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在11点左右。
第30章
大年初三, 在泗城附近香火极盛的天梵寺对外宣称闭寺半日。
晨间七点时分,三四辆低调的豪车沿着公路弯弯绕绕上山,一个小时后, 停驶在了半山腰。贺睢沉穿着一身纯黑色整洁的西服站在车旁, 雪白衬衫映着他俊美的脸, 神色沉静, 亲自将姑姑迎下车。
贺语柳连续十几年不变, 都要来天梵寺上山祈福。
众人沿着百级青石阶往上走, 静候的高僧双手合十施礼,亲自将贵客引进不染尘埃的寺庙里, 烧香祈福的流程下来, 殿内贺语柳举着香起身,回头注意到大殿门口的光芒中, 静立在黑色香炉鼎旁边的贺睢沉。
来了此处,却不见他拜。
贺语柳略顿片刻,一晃神,很快又微笑继续听高僧说话。
等祈福完, 也找不到贺睢沉的身影了。
在寺庙庭院中一棵大树,枝叶格外繁密, 上面正系着一条条的红线木牌, 在寒风中碰撞出悦耳的声音, 贺睢沉在树下, 不言不语如同寒冰雕塑, 有小和尚从走廊路过, 好奇停驻下张望,很快又被大点的唤走。
不知过了多久,严述从外面走进来, 低声俯耳几句。
贺睢沉面容平静,让他留下陪贺语柳,转身缓步离开天梵寺,不紧不慢的原路返回,走下青石阶后,目光所及之处,是一身朴素低调装扮的喻思情。
所有人都在寺庙里,司机也没在车上。
贺睢沉随意打开就近一辆豪车,外面寒风刮来不方便谈话,眼神无波澜的意示她进来。
喻思情轻手轻脚上车,坐在第三排,与他相隔着些距离,车内暖气开的很足,很快体温就回暖了,笑了笑:“睢沉,能给我十分钟吗?我想找你说几句话。”
她自知之明贺语柳的态度,想趁着天梵寺的人没出来就走,以免让双方都不愉快。
多年来喻思情用自己的委曲求全,换来了贺睢沉不至于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所以给她十分钟的时间还是有的。
在静默几秒后,喻思情说话很有技巧,没有一张口就为了周泛月解释开脱,而是充满歉意赔礼不是,未了,又适时的补充道:“泛月在香家品牌当任中国区总裁这两年,被陆其南撑着腰,有时候做事出格了。这次跟顾小姐合作不愉快,她也自讨苦吃了一回。”
贺睢沉城府极深,又怎么会看不出喻思情眼里的那个求字。
他扯了扯薄唇,语调听不出喜怒:“大嫂,你是想让她官复原职?”
这一声大嫂,让喻思情那双温柔眼微红,自嘲的苦笑。
恐怕整个贺家上下,唯一承认她身份的,也只有眼前这个跟贺云渐相貌七八分像的年轻男人了。
七年的时间太长了,她一天天苦苦煎熬着,有时候看到贺睢沉都会失神恍惚,细想想,快要分不清这个人,到底是哥哥,还是弟弟了。
而贺睢沉第一次察觉到她精神恍惚后,在私下就改口从思情姐,变成了大嫂。
喻思情微蜷了手,竭力将情绪都藏在心底,声音轻柔缓慢:“我会让泛月给顾小姐亲自赔礼道歉,让顾小姐把气消了,可以吗?”
贺睢沉没有回答她,骨节慢悠悠轻敲着膝盖,过半响才薄唇扯动:“大嫂,你来劝我,不如回去劝劝周泛月,趁着休长假的时候去外面走走,以免长期被工作压到精神出问题,见谁都要惹。”
这是绝不松口的意思了。
喻思情听出贺睢沉话里的拒绝,点到为止,不再浪费时间说情:“是我唐突了。”
-
过四十来分钟。
贺语柳就已经祈福上香结束,回到了车内。
她早就听到司机偷偷的汇报喻思情来过这里的消息,坐上后座后,精致面容是冷的,半点笑容都没有,待车缓缓开下山的半途中,突然对贺睢沉发难:“你哥养在外面那个女人,找你做什么。”
贺睢沉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黑色手机,听见这句,掀起眼皮望来:“姑姑,喻思情是哥求过婚的女人。”
“不被贺家长辈承认的,算什么名正言顺?”
