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太拿出另一个杯子替封望倒了一杯茶:“我原先也有一个闺女,如若我能到外面看看,她的孩子应该也有你这么大了吧!可惜啊…”,封望抿了口茶水,口腔里满是甜蜜的味道,接上了话头:“那您闺女叫什么名字?怎么会让您一个人在这里生活?”
苏老太沉默了,小小的书室寂静无声,空气膨胀得似乎都有了重量。封望暗暗后悔自己失言,正想开口化解一下尴尬,却听得苏老太一声叹息:“唉,没想到我苏老太有朝一日还能和人说说话。那也无妨,我便与你说说,也算是打发这漫长时光了。”
“我只有一个女儿,名唤有听,苏有听。长得貌美,性子也好,会骑个马能写首诗,他们就说她啊,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我还笑这是哪里传出来的谬论呢!一个姑娘家,怎的还能安天下、定乾坤了呢?”
“谁知道啊,真的有人冲着这个传言来上门求娶了,当日我正好不在,苏家家主,那个昏庸的老东西,竟然瞒着我和媒婆定下了婚事!果不其然,这达官显贵之家不好生活啊,有听心善,在那种虎狼之地是生存不下去的。她去了没多久,为那户人家生下了儿子,听闻生产的时候还带来了祥云呢!不过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果然,孩子还没断奶她便被人谋害惨死。”
说到这里,苏老太顿了顿,语气里满是悲壮,喝了口茶才继续说道。
“自此我正日以泪洗面,眼睛也渐渐不行了,后来苏家暗害我,嫌我麻烦,由正值一些风波,就把我带到这死亡谷任由我自生自灭。可惜我苏老婆子命大,遇到了一群雪狮,当时它们正围着一只难产导致奄奄一息的雪狮,我就替那只难产的雪狮接生,把小狮子抱出来放到她怀里的时候,她却抬头看了我,那看我的眼神啊,满满都是祈求啊!”
苏老太哽咽住了,许久才接上话。
“小公子,你记住,动物只有在生死关头同类无法帮助的时候才会冒险向人类求助。那只雪狮看了我最后一眼,把孩子推向我,嚎叫了一声就没气了。我抱着她的孩子,那群雪狮给我带路、驮着我,走了好久好久才来到这里。雪狮通人性,帮我捡来木材,我才建起了这座房子生活了下来。后来那只小雪狮也慢慢长大了,就是你刚刚看到的乖乖。”
“苏家人以为我死了,拿走了我所有的东西。那帮狼心狗肺的人,我诅咒他们一辈子啊!”苏老太恨恨的咬牙,一字一顿的说道。
“如果不是他们贪图富贵,热衷权势,我的有听哪里会丧命啊!还连累了我的小孙子,从小就没了娘,一个人孤苦伶仃的长大。那种地方哪里是苏家想算计就算计的?还一次性算计两个!他们真是胃口大呦,人心不足蛇吞象啊,真以为苏家能借此攀上什么高峰,义无反顾的推出我的有听啊!”
“有听后来给我来信,说小孙子取名有我的名字一部分,是她求来的。她可开心了,但是那天我拿着她的信哭的撕心裂肺的,后来还把信落在苏家了,如今想来当真是后悔啊。苏老太年纪大了,也记不清了,那个顺口溜额不晓得你知不知道,老太只记不清了,‘东帝谋臣出封氏,西凉巾帼苏家女’,都是妄谈。没有实力,拿女人换来的东西,终究要换回去的。”
“以前啊,是‘东帝谋臣出封氏,西凉巾帼苏家女,南蛮自有长孙美,北胡蛊毒第一位’。”
“有听有听,娘好想你啊,你来娘的梦里看看娘好不好,有听,娘都快忘了你长什么样子了…有听…”
老太泪流满面的趴倒在桌上,洒了杯盏里的茶,呆呆的看着墙壁一角。
封望起身,搀扶起苏老太,慢慢扶出书房,带到隔壁的竹塌处休息,待苏老太躺倒在竹塌上的时候,才看到她的眼泪依旧没有停。
只好伸手擦了擦她的眼泪,替她盖上被褥:“都过去了,您的苏有听那么孝顺,定会来看看您的!放心吧,现在好好休息休息吧!”
