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就切了电话。
薛桑大概是一个小时后来的,提着两兜子百威,两只眼睛红红的,脸好像比上次见他小了一圈。
还真是被伤到了。
宋离让他进来,两个人在客厅茶几上把啤酒和下酒菜摆好,放着好好的沙发不坐,非要盘腿坐地毯上。
抠开两罐啤酒,两人抬手撞了一下,一口气喝了大半,爽利的打了个酒嗝。
宋离看着对面的人:说吧,你跟你新交的小男朋友又怎么了?
薛桑幽幽的瞅他一眼,曲起一条腿,尖细的下巴瞌在膝盖上:没有新交男朋友,还是原来那个。
原来?宋离皱着眉头想想:原来那个我记得是你半年前在酒吧撞见的那个吧,了不得了,破纪录了,你跟他竟然谈了这么久。
薛桑哼一声:没想到吧,我自己都没想到。
宋离看他又猛灌了一口,知道自己这好友情路向来坎坷,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他自己作的,但不管怎么样,看他如此情殇,也怪不好受的。
抬手摸摸他的脑袋:说吧,我听着。
宋离已经像以往无数次那样做好了倾听的准备,谁想到薛桑却突然眉头一皱,捏扁手里的罐子:我今天不是来诉苦的,我就是觉得难受,单纯的想找人陪陪。
宋离挑眉,这倒是新鲜。
那刚好。宋离又抠开一罐:哥哥我今天心情也不爽利,咱们就大醉一场,让这些操蛋玩意儿都他妈滚一边去吧。
薛桑抹一下鼻子:哥,你今天怎么怪怪的啊。
宋离撞他的酒瓶:喝不喝。
喝啊,不醉不归!
两个人就开始深夜买醉,啤酒罐没一会就堆了满地。
与此同时,同样也在深夜折腾的还有另外两人。
结束了一晚上的高强度工作,贺慕言坐进车里,解开两颗衬衫扣子透气,手指轻捏山根。
李修透过后视镜看他一眼:老板今天超负荷了,赶紧闭目休息一下吧。
贺慕言呼一口气:是超负荷了,但总觉得好像还有什么事没处理,你再看一下行程表,是漏了什么重要的事吗。
李修挑挑眉头,心想可不是怎么滴,难为您还记得漏了什么重要的事,想了想,措了一下辞开口:老板,您今天刚领了结婚证,怎么也算是新婚第一天,现在虽然很晚了,但也还没过十二点,我想,是不是应该去看一下宋先生。
贺慕言揉山根的手顿了一下,放下来,神情有一瞬间的恍然:是啊,我今天去领证了。
李修:
他突然有些心疼那位看起来老实本分的人民教师。
贺慕言又沉默一会,问道:他住在哪?
杨湾路的白金小区。
那先去那吧。
第4章 004
车子一路平稳到达白金小区,李修的工作做得很到位,连宋离住哪个单元几零几都知道,站在门前按下门铃,足足三下才听到里面传来动静。
而此时站在他旁边的贺慕言脸已经黑的不是一点半点了。
谁啊,大半夜的按什么按,扰民啊知不知道!
眼前的门被打开,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青年骂骂咧咧的抱怨声。
一张酡红的小脸探了出来,倒是俊秀,只是穿着不太得体,工装背心大裤衩,身上还带着一股刺鼻冲人的酒气。
李修一度以为自己是走错门了。
扭头看一眼门牌号,确认自己没走错,便笑着问道:请问这里是宋离宋先生家吗?
宋先生?青年打了个酒嗝,一只手还不老实的在肚皮上挠着:你找我宋哥干嘛,我不认识你啊。
哦,我们是
薛桑你在门口磨蹭什么呢,大半夜的谁啊?
李修话还没说完屋里便又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拖鞋踢踢踏踏,很快那人也来到了门口。
他明显也喝了不少,跟这俊秀青年同款背心大裤衩,两个人站在一起酒气瞬间加倍。
李修冲他露出笑容:宋先生。
宋离眨眨眼睛,先是看到了李修和善的笑脸,视线一转,又看到了后面还杵着一个黑面佛。
嗯?黑面佛?
他反应了三秒钟,整个人犹如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脑子一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你,你们怎么来了!
