的问着奕祥在外面的情况。佟安迪依依的说着。相枚听了,心花怒放,说了很多感恩戴德的话。
楼下传来了汽车的声音,安迪对文彬道:“你快去吧。”
相枚急忙上前,和文彬匆匆的下楼了。安迪送俩人来至楼下,眼瞅着俩人上了汽车。
汽车开出了佟公馆,沿着富人山的蜿蜒曲折的山路下行着。
佟安迪得意洋洋的吹着口哨,脸上显露出胜利的表情。
他转身走进了洋楼,径直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他的房间位于洋楼的第三层,有单独的会客室,卧室,书房。
方才,文彬和相枚搜查的时候,压根就没注意到一处暗门。那处暗门被一只底下装着滑轮的衣柜遮掩住了。
此时,安迪悄悄的拉开衣柜,显出了那面隐藏着的暗门。他掏出一把铜钥匙,仔细的打开了那扇棕漆雕花暗门。
里面有两小间套间。安迪穿过外面的屋子,来至里面的屋门前。他用钥匙打开了里面的那扇屋门。雁翎正被束缚着手脚,昏昏沉沉的睡在一只西洋钢管床上。
安迪站在门口,得意洋洋的瞅着正昏睡着的雁翎,胜利的笑着。他的那丝胜利的笑里饱含着欢喜,嘲讽,鄙夷,当然还有一丝冷酷。
自从他没有如愿以偿的成为橡胶厂的二老板后,便整日郁郁寡欢,在酒精的麻醉下昏沉度日。
佟肇源对安迪的这种自暴自弃的行为早已司空见惯,只好由着他胡闹。
安迪痛定思痛,决定对雁翎和文彬实施报复。他暗地里买通了厂女工宿舍的门房老妈子,打听清楚了雁翎的作息规律。在昨晚,他带着花钱雇来的保镖们藏在女工宿舍楼旁边的废弃车间里。等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要宿舍楼的老妈子带路,来到雁翎的宿舍门口。保镖们试着用钥匙开锁,发觉房门已经从里面反锁死了。情急之下,安迪下令将房门踹开,冲进房里,打晕了雁翎,然后趁机劫走了她。
安迪赶回公馆的时候,肇源已经睡熟了。安迪要保镖们小心翼翼的把雁翎关到了那间暗室里。今儿一早,肇源一心准备外出谈生意的行李,压根就没注意到安迪的鬼鬼祟祟。
另外,他早已和都统打好了招呼,要都统给巡捕房的欧阳蓝暗地里去一个电话,要欧阳蓝不要多管闲事。
方才,文彬和相枚前来搜查,安迪故意装出一副惊慌失措、毫不知情的样子。这会儿,他陶醉在自己的小胜利里,得意洋洋的吹着口哨。
文彬和相枚赶到了巡捕房,见到了冷若冰霜的欧阳蓝。
欧阳蓝煞有介事的要巡捕们再去厂宿舍里侦查,并且假心假意的安危了文彬几句,随即便把文彬打发走了。
文彬和相枚随着巡捕们回到厂子里,又在女工宿舍里搜寻了半天,甚至去男工宿舍里巡查了一遍。可一切徒劳,压根就没办法找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厂老板眼瞅着眼前混乱不堪的情境,只好暗自叹息倒霉。
梦川拉着文彬来至一旁,仔细的问起文彬去佟家的经过。
文彬悲苦的道:“我们反复逼问佟安迪,他口口声声说压根就不知道雁翎的事情。后来,我和姑妈把佟公馆所有的房间都找了一遍,连下人房,厨房,地下储藏室,车库,花园都找遍了,可压根找不到雁翎的一根头发。佟安迪给巡捕房的长官打了电话,要巡捕们再次回厂里来找。按照佟安迪的主意,他觉得是厂子里的男工们干的!”
梦川听闻,道:“这真的变得越来越麻烦了!”
文彬道:“巡捕们折腾了半天,压根就没发现什么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