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辩走南闯北,加上见识贯穿千年,早就修炼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修养,但却被这任命书给震惊得目瞪口呆。
因为这份任命书是上面的差遣叫同制置三司条例。
该差遣之所以令欧阳辩如此吃惊,是因为该差遣掌领制置三司条例司,制订新法,签书三司条例司公事。
制置三司条例司啊!
制置三司条例司意味着什么?
用王安石的话来说这叫【经画邦计、议变旧法、以通天下之利。】
如果用欧阳辩的说法是——国家经济计划委员会!
因为制置三司条例司不仅是整理财政的机构,而且是主持变法的总枢纽、是变法的指挥机关、更是“财政税收设计委员会”!
条例司是一个创议和推行新法的机构,通过发号施令,使自己凌驾于中书和三司之上。
从它颁布的几个法令,均输法、青苗法和农田水利法及其曾计议的的免役法来看,主要是针对经济领域,有民政和财政措施,包括农业生产、税收、信贷和商业等部门,所以称条例司为“经济计划委员会”一点问题也没有。
这个机构的权力简直是骇人听闻,而这个任命书却是将这个机构送到他的手中!
虽然还有一个人兼领这个机构,但那个人叫王安石。
而王安石是欧阳辩的老师,他是参知政事,他要统领大局,所以条例司就相当是欧阳辩在主管了。
欧阳辩远离政治中心已经有两年的时间了,但他的敏感度依然没有减弱。
他知道自己能够上这个位置,一定是经过诸多的博弈的。
制置三司条例司这个机构有多么重要,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为什么这个位置能够落到他的头上?
欧阳修听了欧阳辩的疑问,又给儿子上了一课。
“……政事堂里的事情是很奇妙的,虽有首相、次相之长序,又有参知政事为辅,然而进入了就都是相公,而相公的权利不仅来源于这个职位,而且来源于陛下的恩宠。
有名副其实的首相,也有首相作为提纲挈领之要,然而让次相乃至参知政事为主的也有不少。
如今看来韩稚圭虽未宰相,但他已经失去了陛下的恩宠了,现在真能话事的是介甫了,介甫自然是相信你的,这是你能上去的一个原因。
另一个原因则是陛下对你信任,你去了州县已经两年了,也该重新回中枢了,你已经是五品的秘书省监,领一个制置三司条例司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关键是你在经济上的才能,如果不是你的资历不够,估计领三司使也没有人敢有意见,论经济,大宋有谁比得过你?”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欧阳修的分析让欧阳辩豁然开朗。
不过是否去任职,欧阳辩却有些犹豫。
毕竟历史上欧阳修也就剩下几个月的性命了,这个时候离开,怕就是最后一面了。
感受到了欧阳辩的担忧,欧阳修笑道:“好久没有回去京城了,天气也暖和起来了,小和尚,带你爹我去玉仙楼看看吧,看看小姑娘们的身材是不是更好了。”
欧阳辩不由得哑然失笑,不过下一刻,他就赶紧借故离开了,因为薛夫人就站在门口。
当他快步走出去的时候,听到里面欧阳修的求饶声音。
“哎呀,夫人,轻一点轻一点,我那只是和小和尚开玩笑的啊,你看我,哪里还有那能力啊……就看看,看看也不行吗?”
欧阳辩加快脚步,到了月门外才舒了一口气。
欧阳辩要回京,欧阳修也要回,那么一家人就都得回了。
第二天奴仆们就忙活了起来,四处打包东西,准备回京去。
第三天一早上,一家人就在颍州官民的相送下回京。
和上一次离开颍州不同,上一次离开颍州就欧阳辩一家人,这一次则是大队车马,除了自己一家,还有大批的奴仆,重要的是,还有大队的骑兵护送。
吕公著拉着欧阳辩不放手。
欧阳辩笑道:“世叔想好了吗?”
吕公著苦着脸摇头,欧阳辩哈哈一笑,头也不回的走了。
什么都不想付出,就想欧阳辩出手,这是想屁吃呢!
这帮所谓的名臣便是如此的虚伪,里子面子都想要,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啊。
欧阳辩一家沿着康庄大道直驱汴京,颍州本就离汴京不远,如今有水泥大道,更是任由驰骋。
为了照顾欧阳修的身体,欧阳辩不敢放开了赶路,磨磨蹭蹭花了两天的时间才到了汴京城。
欧阳一家的归来,那可不是什么小事了。
陈州门外聚集了大批人员,有人仔细一看,不免心惊胆战。
里面有当朝宰辅韩琦、王安石、张方平等人,其余百官也大多都来了。
有人问道:“这是谁来了?”
“哈,你这就不知道了吧,大宋文坛宗主、前宰相欧阳修回来了!”
“啊,欧阳老大人回京,这是要重新回来任宰执吗?”
“嗨,那倒不是,应该是和他的幺儿一起回来吧,小欧阳大人被任命为同制置三司条例,而小欧阳大人有放不下老父亲,所以干脆一起回来了。”
“同制置三司条例,天呐,那不是相当于三司使的差遣么,小欧阳大人才多少岁啊!”
“你这就不知道了,小欧阳大人年纪不大,但官职可高,他已经是五品的秘书省监,领一个制置三司条例司绰绰有余。”
……
欧阳辩扶着父亲下马车,和各位前来迎接的人一一道谢,上来的人是宰执们,后面的百官不敢往上凑,欧阳辩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尤其是他的一帮同年们和诸多的下属们。
吕惠卿、曾布、程颐、章衡、张载、曾巩、吕青等等,以及之前的清丈田亩工作小组的成员,现在大部分都已经转为制置三司条例司的人了。
还有就是于谋、姜汝成这些他产业的掌管人,以及牵连的产业主持人,这些人知道自己上不了台面,就站在远远处,都不敢上来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