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要摔流产就该流血了,没有血。”薛与梵说完用视线提醒他朝后看。
周行叙还是不疾不徐地帮她揉了一会手臂,然后把她从台阶上抱起来:“我来处理,你上去。”
薛与梵不肯,拉着他的胳膊自己站在上面一节台阶上也还是没有他高。
他重复了一遍:“听话,去二楼。”
周景扬看着在楼梯上你侬我侬的两个人,说不出地生气:“周行叙,报复我有意思吗?”
他的声音打断了楼梯上的两个人。
周行叙看着他,慢慢解开手腕上的手表,动作就像是刚才帮薛与梵揉胳膊时一样,只是表情的区别很大,他进门时整个人便带着寒意,现在敛了刚才面对薛与梵时的柔意之后,让霍慧文这个当妈的都觉得有点陌生了。
朝着他们走过去,周行叙看见了地上那本小红本,之前在薛与梵发给自己的‘一家三口’的照片里还是整齐崭新的。
将手表丢到沙发上,一拳头砸到周景扬脸上的时候连薛与梵都愣住了。
虽然是亲兄弟,岁数一样大。但一直晨跑游泳健身的人倒底还是少吃了几年药有力气很多。霍慧文急得不行,劝架也劝不了。
薛与梵看着周景扬反手的动作越来越小,出声:“周行叙。”
那头动作停了。霍慧文看准了时机将小儿子拉开了,再去看挨打的大儿子,看着周景扬脸上的伤,四十多岁的人也不顾薛与梵在场,直接哭了起来。
周行叙没管地上的人和在哭的人,转身朝着薛与梵走过去,还是很不放心:“我还是带你去医院。”
薛与梵看着颤颤巍巍站起来的周景扬,摇了摇头:“你还是先送他去吧。”
霍慧文觉得胸口堵了一口气,指着周行叙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最后吼出两个字:“回家。”
周景扬甩开霍慧文快步离开了,霍慧文立马追了出去,一瞬间整个屋子安静了下来,如果不是桌上的菜和鱼汤仿佛这两个人没有来过一样。
周行叙是听见霍慧文的话的,但是没直接跟上去,而是先把那张结婚证捡了起来。原本好好摆在一起的验孕棒和结婚证,现在结婚证皱了,验孕棒一个被丢在垃圾桶里,一个丢在沙发上,他一个个捡起来,重新放在茶几上。
薛与梵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慢慢弄好一切,用手捋平,但褶皱印子还在。学着照片里,他重新摆好。
临走前,找到了桌子上的鱼汤,拧开保运瓶盖,找了碗筷勺子出来,放在餐桌上。一转身,抱住了一直跟着他的薛与梵,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要是不舒服立刻给我打电话,我回去解决一下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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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父在公司接到电话的时候,霍慧文哭哭啼啼地说天塌了。电话里好几分钟都没有说清楚的事情,他一回家用了一分钟都不到的时间都弄清楚了。
两个儿子喜欢上了同一个人,小儿子捷足先登,和人把结婚证都领了,孩子都有了。
霍慧文气得半死:“他把别人肚子搞大了,现在瞒着我们和人结了婚。那个女生还是扬扬喜欢了好几年的女生,我就当初就不应该同意他一个人住在外面,现在给我惹出这么个大祸。”
周行叙坐在沙发上,脸上挂了彩,是周父回来前,霍慧文甩得一巴掌。这巴掌打他是因为他对哥哥动手。他听到霍慧文的话后,开口:“不是大祸。”
