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疚个大头鬼啊。
白乐表面上愤愤然,心里还是有点虚。江闻朝订的是一家偏日式的餐厅,白乐换上一次性拖鞋走进包厢,看到桌上摆着几盏各有特色的茶壶。
“江总。”白乐保持面上的友善。
江闻朝瞥了她一眼,伸手去倒茶:“没睡好?”
“当然了,想您想得根本睡不着。”白乐夹着嗓子道。
江闻朝倒茶的手很明显抖了一下,差点没倒出来。
“我来我来。”白乐立刻从他手里抢过茶壶,“这么多茶,是还有别人吗?”
“没了。”
“……那我们两个人喝四壶?”
江闻朝别开眼睛:“都是红茶,日式的,想着你没喝过。”
“有点浪费……”白乐叹了一口气,“何况我其实不是那么喜欢喝红茶,只不过是以前在陆家没得挑,相对于不那么讨厌而已。”
江闻朝眸里光泽闪动几下,没有说话。
菜很快盛上来,白乐开始动筷子:“不过那边的调查都已经开始挺久的了。”
江闻朝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应了一声。
“如果你非得给任家一个交代,就让他们好好做产品吧。”白乐想了想,还是补了一句,“真话,肺腑之言。”
江闻朝一声低哂:“我给他们什么交代?”
“任澜之不是去求你了?”
“她求我,我就一定答应吗?”
白乐抬起头,看到江闻朝那双深邃的桃花眼,觉得话题就像一个圈,绕来绕去回到了老地方。
“您没有答应?”她放下筷子,眨巴几下眼睛。
江闻朝:“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这么厚脸皮。”
……那确实也有这个原因。
白乐也说不清到底是夸奖还是嘲讽,干脆就埋头吃寿司。这家日料店占地面积挺大的,是一座日式的庭院。食材都比较新鲜,尤其是寿司上面的鱼子酱,被很多人称为“黑色的黄金”,白乐以前跟着陆问驹会吃一点,但是无奈价格太贵了,陆家也只是偶尔会吃。
吃了一会儿,江闻朝开口:“我妈妈在医院里,晚上陪我去看看她吧。”
“阿姨怎么去医院了?”白乐有点紧张。
“嗯,她身体情况不大好,每过一段时间都会去医院做一次三十六小时的观察。”
白乐点点头,她晚上确实没有什么事,决定下午回去把一点活干完,然后再把自己收拾一下。
那所私人医院开在离城区比较远的地方,周围植被包裹,十分静谧,偶尔能听见几声虫鸣和鸟叫。冯玉如的病房东西都很齐全,乔伊坐在外面的凳子上,看到江闻朝和白乐来了,立刻起身:“老板。”
“嗯。”江闻朝点头,推门进去。
冯玉如躺在病床上面,听到声音,整个人缩了一下。等到两人走进去,冯玉如抬起头,思考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咧开嘴笑了:“乐乐。”
第20章 高攀20
“阿姨。”白乐坐到边上的椅子上问了声好。
冯玉如的情况还算比较稳定, 就是比较嗜睡。她偶尔从病床上起来出门走动一下,会吃点东西,大多数时候都不喜欢说话, 很乖巧的样子。
吃完晚饭之后,观察时间到了三十六小时,几人送冯玉如回老宅。
傍晚下了一场雨, 白乐扶着冯玉如坐进汽车后座,给她拍了拍身上的水珠子:“阿姨, 您慢点儿。”
冯玉如只是笑, 不说话。
她笑起来的样子非常好看, 就像老相片里风韵犹存的美人, 白乐愣了一下, 突然想到了杨女士。白乐的确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大小姐,杨女士同样也并不是名门出身的贵妇, 她需要学习的知识比白乐要多很多。
然而冯玉如不一样,据说这位江家的女主人同样出身名门, 从小身体就不怎么好,靠着药物吊着。但是白乐靠近她就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是从小养出的贵气和涵养。
几人把冯玉如送到房间里去, 外面的雨势还是没有小。白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透过窗户看向那片青碧的湖, 一小口一小口喝着厨房准备的姜茶。
“弟妹。”一个谦逊儒雅的男声。
白乐循声望去,看到江锡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从外面走进来, 把伞收好,晾到一旁的架子上。
白乐认出他来:“堂哥好。”
“闻朝呢?”江锡打量了几眼客厅,“不是上去换衣服了吧?”
……不愧是堂兄弟,白乐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江锡坐到一旁的沙发上, 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姜茶:“我这堂弟就是这样,哪怕只是跟别人握了手都要洗好几遍,你别介意啊。”
白乐心里连连认同,但还是秀眉一皱,拿出十二分茶气来:“哈哈哈,怎么会介意呢。”
江锡抬头看了她一眼,白乐歪头,心里默念着杨女士教给自己面对你不想看见但是不得不看见的人的“想象白菜法”,把江锡当成一颗衣冠楚楚的大白菜,不漏丝毫破绽。
“也是有缘嘛。”江锡收回视线,“听人说弟妹曾经在一次慈善晚宴上认识的我堂弟?”
