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转过头,充满泪水的红眸望着这残酷的一切,她的身后是即将袭击她的冷血刽子手和无情的弹雨。
奎因,替我吃了他们。
尤然耗尽了心力,闭上了流泪的双眼,双手紧紧抱住怀里的穆斐,
顷刻间,两只狭长尖锐的黑色倒钩羽翼从她后脊疯长出来,巨大的黑色羽翼连合着血肉,长满了四十八只不规则大小的青色复眼。
(遵命)
第109章
这场孤身的战争,一直打到天明。
灰色的雨浇落在这片被血染成深红的锡戒区域上。
邪恶的、污秽的、残酷的土地上,依然站立了那么一个人。
她看上去早已没有了人类的模样。
她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告死天使,背脊长着狭长恐怖的黑色尖刺羽翼。
羽翼之上是布满了形状不一的复眼,那些青色复眼仿佛是有着本体宿主生命力般,诡异地看向周围的任何物体,但凡被复眼看见的生命体。
都会在一瞬间停止了行动力,等待着被蚕食头颅的终结命运。
所有残存下来的执行官惊愕地看着那头已然变异的怪物。
对方不知道为什么可以长出那吓人的羽翼,甚至那些青色的眼珠会诅咒般扼住他们的行动力,这种来自深渊的恶意只有一种生物才会有这样的力量。
那就是传说中的不死物,诅咒之子。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异种居然是诅咒之子的宿主!
当意识到这点后,锡戒上方的高层们无不惊骇于这个融合体的巨大破坏力以及,明白了一点。
他们似乎杀不死这头怪物了。
再火一拼下去,承载上千年的锡戒也会被这头怪物搅得天翻地覆,毁于一旦。
连同审判区最至高的尊严都不复存在。
上面的审判区总执行长老,也是皇室的直系成员,赛林大公的亲叔叔,神情凝重地望着锡戒的惨状,他准备与皇室商议,是否要无论如何都要将这头怪物杀死,哪怕代价是锡戒的审判区共沉。
因为他看出来那头怪物此刻急需离开这里,她的怀里正抱着早已受伤的穆府家主。
这也是对方来锡戒的原因。
被无止尽的炮一火摧残,才使得这只怪物越发癫狂。
所以他在纠结,到底要不要保住锡戒停止炮一火的攻击。
不然,这个代价将是巨大的。
被这连续的弹雨射一击,甚至还有高强度的电流从天而至,奎因在吞掉数不尽的头颅之后,并不觉得满足,但她知晓尤然的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状态。
伤口愈合的速度愈来愈慢,即使她用着自己的黏液开始催化再生,被银质的弹药打穿的身体还是受到了重创。
奎因低头看着怀里紧紧保护的穆斐,再看看自己。
她残破的躯体似乎并没有比她的公主好多少。
奎因扯动了一下沾染鲜血的嘴角,抬起头,幽深的黑血眸冷冷地盯着那矗立在云端之阁的高塔里的血族们。
她微微将穆斐抱紧在心口,然后低垂下头,深吸一口气。
转瞬之间,从她身体里钻出如钢刺般的触须强行戳穿了覆盖高强度电流的高塔之壁,她一下子跳到那座阁楼之上。
红色警戒灯随着她的入侵而闪烁着,整片锡戒再次发出空袭的警报声。
她一步步往里面走,这里可是锡戒最高层待得地方。
就是这些血族在指挥着那些打在身上疼死她的破烂玩意。
她知道,她足可以继续吃掉这些可恶的脏东西,但是,尤然等不了了,她快撑不下去,还有她的公主。
奎因一下子折断了挡在她面前一个不长眼血族的脖子,然后闪现到那位胸前挂着皇室徽章的男人面前。
她就算是常年寄居在黑雾之森的怪物,也知道谁在这里的地位最高。
很显然,那个男人没有做出愚蠢袭击她的行为,而是冷冷地看着她。
奎因伸出长满黑色岩浆的手臂,尖锐的倒钩指尖指在了那个男人的额头处。
滴着鲜血的指甲只离对方额头皮层一厘米。
停战或者你死,选一个。
她的声音像是夹杂着无数地狱死魂灵的嚯嚯声,携带着诡寂和阴寒,令人听着头皮发麻。
尖锐狭长的指甲离着那脆弱的头皮越来越近,从手臂上钻出像是线性蠕一虫的一样的物体开移向了那位制裁者。
沉默了一秒后,那个识相的男人果断选择了前者。
毕竟,谁都不想死。
而且他哪怕是死了也不想被这可怕的怪物蚕食。
显然这个怪物的目的并不是要毁了这里,而是急切地想要带着怀里那个女人离开,所以,这位活了上千年的皇室成员最终选择了放她离去。
他也不想拿自己生命开玩笑。
眼前的怪物可是亲手解决了赛莉殿下,如捏碎一只蚂蚁那么容易。
奎因扯了扯嘴皮,望着这些胆小的血族们,不过这也是她想要的答案。
她抽回了自己染血的钩爪,冷冷地看了一眼这个总执行官,然后抱着穆斐从那高塔一跃而下。
地面上手握武器的铁血战士们因为被下达了命令停止开火,只好慢慢后退着,他们眼睛紧紧盯着这只猎杀无数的怪物,但没有一个再敢向前一步。
凄哀的雨继续下着,这只怪物孤独地抱着怀里的人走在了那条血路上,隔着愈加浓重的雾气,消失在了这片充满罪恶的土地上。
***
尤然,我亲爱的尤然,你要好好的知道吗?
