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砂玻璃窗里，能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站在那，微微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
    而主管则面朝着她，不知在说什么，情绪很激动的样子。
    眼镜哥第一次有机会在老板面前表现，办事效率极快，不到两分钟就复印好了资料，整整齐齐地递给裴绎：“老大，好了。”
    裴绎看都没看就接了过来，最后扫了一眼那个身影，说：“让你们主管来一趟我办公室。”
    眼镜哥：“啊？”
    -
    原本还在老老实实地接受主管的职场教育，谁知组长突然进来通知主管，说是老板要见他。
    宣迪这才被放了出来。
    耷拉着脑袋坐回工位，秦甜拉着她的手问，“没事吧？”
    宣迪摇摇头。
    没多大事，就是被说了顿而已，职场又不是祠堂，做错事被骂也正常。
    只不过，这位主管也太严厉了，好凶。
    宣迪揉了揉头，有一点小小的郁闷。
    秦甜看出她的低落，安慰她：“李主管就那样，对新人要求高，你别往心里去，对了，跟你说个好玩的。”
    秦甜往宣迪这边靠了靠，悄悄说：“刚刚老大下来了，我第一次看到他，真的好帅好帅，又高又帅，我坐在这刚好看到他的侧脸，都忍不住要尖叫了。”
    宣迪趴在桌上，无精打采地嗯了声。
    她又不是没见过，不稀奇。
    倒是刚刚主管离开前给他额外布置了一些工作，今天有得忙了。
    宣迪轻轻叹气，打开电脑，认真做起了事。
    到了中午，运营部主管在17楼被老大盘问到出冷汗的消息传遍了pc互娱。
    “据说是因为不同区的充值买赠活动出现计算失误，流失了一批付费用户的事，不过不是听说早前已经有了解决方案，老大怎么又把主管拎上去面训了。”
    “不知道，不过那个bug的确亏了不少。”
    “都知道二哥好脾气，但听说老大看似话不多，但真要开了口，事情就绝不简单。”
    ……
    宣迪没参与大家热议的八卦，毕竟早上主管说了，再有半分懈怠，试用期能不能过都说不准。
    她埋头认真做着事，手机忽然出现一条新微信。
    是裴绎发来的。
    「下班后是不是要去蜜蜜学校听课？」
    按计划宣迪是该去听课的，可今天情况有些特殊，主管给她布置了好几个任务。
    宣迪没说原因，只给他回了结果：
    「今天不去，我要加班。」
    「你要去找蜜蜜吗？」
    裴绎却没再回复，宣迪想或许是他在开车，也没在意，继续做着自己的事。
    时间一晃到了五点半，同事们陆续打卡下班，宣迪被要求完成的几段视频还没剪好，只能继续留下来加班。
    五点四十五的时候，运营部办公区域已经不剩什么人。
    到了六点，整个15楼的人都几乎一一走完。
    深秋的天暗得早，才六点过，办公室便覆上了暮色，光线变得昏暗。
    宣迪抻了抻腰，正想站起来去开一下灯，忽地便听到清脆的开关声，紧接着，头顶的灯亮起。
    宣迪微愣，顺着声音位置看出去，才发现光的尽头，一个身影斜靠在墙边。
    “……”
    裴绎？
    应该是意料之中的出现，但宣迪还是有些意外，“你还没下班吗？”她问。
    裴绎：“下了。”
    “？”
    “听说你在加班，就又回来了。”
    “……”
    对视片刻，宣迪低头轻轻笑了。
    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显，大家心里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噢。”她重新坐回位置上，明知故问：“回来干什么？”
    裴绎走近，拉了张凳子坐到她旁边，“看你加班。”
    宣迪抬眸：“看？”
    怎么，陪字烫嘴？
    “不然？”裴绎看着她，“我总不能帮你加班。”
    “……”
    明明就是想来陪我，就是不承认。
    呵，男人。
    宣迪扯扯唇，收回视线继续看屏幕，“我快做好了，不用你帮。”
    裴绎也没再说，就那么坐在宣迪旁边，认真执行着“看她加班”这件事。
    起初还不觉得有什么，可几分钟过去，宣迪莫名觉得被他的视线盯得浑身不太自在。
    “你别看我行不行。”
    裴绎便换了方向，看向了电脑屏幕。
    又几分钟过去，宣迪觉得……
    他还不如继续看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裴绎只是个给老板开车的司机，但他坐在自己身边看电脑的时候，宣迪会有种老板检查作业的紧迫和压抑感。
    正想着要怎么开口让这人换个地方等自己，裴绎身体忽然前倾，靠了过来。
    “这个镜头是不是放错位置了。”
    他靠过来的动作很突然，没有任何预兆。
    两人的距离也因此被拉得很近。
    近到，宣迪第一次闻到他身上清新干净的味道，淡淡的，像是清晨照进卧室的第一缕阳光，慵懒随意，却不经意地晃入心底。
    宣迪不动声色地移动鼠标，“我知道，我只是在测试效果。”
    裴绎便又自然地靠回座椅，看着宣迪在软件上操作，顿了顿，忽地问：“今天被主管骂了？”
    “……”宣迪张了张嘴，有些尴尬，“你怎么知道？”
    她就没想告诉裴绎自己被主管训的事，毕竟挺没面子。但现在来看，公司的确没有不透风的墙，她这么一个小新人的事也能传到17楼老板的耳目那。
    显然，老板肯定也知道了。
    宣迪沮丧地叹了口气，“的确是我不够细心，没看到错的地方就发上了平台。”
    顿了顿，带着点祈盼地看着裴绎，“有机会帮我在老板面前说两句好话，我真不是故意的。”
    裴绎别开脸，看着其他方向轻轻笑了笑。
    “好。”
    之后看宣迪慢吞吞地修改分镜，添加文字，添加特效，再渲染导出，忙完所有工作，已经是晚上六点四十。
    虽然加班了，但还好，也没有太久。
    而且，还有这么个赏心悦目的帅哥陪着。
    关了电脑，两人一起进电梯，裴绎问：“送你？”
    宣迪想了想，好像也不是不可以，便点头说好。
    说完安静了会，宣迪忽然发现两人只顾说话，都没摁电梯。
    她便伸手，朝负一摁过去。
    却没想同一时间，裴绎也伸出了手。
    两人的食指就这样轻轻碰到了一起，只半秒，又装作无事发生般分开。
    宣迪咳了声。
    尽管内心好像被摇晃过后打开的香槟，气泡密集冲到了瓶口，但她脸上依然表现得很平静。
    被碰到的那只手垂在身侧，有一下没一下地握住，再松开。
    顿了顿，故作自然地问：“今天周末，待会你是不是要去接蜜蜜回家？”
    裴绎：“嗯。”
    电梯门缓缓朝两边打开。
    裴绎迈腿，宣迪以为他要先出去，很快又发现他只是往前走了那么一小步。
    接着伸出一只手拦在门边，回头看宣迪，没说话，只下巴冲外面轻轻偏了偏。
    意思是，出来。
    门我拦着了。
    ……
    如果说刚刚那些气泡只是不安分地冲到瓶口，那当下这一刻，随着裴绎这一个动作，它们便如烟花般翻腾喷出，裹着那些牵扯不清的情愫，发酵到了无边无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