苏老太闻言含泪阖上眼,却在封望打算离开的时候一把抓住他的手:“我知道你不会一辈子被困在这死亡谷,苏老太求你,出去以后,帮老太找个人。他应该和你一般大,名字里有个月字,老太叫苏小月,那小孩,有听说名字里也有个月字。”
封望应下,默默的走出小木屋,站在门口望着远处的高山被云海拦腰斩断。
我到底是谁?
为什么刚刚在听到那个故事的时候心好痛,就像我曾经自己参与到这个故事里一样...珺、珏,这又是什么意思?
封望迷茫的看着不远处嬉闹的三两只雪狮,下意识的抚摸着自己腰间的玉牌,记忆好像被关起来了,有道门拦在中间似的......
封望迈步走出房间,屋内的气温太低,苏老太就这么睡在里面可能会有问题,既然这样那出门寻点木料吧。轻轻为苏老太掩上房门,从书房的桌案下寻出一把斧子和一个竹篓,方才离开了小木屋。
外面的空气还是很凉,深呼吸一口气能撞得肺部生疼。封望微微蹙眉,伸手捂住心脏,为什么,为什么心脏会隐隐作痛?
仰头看着浓密的雾悬浮在头顶,安安静静的,将这里笼罩起来。真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个奇怪的地方,似乎是为了找什么东西。但是是找什么呢……
摇摇头甩掉心中的疑惑,开始认真的分辨眼前的树种,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离开,如果离开的快的话,那就为苏老太多多准备一些好木材,这样她就不用自己来砍柴了。
封望抹了把汗,将最后一块劈成条状的木柴扔到竹篓里才起身,动作时腰间的两块玉牌碰撞发出饿了一声清脆的响声,封望停下动作,伸手接下珏字玉牌,扯了衣袖的一条直接系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动作行云流水一点都不含糊,直到做完了动作才疑惑的问问自己,为什么要把珏字的系到脖颈之上?重新伸手摸索了自己腰间的玉牌,沉吟着,似乎是带珏字的玉牌有一种奇特的力量,能够抚慰自己一直隐隐作痛的心脏似的。
不再想那么多,背起竹篓慢慢朝小木屋的方向走去。
屋外多了几只嬉戏的雪狮,听了苏老太的言语,也就不再对这庞然大物心存害怕,笔直的走过它们,敲了敲房间的木门,才走进房间。
苏老太已经起身,整理好情绪一般端坐在一旁,笑得慈祥而温和:“回来啦?累了吧,尝尝我新泡的茶水吧!”,封望放下竹篓,依言走过去坐下,拿起白瓷杯轻轻抿了一口,依旧是一股清甜瞬间弥漫在唇齿间。
有些眷恋这股甜味,封望疑惑的放下杯子,舔了下下嘴唇,好像以前也吃过这股甜味,而且还很喜欢的样子?
苏老太不知道他的想法,为他又到了一满杯,才开口道:“有听以前最喜欢我泡的花茶了,总缠着我学,还说以后要泡给自己的孩子喝,告诉他这是娘亲亲手做的。这丫头,最喜欢这些甜甜的东西了,也不知道我那素未谋面的小孙子喜不喜欢甜味,老太刚刚在梦里还在为他冲花茶呢!”
苏老太感叹着,不无遗憾的摇摇头,放下盛满花茶的茶壶,道:“小玉,老太教你泡花茶吧,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能刀外面的世界,遇到了很多困难和痛苦,就为自己泡一杯苏老太教你的甜甜的花茶吧。”