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应,我答应,你说,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妈知道,你和意染有过节,你是冲着她来的。”林夫人缓了缓,断断续续地说道:“都是我,没教好…她,我…我替她还,你…你别伤害她了,帮我…帮我照顾好她。”
阮沐沐一怔,眼里浮出一抹痛楚,她盯着气若游丝的林夫人,颤抖的牙齿打架。
“你让我照顾她,可她杀了我爸,你要我,怎么…怎么答应你?”
林夫人也呆滞了好一会儿,所有的事情在这一刻都想通了,震惊过后释然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林夫人什么都明白了,可她是个将死之人,什么也做不了。
想到这一生,想到她对林意染的爱护,却换来林意染不知珍惜、心思残忍歹毒,她痴痴的笑了起来。
她真想将她亲自押进大牢好好管教让他改过自新,可在临死之际,所有的愤怒和心痛全都化为爱。
林意染是她和林汉德唯一的女儿,就算林意染再不孝顺再混蛋,她终究不忍看到她死掉。
“妈希望,你能饶她一命,可以吗?”
“好,好,我答应,我答应!”阮沐沐紧握着她逐渐冰凉的双手,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林夫人脸上。
“还有一件事,你的杀父仇人,我不要你报仇,但你一定要记住,他的名字……”林夫人微微抬起头,在她耳边说,“他叫,萧-定-盛。”
阮沐沐瞳孔一缩。
萧定盛的大名,在南方家喻户晓,萧家掌舵人萧定盛,南方第一大世家,与北方慕家不相上下的超级豪门,居然,是她的杀父仇人。
“记住了吗?”
“记住了,我记住了。”阮沐沐有些难以消化这个震惊的事实,她紧攥着林夫人的手,“别说了,我们去医院,我带你去医院。”
林夫人微微摇头,“沐沐,对不起,我不知道,意染对你……做了那么过分的事,妈不能再补偿你了,你以后好好的,快快乐乐的活下去。”
“如果…如果有下辈子,你还愿意…愿意做我的女儿,我一定…一定会好好爱你,将这辈子…这辈子欠你的…全都补偿给你。”
阮沐沐听到这话,更是泣不成声,她紧紧地握着林夫人的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听林夫人说道:“真遗憾啊,不能…不能看到你嫁人了。”
“能看到的,能看到的,等你好了我就结婚。到时候我给你敬茶,我要告诉所有人,你是我母亲,我是有妈妈的,我不是没妈要的野种……”阮沐沐艰难地开口,眼泪模糊了视线,如论她怎么擦,眼泪都擦不完,林夫人的脸始终模糊不清。
“真是个乖孩子。”林夫人瞳孔涣散,逐渐失去焦距,“若是能重来一次,我真想和你一起留在……”
烟城。
最后两个人字,她没有说完,也永远不会说出来了。
她临死前的愿望,也注定不会实现,随着她的离去,将永远埋葬于土里。
“妈——!”
整片夜空,都回响着阮沐沐凄厉的哭喊声。
为什么,她会这么难过?
她不是应该恨的么?为什么她的心会这么痛?为什么她会痛得连呼吸都困难?
或许是林夫人最后奋不顾身用她自己的生命去保护阮沐沐的时候,让阮沐沐明白,她所有的不甘与怨恨,想要的也不过是一个母亲的偏爱。
林夫人做到了,她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她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可惜一切都太迟了,阮沐沐宁愿不要这种母爱,也不想眼睁睁看到她死在自己面前。
从前再苦,她也未曾抱怨过上天。
可上天何其不公?
让她在一年之内,亲眼看到父母双亲惨死在跟前,她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为什么?
老天为什么要对她如此残忍?
她甚至还来不及感受母亲的疼爱,甚至还没来得及,好好叫她一声妈妈。
慕少野抱着她,眼里满是怜惜。
他的女孩,遭受了太多的苦难,他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好好爱她。
她是那么的乐观,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她都积极向上,努力的生活着。
她,不该承受这些痛苦。
……
夜再黑,也终将散去,黎明的曙光终会到来。
林非锦满世界的找人,然而找来的,却是噩耗。
回去的途中,阮沐沐与林非锦坐在一块,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林非锦,也无法解释这一切。
所有的话,到最后,只能道一声对不起。
林非锦眼眸低垂,一言未发,只觉得他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
他才处理完父亲的后事不久,接着又处理了祖父的葬礼,这才过去没多久,又接到养母的死讯,他心里该有多么崩溃?
阮沐沐抬了抬手,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默默地收回手。
“等她入土为安,我就搬出林家。对不起…”阮沐沐嗓音嘶哑,说对不起的时候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掉,“真的对不起,给你造成这么多麻烦。”
“沐沐,”林非锦略略侧过头,平静的注视着她,“连你也要走了吗?”
阮沐沐抿了抿唇,不想让林非锦发现她的异常,偏头垂眸道:“我不想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林非锦露出一个苍白无力的笑,“都已经这样了,还能坏到哪里去呢?”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最近在信佛,佛说,一切恩怨憎会别离皆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现在一想,好像也是这么回事。”
林非锦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靠在座椅上,阖上眼,说道:“从意染绑架你那一刻开始,就应该能预料到会有今日之事,既已成定局,多说无益。”
阮沐沐将眼泪憋回去,看向他,他原本是多隐忍坚强的一个人啊,居然也开始信佛来寻求自我安慰了。
林夫人的葬礼很简单,将她安葬在林汉德旁边,两天时间就草草解决了,就连新闻也很少报道,好似一切都没有变化,只是林家偌大的庄园,变得更加萧条空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