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死地抿着嘴,五指按在石板上,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抓不住。
她不说,他也没催。
不知过了多久,她抬手推他,尾音被撞得不成调子,“我,我,喜欢,你……”
*
午夜子时。
“嗯……求你……”娇娇柔柔的嗓子在偌大的寝殿里响起,格外地清晰,格外地暧昧。
在梁缨说出第一个字时,元千霄便睁开了眼。
这熟悉的感觉,不妙。
他低头觑了觑怀里的人,果然,她在发抖,发出的声音糯糯的,煞是勾人。又开始了,还是那种梦。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尘垢不沾,俗相不染……”
等等,他今晚怎么不做梦。
他停下声,细细盯着她,黑暗里看不清面容,对声音的存在便会更敏感,她的每一个呼吸他都听得清清楚楚,更别说是字眼了。
按理说,他们俩做的梦应该是一样的。
他做梦时,不这样吧?
“……我,我,喜欢,你……”她小声呜咽,死死地拽着他的衣襟,短短几字说得费力至极。
“……”
元千霄深吸几口气,他只能说,事不过三,没有下下次。
*
昨晚后半夜甚是难熬,直到卯时初,元千霄才勉强睡着,这一睡,怕是大罗神仙也不能叫醒他。
梁缨记挂着去圣清道观的事,心思重,早早便醒了。一睁眼,她只觉有股热意从背后传来,热地她难受。
而且他抱太紧了,她不舒服。
“放手。”她抓住元千霄的手掰开,本以为会很难掰,结果相当容易,一掰就开。
得了自由后,她立马挪远些。
寝殿内光线充足,今日天气不错,适合出行。梁缨躺着赖了片刻的床。这一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但愿朦妃能早点去替她。
她坐起身,侧头一看。
元千霄的睡姿并不雅观,双手被她掰开后往两侧大张,一条腿曲着,另一条腿即将碰到床尾。
长腿长脚的人还真占位置。
渐渐地,她想起了昨晚的梦,心下不快,报复似的去捏他俊挺的鼻子。
“嗯……松手……”鼻子被堵,呼吸不畅,元千霄无意识地扭了扭脸,话间鼻音很重,瓮声瓮气的。
他这幅模样跟平日里差远了,有趣地紧,她轻声笑开,作弄地捏着他,怎么也不让他逃。
“嗯。”元千霄不悦地蹙起剑眉,五官蓦然冷了几分,然而他并没睁眼,利落地翻了个身,改为趴着睡,将整张脸都埋进枕头里。
“混账,我要走了。”梁缨重重哼了一声走下床榻,顺手将帐帘放下。“澜语,进来。”
“哐当”一声,澜语推门而进,“公主,奴婢已将……”
“嘘。”梁缨示意她别说话。
“……”澜语呆了呆,自觉往帐帘内瞧去,又瞧瞧自家公主,她眉眼间荡着一股浅浅的怒意,应该是那个不满。
惨。她暗自感叹,公主以后怕是毫无幸福可言。
没一会儿,瑶霜宫的马车来了,停在大门口。
一等洗漱完,梁缨便去前厅用早点。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得搬上马车,你们小心些,别摔了。”澜语在院子里大声指挥人,生怕落下什么必需的东西。
趁着宫人搬东西的间隙,梁缨再次回到寝殿,床上那人依旧维持着趴睡的姿势,看不到脸。
这个混账东西,怎么还不醒。
“啪!啪啪!”她用力拍着床板,床都震了,他竟纹丝不动。
她想了半晌,俯身凑过去,在他耳边轻声喊道:“霄哥哥。”
瞬间,元千霄抬起脸,一脸迷茫地看着她,懵懵懂懂的。他眼下黑晕深重,一看便是没睡醒。
“记得安分守己,敢去醉芳楼我就阉了你。”她盯着他迷糊的脸,情不自禁地亲了一口,“睡吧。”
*
今日朝堂上事多,十几位大臣你一句我一句,下朝的时间便推迟了些。
等梁钊坐上龙辇,李桑立即甩开拂尘,拖着嗓子喊道:“起驾……”
龙辇慢悠悠地走着,梁钊闭眼休憩。快一月了,也不知絮儿到没到珲州。一想絮儿,他同时也想起了另外两个女儿。“李桑,平南跟轻鸢何时出发的?”
李桑低头跟在龙辇旁,听得梁钊问话,如实道:“两位公主是卯时正出发的。皇上尽管放心,该安排的事老奴都安排妥当了。”
“嗯。”梁钊靠上椅背,又问:“元千霄是不是还在宣宁宫?”
