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飞就觉得,于瑞福脑子里不但有包还特么有屎,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那么多部门领导都挖不走的赵员外,能让你这二百五给挖走了?
等他挂上电话,赵平生虚弱的问:查着死者身份了?
有目标了,立新已经去人家家里走访了。陈飞烟瘾犯了,可看赵平生那一脸灰白的病容,还时不时咳几声的德行,揣进裤兜里掏烟盒的手没好意思再抽出来。
赵平生躺回到枕头上,闭着眼说:你回去吧,我有事儿叫护士帮忙。
不着急,等你好利索了,正好少看几眼那姓于的傻逼。
嗨,你跟他怄气,只能是把自己气死。
所以啊,老赵,你要是真为我着想,等病好了,回去赶紧竞岗,给那傻逼挤走得了。
赵平生又微微睁开眼,目光柔和的望着他,淡然而笑:齐局确实找我谈过两次,我都拒绝了其实师父最希望的是你能接手重案大队,说正经的,老陈,我没你这份闯劲儿,真的不适合做一把手。
瞎说!你能力比我强,又深得领导欢心,你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在工作方面,陈飞从不吝惜自己对赵平生的认同和赞赏,我也跟你说正经的,就咱队,要么师父回来继续当队长,要么你来,除了你俩,谁当头儿我特么跟谁折腾。
身上虚的跟没骨头似的,可赵平生心里是真舒服。这么些年求什么呢?不就是陈飞的认可么?然而得到了,却还是贪心,想要更多。
陈飞。
嗯?
你出去抽烟吧,看你那脸憋的,比之前都大一圈儿,我有事儿我按呼叫铃叫护士。
给了他一记还是你懂我的眼神,陈飞离开病房。到楼下的吸烟区站定,他掏出烟才发现打火机不知道扔哪去了,转脸问旁边抽烟的借了个火。
有了借火的机缘,对方顺势和他攀谈起来,听口音是本地人,挺能白活那么一主。他说自己是搞建筑工程的,在县里有好几个项目,手里有个百多号人的施工队。聊着聊着又说分包商操蛋,找各种由头克扣工程款,实在没得可扣了,账期还往死里拖。他爸现在在ICU里躺着,有一口气没一口气的,全靠钱撑着,说那帮吸血鬼要再不结账,他就得组织人去和他们闹了。
出于职业的本能,陈飞好言相劝了几句,让他尽量走法律途径,不然纠集工人闹事,搞不好摊上个寻衅滋事再给判了,到时候有理也变没理了。
包工头不屑的呸了一口烟叶沫:反正我算看出来了,这法律啊,就特么是给有钱人准备的,他们不给钱,他们不用坐牢,我们去要钱,我们倒成暴民了哥们,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去打官司么?因为真撕破脸我以后一个项目也接不着了,圈子就那么大,我这边今天起诉,明儿全都知道了,他们店大欺客,谁账期好拖谁给的回扣高就跟谁签合同。
确实无奈,陈飞叹息道:那也别冲动,真动起手来,吃亏的不还是你们么。
这倒是,他们有靠山,打人下手黑着呢,也不见警察抓他们。包工头皱眉摇头。
靠山?谁?陈飞警觉道。
还能有谁,老鹰呗,就这附近这几个县城的工程,你打听去,哪个里头没他的钱。
陈飞眉心微皱,视线凝向淼淼而上的烟雾。自从和老鹰单独碰过面后,他利用手头的资源对此人进行了深入调查,逐渐发现这哥们还真不是个传统意义上的恶霸。老鹰的手下确实为非作歹,目无法纪,可就他经营的企业来说,一直是响当当的纳税大户。与其有关联的企业,连带职工家庭,宽泛来算养活了将近十万人,每年为慈善事业所捐款项也是不菲的数目。
听缉毒的那边说,这边的拆家之所以只能零敲碎打的做买卖,也是因为老鹰的存在对他们产生了绝对压制。自打老鹰起了势,再没一个真正的庄家出现,但凡有个出头鸟,都得被他搞死。可以说,他用地下王国的手段来控制这种非法交易,既得其利,又严格限制其扩张。有个被抓的拆家说,就因为有老鹰的存在,他们才没办法明目张胆的把毒品卖给十八岁以下的青少年。对于他们来说,有的时候老鹰比警察更可怕。
这让陈飞不由想那部非常有名的黑帮电影,《教父》。马龙白兰度在里面饰演的唐柯里昂,身为黑手党的首领,他可以杀人不眨眼,坏事做尽,却坚持不与毒贩合作,并因此遭人当街枪杀。不知道是不是这部片子影响了老鹰,让这个本该下十八层地狱的恶人有了一点点底线和坚持。
但再怎么想方设法的自我救赎,老鹰还是该死,至少他欠闵鸢的那条命必须得还,这一点,毋庸置疑。
电话响起,陈飞结束了与包工头的谈话,摁熄烟头,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接起。付立新打来的,说早餐店店主夫妇一看画像就认定了是他们失踪的儿子。
失踪多久了?陈飞问。
有小半年了吧。
没报警?