贺语柳对喻思情是从骨子里厌恶,连表面都懒得装,原因无它,起因是喻思情福利院出身,靠在国外勤工俭学在高档西餐厅做服务生,当年才有幸结交了贺云渐。
后来贺云渐给她买公寓供养她读完名牌大学,两人同居了数年后,关系才被贺家知道。
面对这么一个依附男人往上爬的女人,贺语柳是打从心底拒绝喻思情成为未来贺家主母,后来,贺云渐出车祸当天,是因为喻思情难产,他去医院的路上太急,闯了红灯才险些把命都丢了。
贺语柳对贺云渐的感情很深厚,毕竟是她一手养大的,而贺睢沉这种从小就在寺庙里修行,与家里长辈很少接触的,是不会跟她一条心。
冷静几许后,贺语柳皱眉说:“这些年喻思情在贺氏旗下分公司当任高管,职位是你给的,你还将你哥哥的股份也给她继承……睢沉啊,她就是灾星来掏空我们贺家的。”
“喻思情有这个资格继承哥哥名下的股份。”贺睢沉不冷不淡的提醒一句,倒也不是存心要忤逆:“姑姑忘了么,她替贺家……”
“够了。”
贺语柳不想听,转头看向车窗外,对贺睢沉更是眼不见心不烦。
车子一路安静到窒息开回贺家老宅,气氛压抑到司机都不敢大口喘气,等贺睢沉被德高望重的四叔公叫走,贺语柳眼神扫向身边的管家,一边往内院走:“年前睢沉留宿老宅那次,半夜又走了……我听人说,是有个女人跑到别墅去找他,还有这次,除夕夜他身为家主都不回老宅,也是为了个女人?”
管家谨慎回答:“二公子也到适婚的年纪了,碰到喜欢的女人,难免会年轻气盛做一些不合时宜的事情。”
贺语柳停下脚步,朝院外看:“你不懂,我们那二公子是神明下凡,把心肝肺留在了天上……自小就薄情的很,我兄嫂离世的时候,大的那个跪在祠堂哭了三天三夜,小的呢,还有心思让老佣人给他洗澡,换身干净体面的衣服见客。”
如今贺家做主的,正是贺语柳口中那个小的。
管家怕得罪家主,不敢顺势往下说什么,陪笑道:“二公子还是敬重您的。”
贺语柳收回嘲讽的笑容,语气静到没温度:“去调查一下和贺睢沉亲密接触的女人,不能再让第二个喻思情,毁了我贺家的男人。”
……
顾青雾那边一回到泗城就复工了,她性格使然,向来说道做到,上午来到恒成娱乐公司后,直接把蒋雪宁拽到了会议室里,门是紧闭的,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沈星渡匆匆来了,敲门进会议室后,砰一声又给关上。
公司的人互相对视几秒,骆原皱着眉头从茶水间出来驱赶:“都把嘴巴闭老实点,还不去工作!”
会议室内。
蒋雪宁双手紧紧抱着沈星渡哭泣,泪水染湿了脸,决不承认在香家代言事上搞鬼:“是周泛月自己要把代言给我的,而且我比顾青雾还早接触这个高奢……怎么是我抢她?”
顾青雾浅浅笑一声,看她继续演:“我当初的合同是沈煜亲笔签下的,你合同怕还没补吧?”
蒋雪宁险些咬断舌头,表情快崩不住,恶狠狠的瞪向这个无法无天的女人:“顾青雾,愿赌服输四个字你不知道怎么写吗?”
“知道啊,所以我是全球代言人,你靠手段也只能拿到中国区的。”
“那你还不找我算什么账!”蒋雪宁想到网上都在笑她碰瓷,身体都在发抖,到头来机关算尽有什么用,却被顾青雾不动声色给摆了一道。
顾青雾没理她的崩溃,慢悠悠靠坐在椅子上,抬眼看向沈星渡:“她在背后跟周泛月不知说了什么,害我被单方面毁约,又发通稿屡次造谣我是陪老男人专业户,我不找沈煜,蒋雪宁是你不惜赔付巨额违约金也要挖公司来的女朋友,沈星渡,这事你要给我一个说法。”
“星渡,我没有……没有啊。”蒋雪宁仰着脸,下意识去抓紧男人的手,冰凉得让她都跟着打个颤。
沈星渡清隽面庞上表情是寒凉的,眼神更是找不到往日的慵懒纵容,他听完事情来龙去脉,半响,薄唇扯动出几个字:“顾青雾,你先出去。”
顾青雾也懒得留下看戏,起身,踩着高跟鞋往外走。
砰一声休息室的门被重新关上,静到只听得见蒋雪宁抽泣的声音,不停摇头说:“星渡,顾青雾都没有证据就把莫须有的罪名扯我身上,难道说她代言和演的剧,我以后都不能沾边一下了?”