不是大祸,他的小孩不是大祸,是美梦成真的美梦。
周父瞥了眼沙发的周行叙:“起来,跟我去书房。”
书房里,父子两个面对面坐着,周父打量着面前的小儿子,看见他脸上红色的指痕,虽然霍慧文更宠周景扬,但是从小到大也没有打过周行叙,现在儿子都大了,却给了一耳光。
周父半天后才开口:“一声不吭,当爸爸了,孩子都有了,还自己把婚结了,你挺厉害啊。”
周行叙垂着眼睛,恩一声:“她怀孕了,我也喜欢她,我想负责。”
负责,多男人的一个词。周父听罢,一笑。
周行叙说完,以为这个从小自己游泳,他不支持。自己玩乐队,他反对,永远给自己贴着不学无术浪费时间,每次聚在一起吃饭都要骂他数落他的老爸这次也一样。
但没有,他爸爸是全家唯一一个支持他结婚的人:“负责是对的,结婚也是应该的。但是之后呢?丈夫,父亲的称呼不是有个孩子结个婚就能免费赠送的,你要赚钱,你得为你老婆和以后小孩遮风挡雨,你能做到吗?靠着把吉他赚钱吗?是能赚到钱,但是这碗饭有多难吃,你比我清楚吧。”
周行叙意外这些话居然是从他老爸嘴里说出来的。他清楚这些话,是为了他好:“我知道,我毕业之后会去公司实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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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与梵喝了半碗鱼汤之后就没有胃口了,坐在沙发上也看不进电视,摔跤时骨头磕到的地方还是有些隐隐的痛。
外面的天已经彻底暗下来了。
薛与梵走去阳台,阳台的地砖上还残留一点点白日被太阳炙烤吸收的温度。
楼下漆黑,十分钟里没有车灯在楼下这条路上亮起。薛与梵在阳台等了一身汗出来,手里的手机也久久没有动静。
薛与梵想给周行叙打个电话,但是又怕他不方便接。
也不知道他一个人处理的怎么样,周景扬会不会反咬一口。周行叙那两个偏心爹妈会不会逼着周行叙跟她离婚呢?
虽然等孩子没了,他们两个多半也是要去离婚的。
但是父母要求,和两个人自己决定离婚又是不一样的感觉了。薛与梵看着没有新消息的列表撇了撇嘴。起身在阳台收了干净衣服去洗澡。
照旧是把手机带进了浴室,只是没有放歌,想等电话来了,第一时间能接到。
身上刚打湿,薛与梵沐浴露还没有涂,听见叮一声,结果手机屏亮着,她看见是软件推送垃圾消息之后,有点失落。
拧开水龙头,水声重新响起。
热水将整个浴室弥漫水汽,薛与梵闭着眼睛冲了把脸。再睁眼,她看见淡蓝色的地砖上、在水流中已经被稀释的红色。
红色沿着她的腿往下流,顺着水最后被冲进地漏。
第67章 生芽(8)  我们继续爱我们的……
霍慧文拿着碘酒想给周景扬上药, 但是他现在就如同一个刺猬一样,谁都碰不得。
楼上一直很安静,楼下两个人也不知道书房里在聊什么, 直到耳边传来下楼的脚步声, 沙发上两个人不约而同朝楼梯口看过去。
视线交汇,周行叙瞥了眼沙发上的人,准备走人。
霍慧文看见了他脸上的指痕, 那是她气急之下打的,叫住周行叙想叫他上点药。结果周行叙假装没听见,径直出了门。
霍慧文追出去的时候,他还没上车, 六月的夜里, 热得不行:“疼不疼?妈妈打你是因为你打了哥哥,兄弟两个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你为什么……”
她边说边走过去,伸手想看看儿子的脸。
“妈,有意思吗?”周行叙偏头躲开霍慧文的手:“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肯承认自己偏心呢?”
