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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43)
    梁昭歌来晚一步,祝久辞已经站在椅子上抱住木匣子了。
    祝久辞回过头,看见梁昭歌皱着眉小心翼翼环着他,双手离他身子很近,却又不敢碰到他,怕惊吓他失脚落下地面。
    祝久辞跳下来,没事没事。
    梁昭歌皱着眉摇摇头,再瞧见面前的人极认真捧着那匣子,忍不住问:
    小公爷要带什么?
    祝久辞慌忙把木匣子揣在怀中,万万不能让梁昭歌看见里边的东西。
    若是让梁昭歌知道,当初他送的几枚玉髓被随意扔在红木架子上,不知要多伤心。
    再者若是让对方知道,祝久辞所带去的最宝贵的东西是他送的玉髓,这在正主面前多尴尬。
    祝久辞也并非确定这是他最宝贵的东西,只不过思来想去金银细软都甚无趣,唯独这几枚玉髓是祝久辞独有的,旁人用金钱也买不来。
    如此一来带到旅路上,也颇有古人风范了。
    祝久辞小心翼翼把木匣子藏到身后,试着转移话题,昭歌要带什么宝贝去金陵?
    梁昭歌没答话,一拢云袖轻轻抱住他。
    作者有话要说:  即将开启新地图,昭歌的身世线也要开始了。
    诶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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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章 楼船
    夏家着实财大气粗, 在奢侈浪费铺张排场上绝不含糊。
    此番夏小公子南下进货,夏家足足备了货船十五艘,福船三艘。另外还有大小画舸彩舫数十条, 小者藏于仓库, 大者便慢悠悠拖在船队后边,随时都可往小支流丢几条, 暂缓旅程,饮酒作乐,享受一番。
    福船可谓是北虢国工技最高超、架构最稳定的大船, 但由于其外观形象不好看, 夏家只把它作为备用, 万一遇到风浪天气能有一个保命的地方。
    夏自友他们此番要乘坐的是一艘楼船,从外观来看像是凌空将一座多层建筑移到船上, 因此按照其形象叫做楼船。
    前朝的时候, 楼船还是北虢国的重要战船, 如今又发明了更利于水上作战的蒙冲、游艇, 楼船便不再被用于打仗了,而由于其造价高昂, 若没有国库支撑很少有人能造得起楼船, 也就只有夏家这样浮夸的商贾能担得起楼船的高昂造价, 因此楼船几近消匿。
    祝久辞得知楼船的造价之后一度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曾问夏自友为何非楼船不可。
    夏自友说风景好看。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不过祝久辞也是既来之则安之的性子, 既然有如此奢靡机会, 那便好好享受一次, 当即拉着梁昭歌登上楼船最高层,一举眺望大好山河。
    夏自友说得不错,风景确实绝佳。
    目之所及, 京杭大运河一望无际,河岸两侧是成片的城镇,炊烟袅袅。
    小镇之间仅有隐隐约约的土路相连,而绝大多数村落间为成片的树林所掩盖,互不连通,自成桃花源。
    若非登高眺望断不会想到京城以南还有这样美丽的村落。亦可想而知,村落中的居民可能终其一生都不会走出那一方天地。
    阳光普照大地,一片金灿。
    楼船之顶,登高望远,视线极为辽阔。带着湿意的暖风拂面,顿时胸襟开阔。
    梁昭歌站在他身侧,着一身云纹青烟山水阔裳,衣尾渲染浓墨重彩,向上晕染变淡,至肩处已为纯白。
    生来便是江南水乡的人。
    梁昭歌似乎被那人盯得有些受不住了,转过头来嗫喏:小公爷看什么?
    祝久辞大大咧咧承认,昭歌好看。
    梁昭歌匆忙转回去,眼睛看向前方滚滚流动的长河,墨发飘扬,挡住泛红的耳尖。
    小公爷好看。
    祝久辞大笑起来,懒得去反驳他,双手抓住齐腰的船栏,手臂直直半撑起身子,微微踮脚尖,河风扑面而来,像是随时要飞起来。
    祝久辞还未飞多久,翅膀被人扶住。
    祝久辞扭头看过去,梁昭歌还是那样虚扶着他手,几乎不触碰他的肩膀,只是他若稍有危险,便要马上抓住。
    祝久辞落回平整的地面,笑嘻嘻道:昭歌试试?
