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大军飓风一般推进了上千里,沿途强袭劫掠了上百座村镇。仅仅十天的时间,哈里斯公国西北部已近荒芜,村镇被彻底的踏平,居民被驱赶到偏远的深山当中,短时间内不敢出来,想要恢复到从前起码要几十年的时间才行。
而在这十天当中,晟轩一次次下令,已经处决了三百余名兽人战士,这些战士都是触犯了军规五十四斩条律,为了打造一支铁的军队,这些人便不得不杀。
军规五十四斩,已经尽伐军中诸弊,晟轩又在此基础上增加了连坐的办法,五人为伍设一名伍长,五伍为行,四行设尉,十尉设将,但凡手下触犯军规,便逐级追究,假如伍中一人触犯军规,而其他四人故意隐瞒,那么将追究五人罪责,假如行长明知手下犯错而隐瞒,将连带行长问罪,依次向上逐级追究,所以没有人胆敢隐瞒,同时也起到了警示之用。
今天晟轩的面前又绑了十名战士,这十人的罪名其中九人依然是虐杀平民,只有一人不但残忍的虐杀了一家老少十余口,还奸污了那家的姑娘,而这人曾经是晟轩手下一名近卫,也是他十分看好的一名战士。
看着绑缚在不远处的战士,耳听北风凄怆的呼啸,晟轩心中一阵阵的翻腾,他真想找到一个理由,好为自己那名近卫开脱,但理智告诉他不能那么做。
行刑手已经一字排开手提战斧走到了犯人身后,只等他一声令下便将行刑,十个骁勇的战士也将就此埋入黄土,四下里挤满了围观的战士,但却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音。
晟轩抬眼看一看天色,此时已是正午,容不得他再拖延,他只能长叹一声站起身来,缓步走了过去,每一步都感觉那么沉重,心里更像是一块块大石填堵,他真想此时有人站出来求情,就像前几次行刑那样,但因为有了几次前车之鉴,求情之人被一通重责,战士们已经再不敢轻易开口。
扫视一周见确实没有人敢站出来为这些战士求情,晟轩心中不由有些失落,垂首注视那名近卫良久,才开口问道,“你还有什么心愿?”
听到这句话,近卫原本深埋在胸口的头猛的抬起来,眼中尽是感激之情,这不由让晟轩一愣,分明是他要将这近卫处死,但此刻对方的眼中却为何没有丝毫的憎恨?
“我、、、、、、我对不起大人,辜负了您的厚望,唯有一死谢罪!”对于这句回答晟轩显然心有不甘,他原本以为这近卫会说出理由,甚至求饶两句,这样他也好找个理由为他免除死罪,但他这么一说却是将自己推向了绝路。
人都会有私心,对于这个曾在自己身边支使了数月的人,而且是他十分喜欢的一个人,晟轩也难免存有私心,他甚至在这一刻后悔当初将他下放到军队,此刻他已经是行长,原本此战之后便可晋升尉官,但现在一切都将结束,而且是以这样的方式。
“你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我可以帮你完成。”晟轩怀着最后的心愿追问道。近卫依然是满怀感激的目光注视着他,但眼中却已经泛起了泪花,随后他紧紧的闭上眼睛默默的摇摇头。
见此情此景,晟轩心中万般无奈,只能转过身去,缓缓的抬起手来,只要他将手一挥,这十名战士便将身首分离。
就在他的手停在半空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打破了宁静,“神使大人,在下有话要说!”听到这声音晟轩不由心中一动,急忙转过身去。
只见冷心分开围观众人快步走到跟前,噗通一声双膝跪倒:“请神使大人赦免崽牙死罪!”崽牙便是那近卫的名字,晟轩一听冷心求情不由心中一宽,但依然满脸严肃:“理由!”
冷心朝后一摆手:“带上来!”随着话音落地,围观战士分开一条道路,从中推推搡搡的押进几人,其中几个是战士,还有几名显然是奥玛村民的打扮。
“你们先说吧!”冷心用手一指几名战士,几人左右看看,这才不情愿的开口说出了当天的实情。
原来崽牙在连番的战斗当中都十分骁勇,而且严守军规不敢逾越分毫,但就在前一次战斗当中,当他带着手下战士冲进一个大户,情况却猛然发生了改变。
在那家大户女儿的闺房当中,崽牙一眼便看见一个狼骨吊饰,在那一瞬间他的双眼便已血红,伸手揪住那少女的头发,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用几乎喷火的怒吼问道:“这狼骨吊饰从哪来的?”