沈星渡看着她哭到泪人的模样,眉目冷淡的情绪慢慢散去,终于抬手去给她擦拭泪珠。
这样温柔的动作,让蒋雪宁心里燃起了希望,抓紧他衣角:“星渡……”
“你先起来。”
沈星渡对女人很少这样柔情,修长冷白的手将她扶到椅子上坐,又倒了杯水递过来。
蒋雪宁稍微定下心神,眼泪掉太多是急于补水,可她一口都没含下,就听见沈星渡像浸在寒冰里的语调吐出一句清晰无比的话:“蒋雪宁,我们分手吧。”
下秒。
她手心的玻璃杯滑落下来,冰凉的水洒在身上,不可置信盯着他。
沈星渡又恢复了冷淡懒散的模样,轻嗤着戳穿她的伪装:“一直以来我都懒得跟你分手,似乎把你胆子越养越大,蒋雪宁,你适可而止。”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31章
懒得分手。
几个字生生传入耳中, 让蒋雪宁险些瘫坐在椅子上,指尖掐进手扶里,双眼充血看着这个冷淡懒散的男人。
脑海有那瞬间的恍惚, 就好像看到初遇时的他。
她受邀参加某个珠宝活动, 不小心走错了休息间, 进去才看到有一个年轻的男人穿着品牌方的衬衫西服斜靠在墙壁前点烟, 窗户的百叶窗是闭着的, 面容隐在隐约下, 只露出线条白皙精致的下颌。
再往下,是他那双漂亮秀长的手, 点了烟也不正经抽, 最后摁到整洁袖扣熄灭,烟雾浅浅飘游, 毫不顾忌品牌方价值几十万的衣服。
经助理提醒,蒋雪宁才反应过来这位内娱顶流出身,恒成娱乐未来的少东家——沈星渡。
这种男人,遇见了就是致命的毒药, 从骨子里带出来的坏吸引着她靠近。
整整三年时间,蒋雪宁使出浑身解数在沈星渡面前刷存在感, 从他前任经纪人那边, 打听到他对什么样的女生容易有好感, 有什么习惯。
渐渐的, 沈星渡发现她很好相处, 两人口味相同, 连对玉米过敏都是一样的。
他不知道的是,她不对玉米过敏,是对花生过敏。
蒋雪宁想到这些, 心底升起不甘,声音从喉咙吃力的挤出:“什么叫懒得跟我分手?”
沈星渡薄唇轻扯,透着点薄凉:“换女朋友太麻烦。”
蒋雪宁听到这句话,觉得荒谬至极,站起身扬起手打了他巴掌,呼吸急促足以表现出她怒意。
而沈星渡这巴掌没躲,反应冷漠:“蒋雪宁,在娱乐圈你不是我第一任女朋友,懒得换掉你,是因为你懂得拿捏尺度,知道我感到厌烦的时候,不会没眼色缠上来,会主动消失,懂么?”
“在你眼里,女朋友不乖就可以换掉?”
“呵,你是真乖还是假乖,心里没点数么?”
“沈星渡,你没有喜欢过我吗?”
喜欢?
沈星渡冷淡的视线掠过了蒋雪宁,她是个很爱美的女人,即便是寒冬腊月也仍裸着双腿,很瘦,全身看着都和上围不符的清瘦,腰间掐的细,将一身针织裙衬得更显诱人。
毫无疑问,蒋雪宁是那种男人见了都移不开视线的。
她不同于顾青雾那种典型的骨相美人,也没逊色谁,懂得怎么发挥自身优点。
理论上来说,沈星渡对她是有过欣赏的,却没到真心喜欢的程度,冷淡反问:“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