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老人声音落下,躺在地上的马子健努力翻了个面儿,一脸的惊喜:“老人家,你恢复清醒了?”
紧接着,他脸色又一阵沧桑疑惑,道:“老夫……也不知怎么了,依稀记得自己死了,但好像又活了过来,却浑浑噩噩的。”
“直至钻入你的体内,瞬间被充裕澎湃的灵气冲洗绞杀,才感觉清醒过来。只不过……”说到这里,老人的声音变得极其低沉,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老夫在那浑浑噩噩之时,是否做了很多残害无辜之事?”
“这……”马子健一下无话可说,心中可谓悲喜交加。
喜的是自己的计划果然奏效了,以己之长攻彼之短,冒死诱骗这只鬼物附身,身体里的灵气果然旗开得胜。
悲的是老人家一清醒过来,就愧疚自己不清醒时做下的恶事,可见生前是位颇有担当、是非分明的人物。
就连浑噩时杀人的理由,也是认为对方是卖国求荣的罪人,才会出手……
“老人家不必自责,大部分鬼物都是浑浑噩噩,凶戾残暴的,毫无是非观念,只凭本能行事。更何况,您还被程虎那邪道蛊惑蒙蔽,罪并不在你。”虽然被揍得很惨,靠在树根儿的叶轻舞还是开口宽慰。
然而,老人却好一阵沉默不语,最终喟然一叹:“想不到我孙禄堂一世英名,最后竟落得如此下场。”
话音落下,树下的叶轻舞娇躯凛然一震,眼睛都不自觉睁大。
“老人家真不用这样。”
马子健就比较看得开,道:“这事儿真不怪你,谁家还没一把菜刀啊。有人用菜刀杀了人,难道负责的不该是人,还能怪到菜刀身上?”
“菜,菜刀?……”叶轻舞的神色又一下变得怪异,看马子健目光像动物园里的黑猩猩:“你居然将虎头少保孙宗师,比作一把切菜刀?”
“老人家,你很有名吗?”看着对面的震惊,马子健当然意识到了什么。
“有点名气吧……”这问题对老人来说,似乎不太好回答,沉默片刻后才说了这么一句。
“谦虚,您实在太谦虚了。”一听这个,便知道从老人口中问不出什么。
瞧人家的衣服款式,就知道思想观念跟现在一点不一样。那时候的国人都十分低调,当然从某一方面来说,也可以说奴性很重、暮气沉沉。
但不管怎么说,反正不像还没做出啥成绩、就一门心思想着炒作的现代人。
于是,又扭头看向叶轻舞,道:“你来说。”
“我!……”叶轻舞看样子是实在因行动不便,否则真想上来揪马子健耳朵:“孙宗师你都……算了,国术方面你肯定也不知道,但至少知道精武门的霍元甲吧?”
“迷踪拳的那位霍元甲?”这个马子健当然知道,回了一句:“就是徒弟陈真娶了日本媳妇的那位霍元甲师傅?”
“是,呸!……”不得不说,他真的感谢孙禄堂将叶轻舞打得动不了,否则这会儿挨打的肯定是他:“你的关注点怎么那么偏!……我是说通过影视剧的宣传,世人都以为霍元甲乃民国第一高手。”
“但事实上,当时的武学大家其实是孙禄堂孙宗师!并且,他的事迹还都有据可查、佐证人物也最多,绝非影视剧里的虚构。”
“哦?……”一听这个,马子健的八卦之火也燃起来,拉着马娉婷一块儿问道:“你详细说说?”
叶轻舞这时表情就很纠结,一方面人家孙宗师都在眼前了,自己却还要普及人家的事迹。另一方面就是……不普及更丢人。
无奈下,只能捋了捋思路,才道:“孙宗师是清末民国时代的人,生于河北保定顺平县,所擅长的武功多而杂,先后师从李魁元,后从郭云深学形意拳;跟程廷华学八卦掌;拜郝为真学太极拳。”
“年轻时孙宗师在保定、京津等地四处踢馆,连踢六七百家未曾落败。26岁时开始访少林、武当、峨嵋,凡逢高手必定较量,可以说打遍天下无敌手。”
“26岁时就打遍天下无敌手?”