她又是那套当妈的说辞,说她怀胎十月,说母子血脉相连, 说周景扬小时候生下来就比周行叙小了一圈,说她看着周景扬十岁前靠着手术和药活命怎么能不心疼。
“所以我就没有资格过得好吗?”周行叙以前被周景扬抢走东西后, 自己躲在房间里哭的时候, 想象过很多次质问霍慧文的场景,但没有一次设想中他会像现在这么平静。
平静的如同今天晚上无风的夜晚, 树叶不动,湖面不皱。母子两个在他这句话之后都沉默了,他生气并不因为那一耳光。
屋前有一辆车开过, 灯光刺眼,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在房子上,随着车行驶而来又行驶而去,影子又旋转着,从房子上消失。
霍慧文回答不出这个问题,周行叙也不再像小时候那样非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周行叙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霍慧文:“妈,我后来再也没有说过我喜欢什么,因为以前我说我想要什么我喜欢什么,不是被哥搅黄了就是被他抢走了。我现在想告诉你,我很喜欢她,她给了我归属感。”
周行叙开了半个小时的车回到了自己的公寓,开门只有放在鞋柜上的一个纸袋子,上面印着一个甜品店的logo。
满屋子的安静,二楼的被子没有了温度,卫生间里也只剩下一地湿意。打薛与梵电话,手机铃声从卫生间的水池边传来。
再要打谁电话,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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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夏天的冷气打得很足,金属的长椅在冷气里吹了二十四个小时后,已经冷得像个铁疙瘩。薛与梵身上穿了件男士的外套,是周行叙那个薛与梵见过几面的邻居的。
她出门的时候太着急了,就穿了件短袖。
今天路轸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甜品蛋糕和咖啡,他不是很喜欢吃这些甜味的东西,前两天晨跑,听周行叙说他女朋友最近住在这里,所以就给他们送过来了。敲响周行叙公寓大门,开门的却是捂着肚子的薛与梵。
周行叙不在家,路轸看见薛与梵的脸色不是很好。
他问是否需要送她去医院,薛与梵说了声谢谢,二十分钟之后就在了医院。
现在就等加急的血液报告,今天白天左胳膊三管血,今天晚上右胳膊也三管血,两条胳膊都有些酸疼,坐在冰凉的椅面薛与梵觉得自己小腹更痛了。
路轸靠墙站在旁边,余光偷瞄了她一眼之后,拿着小票上的条形码去到打印报告的机器处继续尝试报告是否出来了。
报告比预计的时间出来的要早。
两个人重新到回到急诊之前挂号的医生那里,路轸站在诊室门口把手里的东西报告单全部拿给她了之后,没跟进去,就在诊室外面等。
医生看着三张化验单,说了句还好“不是流产,是月经来了。生活压力或是学习压力太大,情绪不稳定都是有可能造成月经延迟的。但是如果没有怀孕的打算,还是要做好安全措施。”
不是流产?
薛与梵手缓缓抚上肚子,所以没有孩子?
头顶的摩克利斯之剑终于消失了,可随之而来却是薛与梵意料之外的失落,像是做了一桌子菜,最后邀请赴宴的人一个都没有来。
薛与梵要打止痛针,路轸就是在这个时候接到了周行叙的电话。
知道他大约是看见他送过去的甜品和咖啡想到了他。
“喂。”路轸走到人少的地方,告诉他:“我们在二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两个月没有来,一来来了两个月的量,血块导致薛与梵疼得整个人都恨不得蜷缩成一个小虾米。
止痛针也不像做无痛胃镜时的麻药一样效果来得那么快,薛与梵捂着肚子出去的时候,站在门口等她的不是路轸了。
他还是穿着之前出门时的衣服,医院灯光很好,照着干净到反光的瓷砖,也照着他脸颊上在出门前不存在的红印子。
周行叙来了,路轸肯定就先走了。薛与梵也不傻,也能猜到肯定是路轸给他打的电话。
抬手,帮她拢了拢身上那件明显就是男性的外套。
薛与梵垂眸,看见那只手在抖。抬眸看向他,视线对上之后,薛与梵开口:“没有孩子。”
她担心了好几天,结果压根没有怀孕。
可说完,视线里的人一愣,帮她拢衣服的手,向后伸,将她拦进怀里。雪松味道猛地钻进薛与梵的鼻子里,隔着短袖的布料,薛与梵还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
“疼吗?”
他的声音闷闷的,薛与梵被他按着脑袋,看不见他的脸,只能恩了一声:“但是打止痛针了。”
说完,他抱得更紧了。急诊大楼里人来人往,有人脚步匆匆还不忘回头看他们一眼,雪松味道将消毒水的味道打败了,就像是他身上的温度驱赶走了冷气带给薛与梵的寒意。
“对不起。”
没头没尾的一句道歉。
但薛与梵知道他好像误会了,挣扎着从他怀里出来,手还搭在他腰上,借着他托着自己后脑勺的手仰着头看他:“周行叙,我没有怀孕,所以我们一直都没有孩子。”
说完,薛与梵看着他,看见他的表情从呆愣变成迷茫最后分析完这句简单的话之后,他露出一丝劫后余生的笑容。
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幸好,幸好没有怀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