报了,但这孩子打小智商就有问题,一年能走丢八回,回回都能找回来,派出所的都熟的不能再熟了,所以当时没太当回事。付立新的电话背景音里夹杂着嚎啕的哭声,看来是已经告知那对夫妇画像上的人是具尸体了,我觉着就别让他们去认尸了,太惨了,还是取DNA确认亲缘关系吧,我已经给老韩打过电话了,他那边立马派人过来。
嗯,让他们加急处理。陈飞表示赞同,又问:死因确认了么?
确认了,老韩说有唐氏综合症的患者,大多有先心病,死因是心力衰竭,属于自然死亡。
自然死亡?那为什么要抛尸呢?死者的走失和死亡有必然的联系么?
陈飞脑子里拧起一串问号。
TBC
作者有话要说:嗯,看回帖都挺伤感的,不过,江山代有人才出~前辈们的光辉成就和伟大奉献,都由楠哥他们继承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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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医院离镇上不远, 陈飞估摸着俩小时能打一来回,不耽误陪床过夜,于是约付立新七点钟在接警失踪案的派出所碰面, 和熟悉情况的民警问问疑似死者的失踪者情况。在此之前,得先把赵平生的晚饭解决了。本来赵平生说订医院的营养餐就行,到点儿有人给送, 结果陈飞去别的病房转悠了一圈, 发现营养餐稀汤寡水的看着就没食欲, 还是决定去外面去买。
医院对街有两家餐馆,好多陪床的家属都在这买饭, 临近五点,正是人多的时候。陈飞排了小二十分钟的队,帮赵平生买了份鸭肉粥, 给自己点了份快餐。要说守着医院开的餐馆都不便宜,这还是县城的消费水平,一份粥一份一荤两素的套餐,加起来也得二十块钱。买饭的时候看见好多人点五块钱一条的炸罗非, 据说特别好吃, 他想想刚出过不久的现场,膈应了一下,没凑这热闹。
进病房正碰上护士,说刚给赵平生试完表,又有点烧, 不高,三十七度八, 让陪床的晚上注意着点患者的情况。谢过护士,陈飞走到床边拽过小桌板, 给打包回来的晚餐都放上去,又帮赵平生把床头摇起来,垫好枕头,让对方能舒舒服服的靠着吃饭。看他这么细致入微的照顾自己,赵平生一时有点消受不起,一个劲儿地说你别忙活了,我自己能行。
甭废话啊,伺候你你就受着,我爸住院的时候我都没这么孝顺。陈飞满脸挂着没心没肺的笑,拆好粥碗的盖子端在手里,问:自己能吃不?用不用我喂你?
我自己吃我自己吃。赵平生赶紧欠身接过来,心说就你那糙劲儿,回头我嘴里再让滚粥给烫秃噜皮。
陈飞不亏是细中带糙,也不知道是真干净还是假干净,直接把塑料勺子在衣袖上蹭了两下递向赵平生。难得被陈飞伺候,赵平生只能闷声认坑,没好意思当着他面再拿纸擦,反正是在医院里,就算吃出痢疾来也不怕。
拽过椅子坐到床边,陈飞边拆自己那份饭边念叨:我跟立新约好了,七点在镇上派出所见,十点之前应该能回来。
别来回折腾了,晚了就去招待所睡吧。
赵平生看看陈飞的饭盒,除了土豆丝和炒圆白菜,就一半个拳头大的小鸡腿,遂从粥碗里擓了两块鸭肉放过去。别看陈飞瘦,那是真能吃肉,他做的红烧排骨,三斤,一顿全能造了。
眼见饭盒里多了两块肉,陈飞迟疑了一下,关切道:没胃口啊?
嗯,喝点稀的就行。实话实说,赵平生确实没什么胃口,吃什么都没味儿,我说正经的,你别回来了,昨儿就一宿没睡,今儿回招待所好好睡一觉。
不去不去,去那还得给姓于的汇报工作,瞅他还不如瞅尸体呢。陈飞眉头一皱,泄愤似的咬着鸡腿。
那我让护士给你添张行军床?