“回皇上,九皇子这会儿还在宣宁宫睡着。”说起这件事,李桑显得稍稍犹豫,“听澜语说,平南公主今早起时并不开怀,在闹脾气。”
“是么?”梁钊睁眼,眉心紧锁,他侧头看向宣宁宫的方向,“等他醒后,你去太医院安排御医,能治的朕有赏。”
李桑低声应下,“是。”
“他年纪轻轻的怎么会……算了,先这样。”梁钊长长叹了口气,揉着太阳穴道:“若是御医们都束手无策,你再去外头寻大夫。”
*
临近午时。
日头烈地不能再烈,热气迫人,元千霄终于转醒。他撑着锦被坐起身,脑中渐渐响起一个声音,“霄哥哥”。
她临走前是不是喊他了。
应该是吧。
梁缨一走,这宣宁宫里更冷清,他匆匆跑出大门,想着去追一下,兴许能追上。
“九皇子请留步。”李桑站在台阶下,恭恭敬敬地瞧着他,面上神情却掺着一丝古怪。
“李公公?”元千霄停住身形。李桑出现在这儿只有一种可能,梁钊找他问话。在李桑开口前,他笑着道:“我不用午膳,先去御书房见皇上。”
“九皇子误会了,老奴此次来并非是接您去御书房的。”李桑踌躇着,想想还是将那句话压了下去,“还请九皇子尽快回千竹苑,老奴已安排了御医过去。”
“御医?”元千霄不解,“什么御医?”
第36章 他很行的  我主动,你主动,我们就有故……
这次出行中, 六名侍卫扮随从,两暗卫做车夫,挑选的宫女也都是会武的, 还有一名御医同行, 且各个驿站都有人接应, 可谓安全周到。
马车内布置得很是用心, 东西齐全,坐凳几乎没棱角, 全是软垫子。
梁缨推开车门时,梁轻鸢正闭眼靠在软垫上, 气色瞧着比前几日好。
对于其他人来说, 梁轻鸢可能是个嚣张跋扈爱欺负人的坏公主, 可对于梁缨来说,她只是姐姐。
“七妹?”听得有人进来, 梁轻鸢缓缓睁眼, 软绵绵道:“女大十八变,几日不见,我都快认不出你了。呵呵。”她直起身, 凤眼半眯, “母妃染了风寒,辛苦你陪我走一趟。”
“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我们可是亲姐妹。”梁缨坐下身,目光移至梁轻鸢的肚子。白芷姑姑曾说,生孩子可疼,不顺更疼。
“我听人说,原本父皇打算给你跟小侯爷赐婚,没想他是那种恶心人。”说着, 梁轻鸢拉住了梁缨的手,“既然他好男风,当他死了吧。不过是个男人而已,你一挥手,哪里都有。”
“嗯……”梁缨有些哭笑不得,父皇要给她和周宸游赐婚的消息也不知是谁传的。“六姐,我不喜欢他。”
“不喜欢啊,那便好。”梁轻鸢自嘲地笑了一声,轻声道:“喜欢这种事,谁说得好,谁又说得准呢,我以为自己喜欢孟苟,可他走后我也就这样,反倒总念起那个暗卫,但他死了,被父皇赐死了。”
顿了顿,梁轻鸢开始吸气,“狗东西,也就嘴上说得好听,说护我一辈子,陪我一辈子,还要带我去塞外看雪……”越说,她的声音越哑,先是冷笑,笑着笑着,她又大哭起来,将脸埋在双手中,“他骗我……骗子……”
“六姐。”梁缨还从未见过梁轻鸢哭成这幅模样,赶忙安慰道:“以后你一定会遇到更好的男人,别难过了,小心动了胎气。”
“没什么难过的。”梁轻鸢抬起脸,胡乱擦了把眼泪,硬气道:“他人都死了,我还指望他活过来不成。”
“嗯。”梁缨搓着梁轻鸢的手安抚。方才,六姐说到孟苟,她倒是想起一件事来,前世她被抓去淮越国,那大姐五姐六姐她们呢。
忽地,“呕!”梁轻鸢起了孕吐的反应。
梁缨吓了一跳,手足无措道:“你没事吧?要不要叫随行的御医过来?”
“没事。”梁轻鸢摇摇头,双眼泛红,她拿过一旁的帕子擦嘴,“怀孕前期都这样,以后你也会。这一路你瞧着吧,涨涨见识。”
以后?梁缨喃喃地念着这两字,她的以后还不知道在哪儿。
*
千竹苑。
踏入院子的那一刻,元千霄发现一件事,这小小的厅上居然可以站十几人,几乎满了。
这些人一看便是御医,老的少的皆有,似乎在商量事,见他进门齐齐看了过来,神色微妙。
“……”双方目光一接,元千霄只觉背后发凉,不自然地抿了抿嘴。
“九皇子,坐吧,让御医们给您诊治诊治。”李桑提醒道,随后给御医们飞去一个眼神。
“诊治?”元千霄听得满头雾水,“李公公,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桑心道,他虽是个太监,但也懂男人那方面的自尊心,更何况这里站着不少人,说得太直接容易下面子。“九皇子莫怕,这是我们天巽国的规矩,每位皇子每年都得查一次身子,瞧瞧有没有大毛病,若是有的话便立马治,防患于未然。”
“是么。”元千霄对此将信将疑,径自挑了把椅子坐下,“你们天巽国的规矩真多。”
他一入座,御医们便开始搭脉看诊,看舌看眼,顺序地都差不多。
起先,元千霄并没觉得如何,心头还在惦记追梁缨的事,可当御医们一个个都开始皱眉时,他慌了。难道他真有什么毛病?
近来,他心口时不时抽疼,莫不是……
没一会儿,信冬进门,手里拿着一摞药包。
见状,李桑即刻迎了上去,笑着问道:“信冬公公,你手上这东西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