可是,大人
你怎么又哭了,以后要跟着道雷一起生活。
大人,尤然做不到,我需要您。
再见了,尤然。
不!!!
心底的尖叫声让她瞬间睁大了眼眸,几秒钟的盲视之后,她才看清自己的处境。
又是如此刺眼的天花板。
刺鼻的消毒水气味。
啊,这里是堪萨区连灼医生的病房。
她回来了?
尤然睁着酸涩的眼睛,低头,看着自己。
她的身上插一满了输液细管,这次的情形比上次看起来更加糟糕了。
尤然微微抬起自己惨白的手臂,她僵硬地稍微拉扯了一下,手臂上的针管也随着她的乱动而产生摩擦的声响。
哎就这样动弹一下,她都有点力不从心,但是她还是要把遮住她脸上的氧气罩摘了下去。
她记得,那次所有的事件。
她将她的身体交给奎因的同时,她并没有完全沉睡,所以她记得发生的一切。
她将穆斐大人带了回来。
拼尽了全力,堪萨区的日光如火一般灼烧着她受伤外露的皮肤,但是她做到了,她终是将穆斐带了回来。
离开了那该死的锡戒。
穆斐大人
尤然嗫嚅着干涸的嘴唇,叫唤着心心念念唯一的名字。
然后她强撑起还没完全愈合的身体坐了起来。
她要去找穆斐。
我要见穆斐。
这已经算不太坏的结果了,锡戒那种强制永眠仪器没有伤及她的大脑。
她身上的皮肤被损毁严重,高纯度银粉长时间封闭灼烧着她,银粉都陷入了皮肉里,只能慢慢愈合,幸好不算是致命伤。
身体会慢慢恢复,但什么时候能醒,我也不知道。
站在门口听到这些对话的尤然,只能默默地凝望着病床的大人,她居然懦弱地不敢上前一步,她害怕她看到穆斐大人的样子会泣不成声。
她狼狈地抹下发痒的眼睛,发出了声响。
尤然!你怎么
连灼以及其他成员回过头,看着这个穿着病号服,手扶在门框处摇摇欲坠的女子。
尤然,你怎么过来了,你应该好好休息。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尤然身后响起,尤然茫然地转过头这才看到,是尹司黎贵公。
她惊讶地望着对方,想张开嘴向对方问好,只不过,嗓子是哑的。
问好就不要说了,你需要休息知道吗?傻孩子。尹司黎扶着尤然的手,试图将对方带回自己的病房。
在得知穆斐被救出之后,她避开了所有盯梢的眼线,马不停蹄地赶往了堪萨区,在这里她见到了受伤的尤然以及她的挚友。
穆斐曾在将死之时将尤然的下半生托付给她,她在这段时间内焦心地打理了穆斐的全部遗产,百分之七十的产权都秘密转移在了这个孩子的名下。
而这一切尤然还不知道。
没想到,尤然竟然用着逆天的命数去搏,去救穆斐,甚至将对方救了回来。
尹司黎百感交集,只愿穆斐能早点苏醒过来,看看这个为了她不要命的小家伙。
我我想看大人。尤然握住尹司黎的手,她不想走,不想回到冰冷的病床上,她想看穆斐。
尹司黎挡在尤然面前,她皱着眉揪心地凝望着眼前这位憔悴的女孩,她怕尤然见到会受不了。
穆斐伤的重,还没有愈合好。
就让我见见她吧,求你了。尤然仅仅是说这短短几个字,喘息声都加重了,她紧紧扶着尹司黎,想让对方带她去见她。
尹司黎叹息一声,只好扶着尤然来到穆斐的病床旁。
她看向其他治疗人员,示意他们都跟着自己先离开这里。
让尤然一个人单独与她的穆斐见一见。
尤然凝视着病床上躺着的那个人,久久地凝视着。
她仿佛成了一尊悲伤的塑像,眼泪在眼眶里急速打转着,最终再也无法压抑的哭声回荡在这间寂静悲伤的房间里。
她哭的很大声,滚烫的眼泪止不住地掉落下来,她都不敢伸出手去抚摸穆斐大人的脸,因为大人的脸上灼烧地很严重。
她没办法原谅自己。
她希望这些伤,她可以替穆斐受着,她想替穆斐受着!