    梁昭歌摇头。
    很简单哒!大船这么稳,不会有危险。
    梁昭歌微微蹙眉,思索半刻却还是依着那人去了。手臂撑到船栏上,轻轻踮起脚尖,模仿那人的幼稚动作让自己的身子半腾空,
    长风过境,船上有仙。
    河岸两旁的村民停驻脚步,不禁站在田野里呆呆望向河中飘飘而过的楼船。
    大胆者唱起长调,那是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声音,朴素无华,婉转悠扬,唱丰收,唱山水,唱爱情。
    曲调有情,一路护送船队。
    脚尖重归地面,浓墨重彩的衣尾触到船板,梁昭歌睁开眼。
    灿烈的阳光洒落,鸦黑的眼睫被染成了金色。
    祝久辞探过头来,好玩嘛?
    梁昭歌无意识地点点头,突然又反应过来他方才被那人哄骗做了怎样蠢傻的动作,慌乱之下红着脸走了。
    小公爷幼稚。
    衣尾消失在木梯口。
    祝久辞哈哈大笑起来,口嫌体直不外乎如此。
    十几日的航行着实无聊,船队准备了充足的节目。
    夜晚的笙歌燕舞必不可少。
    黑暗降临,楼船放缓速度,静静流淌在京杭大运河之上。
    七层高楼点亮灯火,船头船尾四面八方挂上彩灯,远远望去不像是古代战船,却是一只极为浮夸的花船。
    灯火亮起的那一瞬间,祝久辞正和梁昭歌站在船头听水浪拍船的声音。
    光明破开黑暗,身旁谪仙的面容被暖黄的灯光照亮,耳边是轰轰的水声,那一刻的世界并不真实。
    上神抬起指尖,云袖滑落臂弯,惊艳不可方物。
    祝久辞看着神明向他伸出手,而后
    戳了戳他脸颊。
    祝久辞:
    昭歌!祝久辞护住自己的脸,小心翼翼揉一揉。
    软的。让昭歌看着自己指尖似乎还想戳,祝久辞跑开了。
    跑到宽阔的甲板上祝久辞才恍然看清楼船这座庞然大物,灯火通明,繁花似锦,而且似乎似曾相识?
    梁昭歌追上来,看见祝久辞盯着船身发呆,自己亦仰起头和他一起发呆。
    昭歌,你觉得这船眼熟吗?
    梁昭歌点点头,上巳节红坊的花船就是夏府所赠,与此规格相仿。
    祝久辞:!
    夏老爷子怎还平白无故随处赠船,做慈善吗?
    梁昭歌看穿他心中想法笑着道,自也是交易。小公爷没看见花团锦簇之下的茸鸭子么?
    祝久辞:
    上巳节开光嘴的阵阵魔音回荡在耳边,此为广告,广而告之是也!哈哈哈!
    二人未在甲板停留太久,夏自友很快派仆从将他二人迎进装饰奢华的船舱。
    美酒佳肴流水一样呈上,管弦丝竹在丝绸遮盖的暗处恰如其分地奏响。
    半盏果酿下肚,祝久辞又开始迷糊。朦朦胧胧看向身旁的人,伸爪子一把按在那人胸口。
    喝呀,怎么不喝了?祝久辞甚是不满,这人从一开始启程就闷闷的,安安静静听水,安安静静赏景,安安静静吃饭,几乎比在西苑的时候还要安静。
    梁昭歌把他手中的杯盏取走,小公爷不能喝了。
    我不喝。你喝。祝久辞醉眼朦胧,昭歌今天吃得比昨日还少。
    梁昭歌把酒杯放远,小公爷莫不是忘了昭歌还要吃药?
    祝久辞登时酒醒,慌忙把酒壶扔到一旁。
    不喝!不喝!
    梁昭歌抓住他不安分的手,昭歌没喝。
    祝久辞把糕点小碟子揪过来,再吃一块吗?
    梁昭歌苦笑着摇摇头。
    不吃怎么行呢祝久辞蹙起眉头,突然惊慌道,昭歌可是晕船?
    没有的。
    那便奇怪了,祝久辞托着下巴,可还有想吃的?到下一个小城咱们停船去买。
    梁昭歌抱住他,小公爷不要担心了,昭歌没事。
    宴席行至最后,祝久辞也没能哄骗那人再吃下一方糕点。
    迷迷糊糊被人伺候梳洗完毕,倒进软乎乎的床榻,随着波浪起伏,沉沉烬如梦乡。
    *
    祝久辞睁眼,他趴在书桌上,电脑还亮着,屏幕上是他刚刚写完的报告,他慌忙点击保存,脑海中闪过梁昭歌的笑容,一时之间恍如隔世。
    清晰又模糊。
    祝久辞脑袋有些痛,仔细想想,除了刚才电话中妹妹声泪俱下的动人故事,再其他的倒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他呆坐在书桌前,一时之间理不清思绪,杯中茶水凉透了他才醒悟过来。
    妹妹到底读了什么破书!
    祝久辞抓起衣服就往外跑,一路从学校赶回家,撞到家门前一掏兜才发现自己没有家门钥匙。
    咚咚敲房门!
