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羽就这样留在了穆泽阳在奥北的别墅。
    在程元奇给他换新吊瓶之前，乔羽又去了趟卫生间。
    洗手的时候，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思绪有点乱。
    这回可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镜子里的年轻人面容憔悴，眼里有红血丝，显得眼眶发红，一副可怜相。
    如果真有分手后的重逢挑战这种“江湖规矩”，那他真的是输的一败涂地啊。
    穆泽阳什么都忘了，面对他的时候反而十分坦然。
    甚至都有心情给他设套，观察他的反应。
    但他呢……
    他在这种状态下，真的表现欠佳，用手足无措来形容都不为过。
    唉……
    大概是他在卫生间待的时间有点久，程元奇在外面敲了敲门：“乔羽，还好吧？”
    “没事。来了。”乔羽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调整好面部表情，这才出了卫生间。
    “是又胃疼了吗？”程元奇问。
    乔羽懒得找别的借口，加上胃的确还有点痛，他便顺势按了按左腹，点了点头：“嗯……”
    “你这阵子饮食不规律吧？”程元奇叹了口气，“要么就是压力太大了……”
    乔羽回以一笑，转移话题道：“程医生一直在这里做家庭医生吗？”
    程元奇看穿他的意图，也没拆穿，笑道：“算是吧。不过我也在医院有挂诊。”
    “……他呢？”
    “还在客厅。”程元奇正要给乔羽换上新的吊瓶，闻言，放慢了动作，“可能在沙发上打盹呢。他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睡，保守估计连轴转了三十多个小时。”
    乔羽：“……”
    是了，昨天晚上穆泽阳为什么会去公司，他一直没细想过。
    记得之前一直没在公司看到他……乔羽听说他跟沈立晖出差了……好像还去了国外……
    如果真是国外的话，那还要算上时差……
    乔羽刚才在卫生间好不容易调整好的表情又出现裂缝。
    他承认，他有一点心疼穆泽阳。
    虽然穆泽阳面对他面对过去比他要坦然，还会设套让他钻……
    但本质上……穆泽阳很关心他。
    近乎毫无保留的关心……
    他回想起自己昨晚主动联系穆泽阳的本能反应，默默叹了口气。
    程元奇道：“你要去看一眼吗？”
    乔羽：“……”
    程元奇体贴地起身：“我正好也去趟卫生间。”
    乔羽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出卧室，去客厅看了一眼。
    穆泽阳果然坐在沙发上微垂着头打盹。
    手里还抓着一份文件……有两张飘落到了地板上。
    “要睡就去房间好好睡一觉啊，偏偏坐在这里……”乔羽内心腹诽着，却是轻手轻脚走上前，给穆泽阳盖了条毯子。
    穆泽阳大概是真的很累了，从他手里拿走文件，他也没什么反应。
    乔羽索性扶着他放倒，让他睡得舒服一点。
    然后才回卧室，请程元奇给他输新的一瓶药液。
    程元奇自去忙碌。
    卧室又剩乔羽一个人。他压抑着咳嗽摆弄了一会儿手机。
    今天他没去公司，孙岳鹏在部门的群里跟大家说了下他生病请假的情况，倒是没人打扰他聊工作的事。
    他围观了一下别人的聊天记录——高媛询问过大家是否有什么新鲜的综艺策划想法……郭子华下个月要去跟组……孙导下个月也要出差……
    每个人都很忙碌的样子啊。
    乔羽一边盘算着自己最近能做的努力——古装悬疑、综艺策划、新网文、手头的ip改编……
    也很充实就是了。
    他随手又打开网文阅读app去看了一眼新文的收藏评论。
    定时的稿件还有，今天不更新也没事。
    不过……今天跟穆泽阳有相处，他情绪波动甚大，也算意外提供了灵感……
    乔羽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又打开了微博，然后终于反应过来——等等，刚刚他就该趁穆泽阳睡着离开啊！
    怎么还这么听话地回来躺好还输上新的药液了！
    “咳咳咳……”乔羽一边咳嗽，一边又开始了纠结。
    现在拔掉输液针离开还来得及吗？
    这样不告而别太绝情了吧，好歹穆泽阳为了照顾他一宿没睡……
    更何况……
    乔羽滑进柔软的被子里，脸颊蹭了蹭被角——他也有点舍不得走了。
    这种味道……太让人贪恋。
    生病果然让人脆弱。
    乔羽自欺欺人地闭上眼。
    算了，什么都不想了，还是睡觉吧。
    最好一觉醒来一觉是明天早上，那就什么都不用愁了。
    时间当然不会如此听乔羽的话。