李修笑笑:宋先生,您忘了,今天是
什么什么啊,哥哥你认识他们啊,这些人谁啊,大半夜的过来扰民,穿得人模狗样的,不过后面这帅哥长得不错,这脸,啧啧
薛桑!
宋离一把把他扯了回来,咬牙切齿:你喝多了,闭嘴。
什么啊,我就是
宋离不想再听他耍酒疯,扯着他的胳膊把人塞到了房间里,顺手把门锁上。
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又重新回到门口。
李修还是慈眉善目的一张脸,冲他微微笑着。
宋离冷汗都要下来了,抓着头发不好意思的看着他们:对不起,让你们看笑话了,我不知道你们会来。
说着还忍不住偷偷瞥一眼后面的贺慕言。
妈呀,脸色怎么好像还比刚才更加难看了。
说他下一秒要去砍人也一点都不夸张。
那什么宋离尴尬的开口:要不进来坐坐吧。
凭着对他们老板习性的了解,李修刚想回绝说不用了,还没开口便感到身边掠过一阵凉风,紧接着贺慕言就迈着长腿从他旁边走进去了。
里面的宋离明显也被吓了一跳,跟李修交换一下眼神,笑地比哭还难看。
三人一起进了屋,客厅里酒气比外面更重,沙发跟前倒了一地的啤酒罐子。
贺慕言站在那不动,视线死死的盯着这满地狼藉。
宋离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猫腰过去捡地上的酒瓶:不好意思啊,喝得多了点,我这就收好,你们坐,你们先坐。
地上看着虽乱,但也都是酒瓶,宋离没一会就收拾干净了,站在沙发跟前,局促的看着他们。
你们要不要喝点什么,我给你们拿。
贺慕言终于肯把视线放到他身上,就这么低头看着他,也不说话。
李修已经知趣的退到了他们看不到的地方。
宋离被他看得头皮发麻,破罐子破摔一样的扭开头说:你别这么看我,我平时不是这样的。
贺慕言扯一下嘴角,说出今天晚上第一句话:心情不好?
宋离愣愣,手指绞着裤缝,没有说话。
贺慕言也没想听他的回应,四处打量周围的环境,给出评价:你的房子装修的不错。
没想到他话题转移这么快,宋离也跟着看一圈,颇有些自豪的说:那是,这房子装修我可是花了大功夫的,跟在师傅屁股后面监工,一丁点不合我的心意都不行,当时都快把人家装修师傅逼疯了。
贺慕言看他得意的小表情,又继续说:就是太小了。
宋离瞬间哑火,尴尬笑笑:是吗,一百来平,也还,可以吧
贺慕言点点头:对于普通人来说,的确也算可以了。
宋离被普通人这三个字深深刺痛了一下。
是啦!他就是平平无奇只能买得起一百平小房子的普通人一个啦!
如果不是贺慕言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和神态都极其的平淡诚恳,他一定以为这混蛋就是在目中无人,无情嘲讽。
可是从跟这家伙接触了这么几次的经验来看,他其实也看得出来,贺慕言就是这么一个人,有什么说什么,哪怕有时候你会被他的话伤到,刺激到,可对他来说,不过是在平静的陈述一个他看到的事实而已。
贺慕言显然没有在意宋离被他的普通人伤到了,继续说:我的意思是,这里作为婚房太小了,我觉得可以去我那里。
嗯?婚房?