马子健瞬间就惊了,想想自己26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哦……想起来了,自己26岁的时候被孙宗师打趴在地,现在还被附着身呢。
“小姑娘太夸张了,当初老夫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后来才知真正的武学大师早已淡泊名利,无心江湖上的比斗争锋。”听到这里,孙宗师似乎有些羞赧,忍不住开口打断了一下。
叶轻舞却忍不住笑了,道:“这可不一定。”
“就如学兼百家的您,后来把太极、形意、八卦三大内家拳融为一炉,自创孙氏太极,能做到打人如挂画,不是照样威震天下,被时人称为‘武圣’?”
“浪得虚名,浪得虚名而已。”孙禄堂还在谦虚。
马子健这里就有些忍不住了,嘀咕道:“您老就别谦虚了,啥叫浪得虚名?随便浪一下就有那么大名气,要是不浪……等等,不浪的话好像就真没啥名气了哈。”
叶轻舞闻言,胸膛忍不住深深起伏了两次,才压制住心头的怒气。
但随后,她语气也变得冷冽起来:“马子健,我知道你这人平时有些轻浮,但请你至少在孙宗师面前保持尊重!孙宗师并非简单的武学大师,更是我们那个山河破碎、列强环伺时代的一针强心剂!”
“你可知国力衰微时,列强们如何打击国人的自信?”
“那时社会上普遍的一种说法,就是国人天生贱种,基因低劣,无论体力智力皆不如白种人,所以天生活该被侵略、被奴役!”
听到这里,马子健脸色瞬间肃然。
他虽然对眼下种种社会现状极为不满,却绝对没到叛种卖国的地步。相反,就是因为心中的爱之深,才会恨之切,对一些现状根本看不过眼,如鲠在喉。
“为消解国人的奴性和思想禁锢,当时不仅有新时代青年文笔如刀抨击,也有武学人士以命驳斥!”
“就如年近半百的孙宗师在东北时,遇俄国格斗冠军,世界排名第五的彼得洛夫在沈阳设擂,当地人士再三邀请孙宗师前往,为民族争光。”
“孙宗师慨然爽快答应,比武时,前十几个回合,孙宗师只躲不攻,如猫耍耗子。十几个回合摸清对方套路后,突然出手,仅一掌便击倒对手,让对方二十几秒没爬起。”
说完,又看一眼马子健,目光复杂也不知是敬佩还是生气,继续道:“1918年时,霓虹国已对我国虎视眈眈,天皇钦命的大武士板垣一雄闻听孙宗师大名,来华挑衅。”
“是时孙宗师已年逾花甲,切磋中双腿被夹,双手也被制。”
“板垣一雄以为胜券在握,却不料孙宗师以柔克一发力,板垣一雄两臂便如遇重击受重击,全身被震,弹出数步以外。阪垣当即表示佩服,后来回日本,还数次提起孙宗师。”
“哇,孙爷爷好厉害……”一旁马娉婷听得入迷,忍不住拍手道:“还有没?”
“当然还有,孙宗师一腔爱国,也把自己锻成了一段传奇。”
叶轻舞此时也如追星的小迷妹,道:“后来孙宗师年已古稀,霓虹国又遣五名武士前来切磋,结果大败而归。”
“第二天霓虹国使者说愿出二十万大洋,聘请孙宗师东渡教授拳术,被孙宗师婉言拒绝。随后霓虹国便奉孙宗师为文武两道三大雄,极大地振奋了国人信念。”
听到这里,马子健羞愧难当,道:“孙宗师对不起,我这个人不太正经……不对,是有些孟浪,还不学无术。不知您的这些光辉事迹,还请见谅。”
“无妨……”孙禄堂何等胸怀,自不会计较这等小事儿,反倒还说:“小兄弟心性很不错,尤其聪颖又明辨是非,菜刀之说还真开解了一些老夫心结……”
话音未落,远处已响起一阵汽车疾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