大人大人
尤然默默跪趴在穆斐的床边,用手默默地抹去自己的眼泪,然后小心翼翼握住对方冰冷的手,您一定要醒过来啊
连续多日
光明城的堪萨区出现了凉薄雨。
那些医生每次给穆斐上药,尤然总是一个人默默站在庭院里,倚靠在廊檐之下,看着这淅淅沥沥的小雨。
雨下着,她的眼角也会渗着眼泪。
一个人站在这里不冷吗?
身后传来尹司黎的声音,尤然赶紧抹了下眼睛,转过身微笑地看着尹司黎。
她鼓作坚强地摇摇头,这里阳光太充沛了,比以前暖和多了。
她知道了很多事,通过尹司黎,通过廉迫帝,知晓了穆斐在临刑被强制永眠的消息,也知晓了穆斐为了保她喝下了一种失去特定记忆的药水。
强制永眠,这种仪式在血族里至今无解,被施行者一般都是为了死刑,所以至今无人从被锡戒强制永眠中苏醒的例子。
如果有,估计也等不到那个时间了。
哪怕是她把血族皇室都掀了,也找不到回旋的办法。
尤然觉得没有比这更绝望。
她苦涩地抿着嘴唇,看着这柔软的细雨,她突然想到了那日她同大人一起躲在廊檐下避雨的场景。
她们有说有笑,甚至还吻了她。
仿佛还是昨天的事。
穆斐的伤比以前好多了。尹司黎沉默了许久,说了这句算是安慰的话,她不知道该如何让眼前这个女孩不再那么悲伤。
尤然点点头,她低头浅浅笑着,大人很快就会恢复原先的模样,等大人醒来后,也不会生气了。
醒来这个词对她来说太奢望了。
可是她忍不住幻想,穆斐大人哪天会醒过来。
一天、两天、一年、两年、甚至她的一生,她都会等穆斐醒来,只要她能等下去,穆斐就一定会醒来,然后对她笑。
叫她小猎犬。
其实我曾经听说有个办法可以将强制永眠的血族苏醒,只不过,有点困难。
尹司黎最终将她听说的事情告知了尤然。
***
距离那次战争已经过去了十五天
经历过那场浩劫的锡戒以及皇室似乎沉寂了下来,并没有安排进一步的举措。
而此时此刻鄂糜山的某处划归私有的领地上
漆黑的长夜里
在那片雪地上,正跪着一位银发女子。
即使屋外寒风大作,风雪无情。
她也直直地跪在那间木屋十米的门口,静静地跪在那里。
快回去吧,小姑娘,我不会救治吸血鬼的。
苍老的声音从木屋里传出来,穿透着凌冽的寒风,传入那个脸部已经被风雪遮掩的女子耳里。
尤然只是默默跪在对方的门口,即使已经听到第二次拒绝的声音了。
她依然长跪不起。
她已经在这里大概跪了两天一夜了。
腿部早已麻木到僵硬,但她仍然直直地凝视着已然熄灭了灯火的木屋,希冀着里面那个人可以帮帮她。
求求您了
尤然知道对方肯定已经入睡听不见,但她仍然执着地向着木屋磕着头。
直到她再也支撑不住,趴在了雪地里,但她仍然是清醒的,只不过,她的身体耗不住她这样长时间在这还夜里跪着了。
她的希望一点点被磨灭,对方终究是不愿意帮助她。
她哀伤地想要撑起身,却冻得僵硬,狼狈不堪。
我这里可不想死人,终于木屋里的灯火再次被照亮,从屋里走出来了一个面容清丽声音却苍老的女人,她低垂着眼睑看着倒在雪地里的女孩。
告诉我你为何如此执着要救她?萨迦提着灯,照在尤然的脸庞,默默等着对方的回答。
大人是我的希望,尤然感觉到这盏灯的奇怪温暖,她慢慢支撑起身体,回答着巫婆萨迦的问题。
那你也甘心为她而死了。萨迦撇撇嘴,有点无奈。
她这个老巫婆一半身子都快进入坟墓里了,本来就是想着安生下来,与世无争了。更何况,她极端痛恨吸血鬼,即使她得知了灭她全族的并不是穆斐所为,但她也极端讨厌吸血鬼,恨不得他们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