白乐同样收回视线,低头喝茶,声音从陶瓷杯里绕出来,嗡嗡的:“那倒不是,之前我俩一起吃过饭,闹了点小矛盾。”
“当时我堂弟确实有些不礼貌,我替他向你道歉。”江锡说的是上次江闻朝泼酒的事儿。
白乐心里莫名警觉起来,坐直身子,打了个哈哈,没有搭话。
“说起来,堂弟应该跟你说过伯母是怎么病的吧?”江锡把陶瓷杯放到茶几上,声音淡淡的,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就像普通人之间的寒暄。
白乐喝了一口姜茶,却觉得脊梁骨有点发冷。她低下眼帘,仍然没有说话。
江锡长叹了一口气:“我们这辈女孩子少,只有小槿这么一个堂妹……说起来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要是小槿还在,可能都上大学了。伯母本来是个温婉的人,我们都这么觉得的。”
白乐觉得这陶瓷杯的边沿都快被咬坏了,可是江锡依然没有要住嘴的意思。
“看弟妹的反应,这是第一次知道?”江锡侧过脸来,“也对,你们才交往没多久嘛。何况我这堂弟平时就不怎么和女孩子接触,唯一接触的还是上次不知道哪个小明星,想攀高枝想疯了,几乎脱光了去敲他的门,后来闻朝被扔到游泳池去了。”
白乐:“……啊,这样啊。”这个故事听起来倒是有那么一点似曾相识,看来江闻朝上次把她扔到水里是早就有了经验的。
“当然我也不是在说弟妹啊。明星嘛,本质来说还是卖笑的,弟妹也算是有点家底出身,教养自然不一样。”江锡唇角往上扬起。
“哦,您说话还蛮有意思的。”白乐整个人都缩了起来,往外看了一眼,祈祷雨快点小,或者她直接拿上伞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楼上传来一阵脚步,是拖鞋踩在木板上的声音。白乐没有抬头,就听见江锡起身叫了声“堂弟”,江闻朝只是应了一声。
“看样子这雨一时半会儿是听不了了。”江锡望向窗外,“弟妹也不是什么外人,不如就在老宅过一夜,明儿再走吧?”
白乐差点被姜茶呛了一下,连忙摆手:“不用,我工作没做完,还得回去给人改稿子。”
这句话说完,两人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江锡走到江闻朝边上,一挑眉:“这次带回来的确定是女朋友了?澜之都在我这儿旁敲侧击地问了,闻朝,你要是真的想逃避她,倒也不至于用这种方法来欺骗家人。”
白乐心提了起来,目光闪躲,没有说话。
“乐乐,过来。”江闻朝一招手。
她刚收了人家的项链和裙子,于是立刻“嗳”了一声走过去,挽住江闻朝的胳膊:“堂哥,你在说什么呀,人家听不懂欸~”
也许是江锡还没有见识过白乐这样子说话,唇角明显一抽。
“我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江闻朝眼睛一弯,“乐乐,今天工作重要吗?”
——其实根本就没有工作。
白乐连连摆手,娇娇道:“没有亲爱的重要~”
江锡:“……”
江闻朝很明显已经对白乐这样子说话有了免疫能力,面不改色地点头:“很好。”
“正好啊,堂弟房间是每天都有保姆在打扫的。”江锡收起笑容,“这个年纪是该收收心了,弟妹长得这么漂亮,以后给我们江家添个可爱的小女孩儿。如果伯母能早日抱上个孙女,应该会非常高兴。”
“不劳挂心。”江闻朝低下眼,二人都不打算多说。
白乐一路跟着江闻朝来到二楼的房间,才刚坐下没多久,就听到有人来敲门,递给她一套叠得方方正正的女士睡衣。
白乐吞了口唾沫:“江总,我真要换啊?”
江闻朝站在窗户边,窗帘透了一条缝,他眉峰上面就是远处棱角模糊的山峦,侧颜比例极好,垂下眼来,睫毛拉出一片阴翳,似乎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用餐巾纸一遍又一遍擦拭他的手指。
白乐也不知道他这间歇性洁癖到底什么时候发作,不自在地从他卧室的单人沙发上弹起来。
“不是你。”江闻朝淡淡瞟了她一眼。
白乐双手抱着这件睡衣,靠着墙边站:“……那衣服我要换吗?”
江闻朝略一点头:“你去浴室洗个澡吧,东西他们让人给你准备了。”
这是一件很普通的睡衣,料子用得很好,该遮的都遮上了。白乐松了一口气,换好衣服出来,看到江闻朝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换上了睡衣,两人是同一个款式,沐浴露的味道也差不多。
“那个,我觉得这个沙发坐着还挺舒服的,我睡沙发就行。”白乐把领口往里拢了拢,犹豫着说道。
江闻朝抬眼,轻哂道:“随便你。”
白乐点头,整个人蜷在单人沙发上,在心里告诉自己听会歌儿一下子就睡着了,没有什么关系。
这时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白乐踏着拖鞋“哒哒哒”过去开门,看到江锡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瓶红酒。
“怎么了堂哥?”
“友情赞助。”江锡把那瓶红酒递过来,“是我朋友那儿的珍品,挺难弄到的。”
白乐整张脸皱巴巴,正在飞速思考应该怎么说,江闻朝走过来接过红酒:“谢了。”
“不客气啊。”江锡深深看了白乐一眼,白乐回以同样友好而别有深意的眼神。
……虽然不知道江锡这眼神是什么意思,气势不能输就对了。
关上门,江闻朝把红酒摆在桌上,然后回到办公桌前,继续在听电话。
白乐蜷在沙发上等他电话打完,试探性张口:“也许我们可以把红酒倒掉?”
江闻朝看过来,桃花眼一眯,突然笑了:“要不你猜猜这瓶酒多少钱?”
“——我不猜。”白乐连忙摇头,“不然我会心疼的。”
江闻朝:“放这儿吧,你要是想喝可以带走。”
听到这话,白乐小心翼翼探过头,眼睛清亮:“……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