    即便药液有安眠作用，他在傍晚时分还是醒了过来。
    睁开眼的时候，房间有一点昏暗，他看到穆泽阳坐在不远处的小沙发上，低头拿着一个pad在翻看。
    昏暗的光线会滋生暧昧。
    乔羽一瞬间觉得，这样的场景太温馨了，好像他们从来没分开过一样。
    他只不过是睡了一觉，醒来，爱人还在身边。
    乔羽想开口说话，一张嘴忍不住低咳起来。
    ——声音嘶哑得厉害。
    几乎快发不出声音了。
    乔羽听着自己带着气音的咳嗽声，竟莫名松了口气。
    如此也好。
    不用说话了。
    避免尴尬的最佳利器。
    穆泽阳放下pad，起身打开了灯。
    房间亮堂起来。
    乔羽坐起来，手背上的输液针已经被拔掉——他下午那瓶新液看样子已经输送结束。
    穆泽阳走到床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入手微凉，带着一点汗渍，倒是不烫了。看来烧是彻底退了。
    “平常喝水太少了吧。”穆泽阳给他倒了杯水，“程医生说你扁桃体发炎了。要过几天才能好。”
    乔羽点点头，把水都喝了。
    他下午又出了一身汗。
    此刻被子滑落，感觉有点冷，身上黏黏糊糊的，也不太舒服。
    乔羽想去洗澡，但……
    穆泽阳拍了拍床边新找出的一套睡衣：“晚饭应该也差不多了。是先吃晚饭还是先洗澡？你出了很多虚汗，这么待着不舒服吧？”
    乔羽抬头。
    穆泽阳冲他笑笑：“我去外面等你。不过要小心，手背尽量别碰水。”
    乔羽最终还是洗了澡才出去吃晚饭。
    新的这套睡衣穿起来仍然十分宽松——毕竟是穆泽阳的衣服。
    乔羽坐在餐桌旁，穆泽阳道：“晚上还是凑合喝粥吧。你的嗓子也别想吃别的了。”
    “嗯……”
    穆泽阳突然道：“正阳对晖泽公司的收购手续已经差不多走完了。届时，两个公司会有一个重组的过程。也可能会搬新址……你现在是稳定住在通州吗？”他又补充道，“你点头摇头就行。”
    乔羽……点头。
    “那你现在去公司距离还算方便。”穆泽阳沉吟道，“既然这样……不用重组，让晖泽继续自由发展也是可以的。我听说你们部门最近收效不错，有两个新的项目即将定下来。”
    乔羽：“是的……不过我也刚上班没多久，具体的项目及业务还不太清楚……”
    他的声音很低哑，但也足以让穆泽阳听清了。
    穆泽阳不再提重组搬地址的事，转而问道：“上班还适应吗？”
    乔羽点头。
    “那就好。”
    乔羽想说你不用特地为我着想，又怕自己自作多情，只好闷头喝粥。
    吃过晚饭，穆泽阳向乔羽介绍了一下别墅的各处：“书房在这边、健身房在这边……这两间是客房，楼上走廊尽头还有间影音室，你如果想看电影或者看书都可以随意些。这里就我一个人住。你不用考虑太多。”
    乔羽：“……”
    穆泽阳从茶几下掏出几张影碟：“这是我前阵子出国买回来的英文原音碟，国内引进要慢几个月，你看有没有想看的？”
    乔羽目光一亮。
    身为一个创作者，看别人创作的作品，是一件快乐且必备的事。
    “我想，你睡了一整天，现在应该还不太困。”穆泽阳带他上楼，“走吧，看会儿电影放松一下。”
    乔羽不由自主地跟上。
    ——因为他已经看到一张碟的名字了：《复仇者联盟2》。
    还有一个是《超能陆战队》。
    他在上一家公司的时候从事的是动画电影相关的编剧工作，有同事推荐过这部动画电影，但他一直没来得及看，后来就下映了……
    穆泽阳的影音室做得很不错，里面的气氛比电影院还棒。
    乔羽看着那张可以躺下来的宽敞舒适沙发，不由想起了之前跟穆泽阳交往时的事。
    ——那会儿他们要更中二一些，追求的也更刺激，选择看电影也不去常规的电影院，而是去了汽车电影院……
    “看哪个？”穆泽阳调好室内温度及影音设备的音量，将几张碟片一字排开，询问乔羽。
    乔羽回过神来，走上前，选了《超能陆战队》。
    ……看完这个再看《复仇者联盟2》好了。
    穆泽阳把影碟放好，自己却没去沙发那边：“我还有点文件要处理，你先慢慢看。”
    乔羽：“……嗯。”
    也好，穆泽阳如果真留下来跟他一起看电影，才会奇怪吧？
    穆泽阳转身出去了。
    乔羽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坐在沙发上，沙发很舒适，躺下来更舒适，他拽了旁边备用的毯子盖在身上，很快沉浸在电影剧情中。
    门外的穆泽阳靠着门站了一会儿，用了很大的意志才克制住自己返回去的冲动。
    不能着急……
    还不是时候……
    今天能把乔羽留下来，已经是一种很大的进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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