少女已经吓得呆若木鸡,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加上头顶传来的剧痛,哪里还敢隐瞒半分,便将这吊饰的来历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当时崽牙手下的战士都被他赶出了房间,众人也是被他凶残的表现惊的呆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有几个胆子壮的,小心的附在窗边偷听,便从那少女混乱的哭诉当中,听出了大概。
崽牙一家本是金狼族普通的一个兽人家庭,除父母之外还有一个妹妹,在加莱南军的一次抢掠当中,父母俱被残杀,而妹妹下落不明,只留下崽牙一人孤零零的活在世上,也让他心中抱持一个心愿,那就是在有生之年找到这个妹妹,虽然他知道这希望十分渺茫,但却是这个信念支撑,让他一步步走到今天。
本以为自己的妹妹被掠到了加莱,却没想到今天在这户人家中,看到了妹妹从小带着身边的狼骨吊饰,那是父亲当年亲手雕刻,他与妹妹一人一个,所以决计不会看错,而且这吊饰妹妹从不离身,向来小心佩戴,既然吊饰出现在这人家里,那么妹妹极有可能便是在此遭遇不测。
询问之后果然如他所想,当时妹妹尚且年幼,辗转几次便被这户人家买下,虽然每天所做的都是又脏又累的活,吃的也是好比猪食一般的食物,但与家人团聚的渴望支撑她,强忍着活了过来。
转眼几年过去,当年黑瘦的兽人小女孩,已经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这户人家的儿子便起了歹意,在一天晚上,悲剧毫无征兆的发生了。
而这女孩的刚烈却也是谁都没有想到的,她没有像其他受到侵犯的女人那般哭嚎,只是默默的忍受着屈辱的一切,就在这户人家的儿子满意的提起裤子的时候,小女孩不顾满身的污秽,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抄起身边一根木棍便抡了过去,可惜木棍不够结实,一棍下去便断成几节,也只是将那人的头打破一个口子,并没有要了他的命。
这户人家的儿子吃疼之后愤怒的回身一脚,却不想这可怜的女孩正跌在一块砖角上,就这样结束了凄惨的一生,而作恶之人竟在惋惜之余,将女孩的骨骼做成了装饰,放在他的床头日夜把玩。
这些遭遇听完,任谁也不可能保持冷静,崽牙在那一瞬间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杀人!没等手下战士缓过神来,他已经呼啸一声冲了出去。转眼间这一户十余口便被他刀刀斩尽,随后他再次进入闺阁当中,两把扯碎了这家女儿的衣服、、、、、、。
听完这番话,兽人战士各个怒目圆睁,恨不得当时自己便在哪里,好帮助崽牙杀尽那一家,甚至屠灭整个村庄都有可能。
晟轩听完,心中悲愤之余却也有一丝安慰,他知道崽牙的死罪已经找到了免除的理由,却听冷心再次开口:“此事这些战士因为担心连坐加上崽牙时候的叮嘱所以没有上报,今天在此说出难免大家不相信,所以我带人特意追赶上被驱散的村民,从中找出几个知情者一并带来,还请神使大人听听他们所说。”
几个村民无非是证明那户人家确实买过一个兽人女孩,以及女孩惨死的一些传闻,这些也只是进一步证实了崽牙杀人的动机,至于真正免去他的死罪,还要借助众人之口。
晟轩看了看跪在自己面前的冷心,在看一看绑缚的崽牙,不由开口说道:“冷心,此事由你处置,你会如何?”“兽人并非冷血嗜杀,况军规明令虐杀平民者斩,但兽人一族被欺压千年,其中仇恨甚深,如崽牙这般偏巧遇到仇人,一时失控之下触犯军规,与情可悯,但按律当斩。”
“噢?这么说崽牙依然要斩?”一时间晟轩有些糊涂了,不知道冷心费了这么多气力,到底想要干什么。
“神使大人,我可否问您一句?”“你说。”“军规何用?”冷心这一句话一出口,顿时引起一片混乱,自从军规制定到现在,还没有人敢挑衅它的威严。
“当然是让战士们遵守,令行禁止才能保持如一,才能保证战斗的胜利。”有人抢在晟轩之前发表自己的看法,“军规当然就是规矩,族有族规,军中当然就有军规,这还用问吗?”一人开口便众说纷纭,晟轩本还想解释几句,现在到乐得看看大家对军规的理解。
冷心听着周围混乱的说辞,不由冷哼一声,晟轩也抓住时机一摆手,止住大家的声音,让冷心将话说出:“我认为军规不止如此,试问我们打仗为了什么?胜仗又有何意义?我们兽人战士不怕流血,更不缺少勇气,试问我们每个人心里谁没有仇恨,试问仇人就在眼前我们却让他继续逍遥,不能身抱此仇,那我们兽人的血性还在吗?如果只是抱持死的军规,那这军规还不如没有!”
这一句话不但让所有人沉默,而且也深深的触动了晟轩的内心,他前世虽然经历战阵无数,也曾遇到过士兵报私仇的事情,但前世所见仇怨,又岂能与此时的兽人相比?那纠缠千年不断累积的仇怨,可不是随便就能过去的事情,更不是军规所能约束。
他还是不够了解兽人的历史,不够了解他们的内心,假如让自己的军规,而抹杀了这些战士心中的血性,那么这军规还是一个成功的军规吗?他的心中产生了犹豫。
他不由再次看了看冷心,突然纵声大笑,这笑声不由让所有战士心中凛然,围观的圈子也不自觉的向后退去,许多人都开始为冷心担心起来,不知道接下来将出现什么样的情况。
但此刻没有人能理解晟轩心中真正所想,冷心自幼多遭坎坷,所以让他性格变得更加坚韧,凡事都要比别人做的更好,就连军规也是如此,但他不是一个没有思想的人,在熟记军规之余,他也不止一次的想过这军规是否适合兽人,所以才会出现今天的一幕。
就在此时,晟轩止住笑声,便让所有战士心中更加惶恐,只听他冷冷问道:“且不论别人,我倒要问问你这番行为,该治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