有就来一张,没有我再借两把椅子拼拼也能凑活。
心头荡起丝暖意,赵平生心满意足的咽下口热粥。要说这么多年了,虽然他生病受伤需要陈飞照顾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每一次,都能让他心里那即将熄灭的火花重新燃起灼灼热度。有时候他觉得老天爷就是故意的,十五年的默默守候,如果没有那些随机而来的,却又真心实意的体贴和照顾,搁谁,怕不是也撑不下去。
老陈,米粒掉领子上了。在这只有彼此的静谧空间里,只要看着对方,便有幸福感油然而生。
陈飞低头看了一眼,把米粒择下来往纸巾上蹭了蹭,随后冲他不好意思的笑笑。赵平生祖上是在朝廷里当官的,家中规矩繁多,行动坐卧都有严格的标准。他年轻的时候吃饭吧唧嘴,结果有一次,跟外面吃着吃着饭,赵平生可能是实在忍无可忍了,直接伸手给他嘴捏上了。打那之后,他吃饭的时候格外注意,再没吧唧过嘴。
又闷头吃了几口,听赵平生问:沉尸用的砖头,查了么?
卢老九那查呢,不过太普通了,周围村民修房子用的都是那种砖头,没有任何特殊工艺。陈飞把鸡骨头吐进垃圾袋里,嫌弃道:你踏实养病,别想案子了行不行?
行是行,但是不可能。别说赵平生了,换队上谁在这屋里躺着,只要还有一口气在,都不可能不想案子。
啊,也不一定,那姓于的傻逼可能就真不想了。
一想起于瑞福,陈飞胃口锐减。这时赵平生搁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震了震,他放下饭盒伸手帮对方拿过,一看发消息的人是陆迪,眉头倏地拧起。
把手机扔给赵平生,陈飞不悦道:你怎么还跟他有联系啊?
啊?哦他他不在金鹰干了
赵平生仓促解释。之前移交完寇金麒的案子后,陆迪又找了他两次,谈舍友聚会的事儿,他都找各种理由推辞了。然而陆迪又不傻,被接连拒绝了两次之后,直截了当的问他是不是介意自己的工作。赵平生很委婉的表示,是自己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们应该保持距离。结果没过一个星期,陆迪给他打电话,说自己已经辞去了金鹰国贸的职务,现在在一家德国人开的公司供职。
陆迪有能力有经验,换份工作一点都不难,至少比起他们来容易多了。但只要一想到对方是为了自己才换的工作,赵平生还是难免有些愧疚,同时也有些感动。陆迪说,他不想失去赵平生这个朋友,绝不会让工作成为彼此间交往的障碍。
不在老鹰那干了?因为你?陈飞听了,心头一震行啊这哥们,看着挺娘,做事儿倒挺爷们。
赵平生迟疑道:也不算吧就呃,他也想换换环境了。
挺好,跟着老鹰没出路,保不齐以后连他一起抓了。说着话,陈飞给饭盒扣上扔进垃圾桶里,也不管还有半份饭没吃完。他从不浪费食物,只不过本来还剩点胃口,现在是特么一粒米都塞不进去了。
莫名的,心里堵得慌。
收拾好饭盒之类的垃圾,陈飞一看快到六点了,准备出发奔镇上。
DNA报告还没出来,不过根据一些体表特征描述,韩定江认为死者应该就是那对早餐店夫妇走失的儿子,董鑫鑫。尸体后背有一块胎记,早餐店老板说自己儿子就有那么一块,形状彷如一朵云彩。年龄和韩定江推测的稍有偏差,董鑫鑫应该是二十六岁,但老韩同志说唐氏症患者因基因问题,天生身材偏矮小,骨骺早愈,牙齿的磨损也会比同龄人要严重,出现偏差属于正常情况。
刚出病房,陈飞迎面碰上赵平生的管床大夫,本想打声招呼就走,却被对方叫进了医生办公室。就在他一头雾水的时候,医生从病历里抽了张化验单给他看,指着朝下的箭头对他说:之前你们在镇上做的血常规,白细胞是一千七,这才不到一天的功夫就掉到一千二了,血小板也偏低,加上突发高热,得考虑单纯病毒感染以外情况。
啊?不说就一病毒性感冒么?陈飞能看尸体外伤判断死因,但活人的毛病,知道的不多。主要他打小就很少生病,家里除了老爹胃癌动过手术,没人生过大病。
当然希望是病毒性感冒了,不过医生稍作停顿,权衡片刻说:出现这种情况,也得考虑再障的可能性。
再障?陈飞觉着这词儿耳熟,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
再障是
再生性障碍性贫血。
陈飞这腿唰的一软:白血病?
不不不,不是白血病。
那怎么治疗?
骨髓移植。
这不还和白血病一个路数么!脑袋嗡的一个大成俩,等回过神来,陈飞发现自己已经坐在车里了,手机听筒传来韩定江喂!陈飞,你倒是说话啊!的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