    妹妹抱着书打着哈欠打开门,看见祝久辞惊喜道:哥!你咋回来了!
    祝久辞连家门都没进,伸手把她怀中的书抢过来,你看的些什么书?扔了!
    妹妹一把夺回来,哥!你大半夜发什么疯?
    祝久辞平息下情绪,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般暴躁。
    给我看看。他想看一眼结局。
    妹妹小心翼翼把书递上来,生怕他反手就给撕了。
    电话里不都给你讲过了吗?她嘟囔。
    祝久辞不理会她,慌忙翻开书,竟然都是空白的。
    怎怎么会!他猛然翻几页,每一页都是空白。
    妹妹看着他的亲哥站在家门口发疯,忍不住开口道:哥你咋了,这书有啥问题?
    空的!
    妹妹极其狐疑地瞥他一眼,仿佛在看一个智障。
    祝久辞无心解释,把书丢到她怀中。
    念。
    妹妹瞪他一眼,随手翻开一页念起来:京城小公爷一掷千金为美人,为了赎回京城第一美人梁昭歌,竟然不惜花费两箱金子
    祝久辞打断,你刚才电话里可是说十箱!
    妹妹把书合上,哥,想整我就直说呗,好歹兄妹一场,能不能整一点高手段的?
    她哼一声抱着书进屋了。
    祝久辞跟着跑进去,偌大的客厅却空无一人。
    身后窸窣一响,祝久辞转过身,梁昭歌站在玄关望着他。
    广袖长服,眉眼惊艳似仙人。
    你不想回来。是陈述句。
    没有!祝久辞脱口而出,说完才惊觉自己为何要反驳。
    那你为何不回来?梁昭歌上前一步。
    祝久辞没有回答。
    回哪?
    梁昭歌突然红了眼睛,猛然冲上前掐住他脖子,当初你不等我就走了,如今还不回来吗!
    祝久辞被他掐的有些呼吸不上来,不等什么?又不回哪去?
    视线逐渐模糊。
    耳边是那人哭哑的嗓音,你不能离开我。
    视线逐渐黑暗,脖子上的桎梏消失,祝久辞睁开眼,他走在一望无际的石路上,左侧是奔流的河水。
    他想,这是黄河还是长江。
    走着走着,前面有一块巨石,上书三个字:
    忘川河。
    祝久辞:
    这是地狱啊!
    前面一个穿着官服的鬼魂耀武扬威飘着,冲着祝久辞大喊:二百五,跟上!
    骂谁呢!祝久辞心里生气,但还是加快脚步跑过去,脚下被长袍绊了一下,他低头,身上穿着白色的长袍,正中赫然用毛笔写着二五零。
    他这是,死了?
    黑白无常飘过来。
    黑的那只道:啧,情债累累。
    白的那只附和:啧,怨念太深。
    阎王道:祝久辞,年二十三,郁结而死。
    祝久辞大惊,他分明刚刚完成论文跑到家中和妹妹理论,身体健康无病无灾,怎么就死了!
    况且他今年刚刚二十,阎王爷怎么还平白给他加三岁?
    阎王爷瞥他一眼,继续道:喏,去那边喝了汤走吧。
    祝久辞悲伤地飘过去,一边在心里和爸妈妹妹告别,一边乖乖巧巧朝孟婆一点头,接过汤碗。
    忘川河畔,饮下这碗孟婆汤,便可了却前世因果,重入轮回。
    祝久辞摇摇头,纵使再眷恋家中亲人,他已回不去了,干脆捧起汤碗,吨吨喝下。
    仰头喝到一半,碗被人拿走了。那是一双急红了带着怒意的眼:你不等我!
    祝久辞整个魂都不好了,怎么哪都有你!
    梁昭歌头上尽是血,有一滴顺着眉毛流下来,划过整张苍白的脸。
    我把你好生葬了才来,不能让你曝尸荒野。梁昭歌慌乱地说着,眼神小心翼翼看向他,对上视线时又惊惶错开。
    可你为何不等我?梁昭歌眼中噙着泪,有一滴挂在眼前支撑不住落了下去,染了血,又是一道蜿蜒的红。
    祝久辞看见面前这人凄惨可怜的模样,也是于心不忍,他很想说若是小公爷在这儿定是会等他一起走的,谁知道他莫名其妙穿过来,哪里知道还有个人需要等。
    等你的人不是我,你认错了。祝久辞安慰。
    小公爷!梁昭歌身形一晃,堪堪咬住下唇,眸中大颗大颗泪珠往下落。
    忘川河水涨了,打湿了祝久辞的鞋袜,他还没来得及低头看一眼,瞬间被卷下河岸,梁昭歌没能抓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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