宋离反应两秒,这才明白他前面引那么一堆没意义的话是什么意思。
是啊,他们今天可是刚领过证哎,他们是新婚夫夫,新婚当然得有新房啊。
可问题是他们俩都是男的,而且还都有房,那用谁的房来做新房就是一个问题了。
但实际上宋离并不认为这个问题算是什么大问题,他们两个不管从哪方面来说差距都很悬殊,虽然很没出息,但其实打从一开始宋离就默认自己是扮演女性角色的那个。
不管是床上也好,还是婚姻的主导权也好。
可贺慕言却没有这样想,即使他各方面条件都得天独厚的优越,可他还是会站在宋离的角度为他考虑,比如房子这个问题。
他会特意来这里实地观看,综合各方面的条件考虑,比起宋离这里,他的房子明显更适合两个人一起居住,所以他才向宋离提出这样的建议。
明明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却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
宋离有些想笑,突然觉得沉默寡言,喜欢用实际行动来直接表明心意的贺慕言有些可爱。
看他久久不回答,贺慕言看向他的眼神已经明显有些疑惑,宋离便笑着开口:好啊。
贺慕言点点头:那便收拾一下吧,今晚过去。
宋离惊讶:这么着急啊。
贺慕言回过头,表情有些莫名:结婚了就要住在一起,不是吗。
是是是,可太是了。
宋离认可的点头:那,你先坐一会,我这就去收拾。
十分钟后宋离就收拾好了,还顺带换好了衣服,一个简单的行李箱和背包,先带了些日常用的细软,其他的慢慢再挪也不迟。
贺慕言站起身,顺手接过他手里的拉杆箱。
要走时又回头看一眼身后的房间。
是宋离把薛桑关在里面的房间。
看出他眼里的疑惑,宋离跟他解释:没事儿,他睡死过去了,我给他留了钥匙,明天他醒了自己会走的。
你跟他关系很好。
还行吧,一起长大的,快二十年的好朋友了。
贺慕言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一出门李修便接过了贺慕言手里的行李箱,现在外面已经是深夜了,冷风一阵一阵的,宋离看到贺慕言时不时用手指在太阳穴附近揉捏。
李修笑着跟他解释:老板的老毛病了,吹风就容易偏头疼,他今天连轴转了一整天,也是太累了。
宋离点点头,心想这么有钱的大老板原来也这么不容易啊。
到贺慕言住的地方时已经很晚了,宋离坐在后座,看着窗外不停划过的别墅区,恨不得穿越回半小时前打死在贺慕言跟前嘚瑟那一百来平小房子的自己。
也太不知好歹了。
把他们送到贺慕言家后李修就回去了,临走时贺慕言还交代明早九点过来接他。
宋离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这贴身秘书可真是不容易啊。
感叹完他就该考虑自己的事情了,手里提着背包,脚边还放着拉杆箱,扭头四处望着这大的不像话的客厅。
贺先生,你这里有客房吗?
贺慕言正在倒水,闻言挑眉看着他:你叫我什么。
贺先生啊说完宋离自己也觉着不对劲了,管领过证的合法丈夫叫先生,好像是生疏了点。
那,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贺慕言又喝一口水:随便。
这随便可真的就太随便了,宋离想了想,叫他慕言?他们俩又不熟,直接这样叫好像怪怪的。
直接单叫一个言字?妈呀,这怎么还一股古早言情玛丽苏那味呢。
那不行,叫老公?
宋离一个激灵,疯了吧。
实在想不出合适的,他干脆不叫了,直接问:那这里有客房吗?
客房有,左手边那间就是,你找客房干什么。
宋离扬扬手里的背包:时间不早了,赶紧把东西放一下休息了。
贺慕言看一眼他的行李,皱起眉头:你要睡客房。
啊。
好好的卧室不睡,睡什么客房。
宋离:我可以睡卧室?
嗯。
宋离又问:我睡卧室,那你呢?
贺慕言用一种很无奈的眼神看着他:我也睡卧室。
宋离:
宋离:哦。
第5章 005
上面一段对话乍一听起来是挺无聊且幼稚的,可宋离问之前压根不这么认为啊。
毕竟他跟贺慕言才刚见没几面,虽然匆匆领了证,是合法的同居关系,但也不代表两人就可以一下子彼此互相接纳,同床共枕啊。
就算自己不介意,那人家贺慕言看起来那么矜贵的人也总该会有些介意的吧。
事实证明贺慕言一点都不介意。
不如说他对这件事完全没有感觉,不仅仅是对他们睡一间房,一张床这件事没感觉,就连他们领证这件事本身,他从头到尾也始终没表现出太过明显的情绪。
他太平淡,太冷静了,像个没得感情的AI。
从他到目前的所作所为和情绪波动来看,宋离完全有理由相信这人跟自己领证根本就是为了应付他们家里的催婚,只是单纯的完成一项任务罢了。
那他算什么呢,一个帮AI完成推演任务的数据。
这个数据世上千千万万,他只是恰好被选中的一个而已。
如果之后的推演过程发现他起不到作用,完全有可能把它随时delet掉。
从他的人生轨迹里完全抹除,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那可太悲惨了。
宋离控制不住让自己脑洞大开了一会,进到贺慕言跟他说的主卧里,跟客厅的豪华程度相比,卧室倒简单优雅很多,很欧式的装修风格,跟贺慕言给人的感觉还挺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